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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兰花听说是用了观音的玉霖甘露滋养着,才会长得如此地清妙大方,直把整个‘万国寺’衬得更幽僻古静。¬;
黎绍铮折了一支别在云殊旗袍的盘扣上,倒让她平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他说:“在我心中,你就与所有素净的花一样,我将你别在心上,只希望你今生都能待我以诚。”¬;
云殊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一时却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就说起了这样一番话。刚刚想开口问他,却见他已经走进殿内。¬;
随在黎绍铮身后进去后才见他合着眼双膝跪在佛前的软垫上,她记得他说过从不信这些所谓的三尺神明,今天却做了这样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事。¬;
殿前一位在打着木鱼的老僧却悠悠地说:“礼佛需要的是心神宁静,两位施主此时却如宦海沉浮的小舟一般,人世不过是‘看破’与‘随缘’四字,希望二位能悟透便好。”¬;
那位僧人说完后便放下木鱼离去,厅里只余了他们两人,云殊也轻轻合上双眼,心里却汹涌澎湃,只是如何也静不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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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国寺’回来后,一切也并没有什么变化。黎绍铮只是对她更好了,好得让她不知所措,好得让她越来越不安了起来。看着他将一整片的官家用地全部种上在北边并不容易养活的玉桂,看着他在整个京都挂满斑斓绚烂的五彩灯笼,看着他为她做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她心里只有无边的恐慌和惧怕。¬;
黎绍铮并不问她愿不愿意,只是一意孤行地做着这些事,完成后便带着她去瞧。他这样大的举动,自是会引来舆论的不满,一些立场比较尖锐的报纸都说他沉浸在靡靡之音中,甚至隐讽他为商汤夏桀之后。为此,黎斯年也是极为动怒,却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这样。 ¬;
黎西谨过来找云殊时,便见她心神不宁地教着孩子认字,直把‘家国’二字念错了好几遍。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便让妍秀把孩子带下去,只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让大姐看笑话了。”¬;
黎西谨也只是一笑而过便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殊觉得别扭,就又说:“大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黎西谨这才开口:“有云天的消息了,他落入临水后便让部下救起,现在在何处倒还是不知道。”¬;
她听着心里便觉得欢喜,只想着‘他活着就好!他活着就好!”没想到黎西谨却突然又说:“云殊,既然你已经知道云天没事了,那老四呢?你可知道他今天如着了魔一样却都是为了你?现今他在内阁站不稳脚跟,这天下他也赢得并不光彩,你可知道真正痛苦不堪的是他?救救他吧!别让他再错下去!”¬;
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面对,如今让黎西谨这样明白地说出来,她只觉一根藏在血脉中的刺被活生生地挑了出来,伤口并不大,可是却一直往外渗着血,让她痛不欲生。她说:“我如何能救得了他?”¬;
黎西谨轻轻牵起她的手,只道:“你知道的,只有你能救得了他。”¬;
云殊低下头瞧着石板上新生的青苔,那样绿,那样生气勃勃,却也这样地不像她。 ¬;
晚间,黎绍铮派了自己的车回来接云殊出去,只说要与她一起看夜景,云殊心里隐约觉得不好,但却也不想拂他的意,于是便上了车。 ¬;
车子走了极久后才停在‘都城运河’的码头,这条运河是南北通商的水路,平日里是非常繁华热闹的,河上游船画舫络绎不断,两岸更是商铺林立,曲词悠扬,直让整个京都笼在一片盛世繁华中。¬;
这样的景象即使是在南北交战时期也并没有间断过,可是今夜这条被世人称为‘国之动脉’的都城运河却是一派静谧,两岸全没了商旅行客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荷枪实弹的东北军。所有的店铺也都闭门歇业,只在游廊里挂满了彩灯,虽然还是绚丽,却终究没了往日的人气。¬;
整条河上也只泊了一艘三层画舫,甚是冷清寥落。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云殊并不敢相信这竟是有‘北地秦淮’之称的都城运河,她问一直在身边候着的姚任浦:“这里是怎么了?”¬;
姚任浦并不敢私自回答她,当下也就缄口不语,她又说:“你如果不说我便不上船。”¬;
见她转身欲走,姚任浦心里一急便脱口而出:“绍官下令封河停商,说是要与您同游京都,现在上百艘货船全被拦在渡口。”¬;
云殊听着全身突然就颤抖起来,只悠悠地说着:“他疯了!他真是疯了!”¬;
姚任浦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在她面前单膝跪地,那样的八尺男儿竟是在哀求着她:“绍官可不就是疯了!都城运河岂能说封就封?他这样做是在葬送自己,请少夫人劝劝绍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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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殊拾步登上画舫,在奏音台上便见他一个人立在护栏边上,穿了一身软绸蓝袍,整个人是玉堂金马的气派,见了她来便一步步走近,立在她面前,眉眼间的笑意倒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只听他问:“喜欢吗?”¬;
云殊看着他许久,仿佛要把他看穿看透,最后才淡淡地说:“我不喜欢。”¬;
黎绍铮的笑一下便凝固在脸上,不防她这样说,快得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静静地问她:“为什么?我以为你喜欢的!”¬;
“慕棠,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害怕。”¬;
黎绍铮却突然又笑开了,那样的笑看在云殊眼里却好像是挖心的剪子,他说:“我只是想对你好!我只是想比赵云天对你更好。”¬;
原来他心中这般纠结着的是赵云天,云殊这下全明白了,他无时无刻不在介怀着她与赵云天之间。他虽然不说,却是用着这样的方式让她不安,让她难受。¬;
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去。看在黎绍铮眼里却是她想逃,她想逃离他身边。心中的恐慌趋使他一步上前便用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头,要她眼中只看着自己:“他送你整片的香水百合,我便把天下的花种都摆在你面前。他陪你逛花灯,我便为你点亮整个京都。他为你做过什么,我便百倍千倍地为你去做!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他?”¬;
云殊并不敢抬头看他歇斯底里的脸色,只垂着首,那眼泪便顺着颊边流到了心口:“你要我说什么?你并不相信我!”¬;
“我说过希望你今生都以诚相待!可你瞒我!你骗我!你就是这样待我的!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并想不出他所指的是什么事,只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黎绍铮扣住她的下颚,强行要她抬起头来,即使看着她的眼泪,他也毫不心软,狠狠地对她说:“所有人都知道我黎绍铮的天下是靠着你与他的一钞敖包相会’才得来的。那天你与他到底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云殊伸出手就甩了他一巴掌,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却不知道他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心里生起的痛恨就像一个无边的黑洞吞没了她。¬;
黎绍铮也是没了理智,皮肉上的疼痛哪及得上他心头那已经流脓的伤口所带来的艰苦,他只觉得唯有让她比自己更狼狈,才能暂时止住那淌血的痛处:“说!你到底和他做了什么?”¬;
云殊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我和他清清白白,他只说他要我知道你及不上他爱我!”¬;
黎绍铮松开云殊踉跄地往后退去跌坐在榻上。一直藏在他心里的念头,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念头,他并不敢去碰触的念头,不过就是赵云天比自己更爱她!如今被她这样明白地说出来,他一时竟连害怕也没有了,心里只是无波无澜,喃喃地低语着:“对,我及不上他爱你!我不能为了你舍弃天下!可是…你是我的!”
云殊直到这时才发现她和黎绍铮之间并不是爱或不爱的问题,也无关世俗或是任何的因素。他们之间是两颗靠得太近却无法温暖彼此的心,怀疑和猜忌让他们相隔得如云泥一般遥远,而这样的遥远是即使用一生一世的时间也无法拉近的距离。
看着他这样痛苦,她心里恨起了自己。如果没有她,他依旧是他的旷世名主,江山美人两不相侵,没有开始也便没有结束,可就是因为有了她,他这样牵牵拌拌,于乱世中苦苦挣扎。今生,无论是对黎绍铮还是赵云天,她都是做错了!
在转身下船前,她对他说:“既然你知道天下对你来说远重于我,那便不要为了我失了你的天下,开河行船吧!”
黎绍铮就这样任她走了,他想着自己拿什么去留住她?待到此时,他所认为的爱已经变得这样荒唐可笑。他拥有一切,却要不到她的全心全意,他不过是个输家。鼻息间还停留着她的清香,连同那不可挽回的她的袅袅倩影。
到了五月初五时,黎家按每年惯例都是要宴请幕僚将士及各方的上流名媛,那样的排场体面倒是比往常的节日盛大得多再加上黎少铮初定天下,各路想巴结讨好的人马更是不在少数,所以自是比以前更加地热闹。
而他们夫妻两人早已是半分居状态,只是顾着这世家颜面才没有离婚。黎绍铮从那晚后便一反常态,处处躲着她,避着她,几个月下来也并不回家一趟,只是偶尔要底下人过来接了孩子去陪着他。
见他们这样起先黎斯年夫妇是极为动怒的,直问他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为人父母,一点点都没为孩子着想,但他们依旧互补搭理,久而久之也便任他们去了。
黎瑛琳是初五那天才从日本回来的,从黎西谨口中知道他们两人的情况后,以她的性子自是看不过去的,马上就要去找黎绍铮问清楚,却被黎西谨拦住,只对她说:“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是插不了手的。你何必自讨没趣?”
黎瑛琳本就心疼云殊,此是听着更是气得跺脚:“老四太混帐了,这样欺负云殊!而她却也忍得住?”
“也不全是老四的错,只是他们不适合罢了!今晚不知还要闹出什么来呢!可别在父亲面前才好。”
黎瑛琳坐在榻上也是直叹着气。
晚间的时候客人都已经陆续到来,直到快入席时,黎瑛琳才见到云殊,便拉着她天南地北地聊着,也并不提起他们两个的事,怕惹得她伤心起来。云殊倒是极久都没见到她,听她说着话也便不自觉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羡慕着黎瑛琳的自由潇洒,此时看着她觉得那样才是鲜活的。
黎绍铮是稍晚才到的,穿了一身西服,后边跟着十几个心腹幕僚,这样一群人走进来自是十分醒目的。他问候过父母后便在云殊身旁的位子上坐下,两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对方在身边都是形同虚设。他忙着应酬众人的敬酒,而她只是在一旁坐着。
本是相安无事,却因为一声低柔的叫唤声而便得紧张起来。云殊抬头一看,却是那位水小姐,已是有三分醉意,眼底生波地看着黎绍铮,一步步走到他身旁,痴痴地唤着他‘慕棠’。¬;
第二十章:偏到鸳鸯两字冰
一脸稚气地朝他笑着。¬;
全场顿时噤若寒蝉,谁不知道这位水小姐于黎绍铮的关系,今夜来这样喧宾夺主,分明是要那位少夫人难堪。¬;
黎瑛琳马上就要拍案而起,却被黎西谨不动声色地按住手,只对她摇了摇头。幸亏黎家二老开完席后便先离去,否则这样的场景定是要惹来极大干戈的。 ¬;
黎绍铮双眉紧拧地看着水漾儿,微含薄怒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谁让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