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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拿走了?”
纳兰宇从口袋里掏出,晃了几晃,“应该是这方吧?”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空,“你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纳兰宇往后稍微退出几步,将手帕折成隆起式花型,边角掩于袋内,外露一部分,“接着说,我们家怎么样?”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把东西给我。”
清婉摊开手掌问他要,他却顺势将她搂住,她身上有一种淡雅的香气,和百乐门女子身上的浓烈香气不同,那种香气足以把人吞噬去,可这种香气是骨子里带着的,他就是喜欢逗她,喜欢看她生气嘟嘴的样子。
她一边挣扎一边听纳兰宇附在耳畔说:“难道我真的不如他吗?你知不知道,整个北洲的女子都上赶着迎合我。为什么偏偏你眼里只有个他!他算什么?说句实话给你听,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忽闻小吴在外面敲门的声音,纳兰宇放开她不耐烦的喊话,“怎么了? ”
小吴也听出口气不对,平日里他侍候这位爷早已习惯了些,只大气不敢喘一声的说:“三公子,您晚上不是还有个应酬吗?”
“干什么!”小吴撇嘴一笑,只轻声对外头等着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众人皆知趣退下去站在汽车旁边等着。
地下攒了数十个烟蒂,小吴抬眼看了看三少爷的房间,那蕾丝窗帘紧紧拉着。
“吴哥,三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几天老是呆在家里,连凤老板的百乐门都不去了。”
吴越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打听起主子的事来了?你是没瞧见这三少奶奶,一会子下来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公子这次可是动了心了。”
过了半晌,纳兰宇携着清婉下来,三部车子都准备妥当,她和纳兰宇坐在中间的那一辆上。
一路上也未曾说话,坐在前面的吴越见气氛不好,便也不敢言语半句。唯恐祸从口出。
“我们去哪?”
“怎么?只是去参加个宴会就不行了吗?”
这些天相处下来,清婉也知道他是小孩子的任性脾气,便也不言语了。车子平稳的停在一幢别墅面前,露天地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的香槟和餐点。穿白色衣裙的侍者端着酒杯于衣香鬓影中来回穿梭。
看着那些女人的穿着,自己今天的确是穿的素静了些。淡蓝的旗袍,奶白色的披巾上流苏坠坠,白色的高跟鞋。全身的饰物不过是旗装上那一枚兰花胸针。她最不喜欢这样的聚餐,一些不认识的人上前打着招呼,她也只好点头佯装笑容。众人的眼珠子就像是长在纳兰宇的身上一般。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必定是衣香鬓影围绕其间,那些女子将他足足为了个圈,清婉只好知趣的躲出圈外。
只听一阵嬉闹后,众人开了香槟庆祝,她只端了侍者送来的波尔多略微啜了几口,过了半晌,舞乐想起,纳兰宇覆上她的腰,翩跹划入舞池。显然,她有些猝不及防。
“跳的不错,倒是比那些在舞池里泡了许久的那些人强些。我看你有些局促不安,刚刚你是在躲谁吗?“
她眼角低垂,喃喃道:“哪有?”
他单手托起她圆润的下巴颏,笑道:“是她吧,你那同台献艺的好姐妹,温丽丽,我敢说,她今儿才知道你是王府格格。”
正说着,那舞曲已经停了,侍者奉上红酒,温丽丽今晚和戏台子上的崔莺莺并判若两人,青丝云鬓上斜斜的插一翡翠步摇,黑色蕾丝滚边的旗装内里透出一丝丝海棠暗纹,她一出场必要惊艳全场。有几个军政大员正和这个昆曲名伶相谈甚欢,这倒是让清婉舒了口气,她哪能注意到一个相貌在她之下的女人?
只是,这宴会是华贸银行董事长王玉康独子专为了庆祝纳兰宇荣升总参谋长而设,怪不得一下舞池,他便被众人围着,那情形简直就是众星捧月。
她腕子扣在纳兰宇的肘间,又是社交宴会上的新面孔,众人竟皆以为她是这豪门公子的新宠!有人笑问道:“这位便是昆曲名伶肖玉玲小姐吧。”
清婉心下一惊,细细看去,那人正姿态优雅的端着半杯红酒立于人群中,她并不记得在哪见过,只是觉着脸熟的很。急中生智,笑道:“先生认错人了吧,你应该叫我一声夫人。”
那人也似乎愣住,幸而多年混迹社交圈子,便也笑道:“是了,在下唐突了。刚才多喝了几杯,还请三嫂见谅。”
“不妨事,想必是哪位肖小姐和你嫂子有些相似之处。一时认错了,也是平常。”
清婉默想,这人是谁?纳兰宇平日说话极为犀利,这席话如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定不会为他圆上面子。
那人作揖笑道:“三哥好福气呀,见过三嫂。”清婉亦是回礼。
“王允,你什么时候也听戏了呢?我可是记得你只喜欢下棋。”
纳兰宇故意在清婉面前提及这个戏字,只看他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便知道不怀好意。如今,只有他知道,肖玉玲就是清婉,清婉就是肖玉玲。奇怪,清婉和温丽丽同台唱戏也不过三场而已,这位叫王允的人却能立刻认出自己是肖玉玲来!
“哦,家母喜欢昆曲,我陪她听过一次堂会。”
纳兰宇笑道:“我也喜欢昆曲,尤其是红娘。”他故意将红娘两字拖得老长,仿佛怕别人都没听见似的。他一贯喜欢作弄人,如今这样,她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刚刚他说红娘两字时,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早就听说王家和纳兰家是世交之好,这位王允莫不就是王玉康的独子,看这人气韵不凡又会交际应酬,自然是世家之后。她记得,那日的确去了王府唱堂会来着,王府气派非凡又出手大方,台下喝彩的人都往台上撒金叶子,唱罢,清婉也得了不少。
没等王允接口,只见温丽丽款款而来,走至他们身侧,便眉心一挑:“玉玲?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都认错了不是?改天我倒是想请这位肖玉玲小姐唱堂会。”
温丽丽错愕惊诧,眼前的人分明是肖玉玲怎就成了新夫人了!
清婉目光低垂,纳兰宇今晚让她来此,意图最为明显不过,只是拿着她的把柄取笑罢了。她手心泛起一层雾气,湿湿的。
舞乐响起,众人又纷纷去舞池,她本能抽手出来,却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划入舞池。清婉轻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纳兰宇笑道:“你觉得呢?”
人群中,一女子将隐匿在餐桌桌布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纳兰宇嘴角笑容顿失,只将清婉用力一推,‘砰!’一声枪响,众人皆四散逃命。嘈嘈切切中清婉强撑着站起,刚刚那一枪原是冲着她来的!
四周的玉兰花灯也灭了,整个露天场地黑洞洞的,黑暗中,纳兰宇紧握她手,道:“跟我走。”
他的声音怎有些颤微微的?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这一次,纳兰宇竟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跟着他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忽觉得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她手上,路灯一照,竟是血!
“等等,你——受伤了?”
纳兰宇未曾说话,只拉着她往前奔去,虽是深秋气爽,豆大的汗珠子已经浸透了旗袍领口。
趁人不备之时,纳兰宇将她拉入一旁的青石小道,两人相距极近,只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一股腥甜之气氤氲开来。后头追的那些黑衣人终于被甩掉。清婉哪里见过这些,只还缓不过神来。忽觉得他手心一松,竟倒了下去。
淡淡的霓虹照在他身上,他面色苍白,白色衬衣已然被红色濡湿。手臂流血不止。
她半跪身子,“让我看看吧。”
他依旧云淡风轻的说:“血淋淋的,不好看,还是回去叫人吧。”
她未曾答话,只将那黑色礼服为他脱下,搭在身上,又从一侧的手袋里拿了小剪刀和消毒水和纱布出来。
芊芊玉指沾了消毒水轻轻按在他手臂上,又将他手臂上划破的伤口仔细以纱布包好,系成个蝴蝶。
“还好,没有中弹。”纳兰宇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想干什么,竟然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且这包扎的手法如此熟稔。
“你还随身带着些劳什子?”
“都这样了,就消停些吧。”
她搀扶着他站起,缓缓走着,街灯微微亮,两侧梧桐树随风摇曳,秋风响起,树木沙沙。
外场路是法租界的地界,治安很是不错,整一条街皆是他家房产,纳兰敬德从商人起家,慢慢做起一个属于自家的产业,自从政以后,这边的房产也就废弃了,街道两侧皆是法桐,微风一吹,树叶摇曳,割碎满地的月华。
她身子本就有些弱,这样走来也是累的够呛,鬓边的碎发也湿了。纳兰宇也不肯多借助她力。
行至一栋别墅门前,又沿着旋转楼梯上至二楼卧室,清婉将他扶着躺在弹簧床上,又替他盖好冰蚕丝的被子,沿着边角掖好。
内里一把巴洛克的椅子安静的立在一座红酒柜子前面。牡丹红的木兰花吊灯散出些潋滟光线打在他脸上,纳兰宇本就面色白净,现在更显得苍白许多眼眸却依然莹然。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酸麻的肩膀,又扫了四下,这间房子倒是别致新颖,虽然许久不住人却也分外干净雅洁。红木案子上还摆着茶杯茶壶,摸了一下,还有些热气。便倒了一杯喂他。又拿绢子为他擦去嘴角一丝茶水。
茶香中混着微微冷香,袅袅雾气中依稀记得她刚刚于舞池中翩跹起舞的情形,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回神笑道:“怎今儿这样好说话儿了?一时冷一时热的。”
她将茶杯放下,又说:“你救了我,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还是要谢谢你。”
一听谢谢两字,他便像是来了兴致一般,缱绻坐在床头笑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清婉知道他又要说些不找边际的,便冷冷的说:“尽是些不正经的,这时候,也该好好想想得罪了谁才是。”
纳兰宇道:“还不是老二干的,这事本就是他的做派。”
清婉一愣,二哥?她依稀记得纳兰轩模样,虽不如纳兰宇生的俊朗却自有一种贵公子的态度,待人也是极为谦和的,奉茶的时候只是草草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倒是二嫂说话很是利落干脆,听闻她是江南富商之女,便是平日里见的那些世面也足够她在这个家游刃有余的应付。可是,兄弟俩为何到了杀人的地步了?
“二哥他为人谦和有礼,应该不是吧。”
纳兰宇冷冷一笑,“谦和有礼?不过都是装的罢了,你不知道其中缘由。连你也骗了去,看来我也该好好跟他学学。”此话虽说的孟浪不羁,他眉心却是紧紧皱着的。清婉见惯了他平日的神色,似乎对一切都不曾上心,可见这次变真是动了气。若真是二哥,这兄弟情分竟是如此凉薄。同根而生,相煎何急?早听闻总理偏疼小儿子,想必是也动了传位的心思的,这一来,嫡子次子便要闹起来了。
“老大老二这是巴不得我死呢!”他一伸手,那桌上茶盏便碎成数片,支离破碎。
清婉便捡起碎瓷片便劝道:“还是等着查清楚再说吧,到底是亲兄弟,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也是有可能的。”
却说纳兰府这边正到处找人,众人只知道他两人混乱中没了影踪,纳兰氏左右踱步,高跟鞋踏在竹木地面上笃笃作响,丫鬟皆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便也不敢喘气,只老老实实的垂首立在她跟前儿。眼里瞟着主子的深神情。纳兰氏贤惠聪明,治家有方是众人皆知的,否则,纳兰敬德也断不会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