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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看钟意的态度和她两个丫头的完全不同,刚刚那俩丫头和他们一阵争吵,让众人对白鹤楼的印象掉到顶点,只想着这掌柜如果再争辩,说什么也不依的。没想到掌柜却脾气和善,也不说是不是自己的点心的事,先给人家钱要人家安葬亲属,对钟意的这一行为,众人都很是赞许,对白鹤楼也不是那么不满了。
人们都是这样的心理,怒火压到最顶点,只想着和对方较量较量,对方本来也是针尖对麦芒的,就在最顶峰的时候,两边都攒满了劲儿,想要磕一磕,如果一方先泻火,来个服软,另一边不会趁势而上,反而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钟意又对银蝶说:“你去把那大婶拉起来,地上凉,大婶别坐坏了身子。”
银蝶依言而去,这边紫烟已经掏出一吊钱,给那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刻就把那吊钱打落了,“吃死了我兄弟,就这点子钱想打发我们!”
钟意叹口气,眼角余光又瞥了瞥那门板上的人,看到他的腿又动了一下,确定那人是装死,有了主意,就一边慢慢地往门板上蹭,一边幽幽地说话:“这位大哥,你一定要说是我们家的点心吃死了人,我也不敢分辨什么,只是我们白鹤楼的点心,没有一千也卖出去至少八百盒了,怎么只你说吃死人呢?”
围观群众有小声附和的,都说有理,那些挑事的一看,就连忙说道:“你们家的点心天天做,谁知道哪一天就掺了别的东西,吃死了人!”
不明真相的墙头草们又纷纷附和。
钟意不理会人群的声音,已经走到了门板边,就一边哭着一边对门板上躺着的人说:“这位兄弟,你死得好惨啊,被两块点心噎死了……”
这时候门板边的大婶已经被银蝶拉走了,门板边什么人也没有。钟意一下没站稳,被门板绊了一下,一下子踢了门板上的人一脚。
门板上的人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银蝶立刻说道:“哎,没死!”她立刻对阿九和阿三说,“你们去看看,好像人没死呢!”
阿九和阿三点点头,跃到门板处,阿三随便点了两下穴,就把那人逼得大叫起来。
钟意在一边立刻说道:“看来这位兄弟是吃点心噎着了,竟然他哥哥以为是白鹤楼的点心能吃死人,各位乡亲,以后吃我们家的点心,可要小心些呢。”
围观群众有人笑出声来,以为是一场闹剧。
也是,吃点心如果噎死人,那关卖点心的酒楼什么事呢,喝凉水还会呛死人呢,难道去埋怨打出水来的水井?
这家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门板上的是个细长脸汉子,叫了一声之后就知道演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看到黑脸汉子的会意,就抱着肚子叫起来。
黑脸汉子立刻说:“就算没死,我弟弟肚子疼了一上午,也是你们白鹤楼点心闹的!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人群里挑事的人立刻挑头说:“没错,给个交代!”
钟意笑道:“人没死就好,那就请二位跟我找个医馆,看看那位大哥到底是什么毛病吧。吃点心,也会吃出毛病来,我还真不信。”说罢钟意就让紫烟进去拿几盒点心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钟意挑了一块琥珀酥,吃了下去,又请紫烟和银蝶,还有阿九和阿四等人吃,又对众人说道:“平时一两银子一盒的白鹤楼点心,今天免费试吃,乡亲们若是信得过我,就来为我做个举证。”
这一举引得不少人跃跃欲试,刚刚那个弟弟装死,围观群众就算是容易被煽动,却也不是好哄骗的,再说白鹤楼的点心卖得有多贵,平时想吃都吃不到呢,于是一个小孩子率先拿起了一块玲珑饼,紧接着,又有更多人过来试吃,都对点心的美味赞不绝口。
挑事的人一看有点挑不起来事了,再加上装死的人暴露了目标,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分出一条通道,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事在此喧哗?”
钟意一看,乐了。
“李大人!”
李绮堂穿着他的大红色公服来白鹤楼了。
沈澈有日子不来,李大人却是时常来的,跟在他身边的差役有一天透露,李大人的母亲只吃了一次点心,剩下的点心,都是李大人吃的,而白鹤楼秘制的暖心茶,也是李大人的心头好,所以李大人就总是在职务之便不惜穿过整个京城,光顾白鹤楼。
让你们还敢闹事啊,还想败坏我白鹤楼的名声,我上头可是有人的!
钟意还没乐够呢,又来了个人,分着人群走了过来,嘴里也不大干净。“都挡在门口干什么,别妨碍大爷喝酒!”
“何七爷!”
何七对钟意把青花会酒席做到了玉仙楼非常满意,他个人倒是常带着两个手下来白鹤楼喝酒,对玉澈和蕙娘做出的新奇菜很感兴趣。
这一白一黑只是有耳闻,但并没有接触过,看到都对白鹤楼惹上的纠纷很上心,于是也彼此拱了拱拳,表示勉强算个同道——起码在对待白鹤楼这件事上。
“张狗蛋,你不还我的赌钱,你抱着肚子装什么熊呢?”何七非常生猛,一张嘴就叫出了一个人的人名。
然后他又看向那黑脸汉子,斜睨着眼睛,瞅了一会儿,看来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于是就说道:“你又是哪里出来的?你说你是这张狗蛋的哥?那你赶紧把他欠我的赌债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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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天下熙熙
那黑脸汉子不妨有人竟叫出来那躺在门板上的人是冒充的,还直接说出了真名,还是个债主,心里有点慌,但仍梗着脖子说道:“你是哪里来的——”
话还没说完,何七旁边的人就给了他一个嘴巴,“怎么跟我们爷说话的!”
黑脸汉子挨了打,又看到何七不是善茬,捧了脸不敢言语了。
这边李绮堂又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一叠声地问着这里是怎么回事。
黑脸汉子哪里敢吱声,就是人群里,挑事的那些人也都没了声,那个大婶早就不哭了,站在一边,恨不得缩成一团。
李绮堂皱着眉头,先看向那个张狗蛋,指着何七问他:“这人说你欠了他的赌债,可有此事?”
那张狗蛋看到何七,吓得差点就想溜,只是演戏的银钱在那黑脸汉子手里,他还没拿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说是。
李绮堂板着一张脸,大红官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丰伟,立刻就一板一眼地说道:“既是欠了别人的赌债,不赶紧还,却有钱买白鹤楼的点心吃,这白鹤楼的点心,可不是寻常之物,看你们的穿着——”李绮堂又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黑脸汉子和张狗蛋,以及后边的那个大婶,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连着两道长长的入鬓的浓眉,非常威武。
那黑脸汉子还在挺着,后边的大婶一看官家的人都出来了。就知道这戏是再也演不下去了,连忙跪地痛呼着“大老爷饶命”,“有人让我们来找白鹤楼晦气。不关我们事!”
人群里忽然就没声了,那几个挑事的人安安静静的,就想走。
早就被何七和阿九、阿四等人揪了出来。
阿九阿四是早就盯着的,何七是江湖里混老了的,谁是专门躲在人群里挑事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几个人看瞒不过去,也跪在李绮堂面前说了实话。
李绮堂眉毛一皱。也没说什么,只罚他们连着十天在白鹤楼门前扫地。
钟意感到这个惩罚很好。也不伤人还丢脸,他们中伤白鹤楼的阴谋也被粉碎了。
何七哈哈一笑,说道:“到底是官老爷做的,要换到我何七。不打折他们一条腿去!”
李绮堂皱着眉毛看着何七,没说话,钟意一看,知道李绮堂是不大看得上何七这种市井之人的,连忙迎上来,一手拐一个,亲热地说:“两位爷今天竟像得了我的贴子似的,同时来了,也算是缘分。你们今天的酒都算我账上的了,也报答两位爷的恩典!”
钟意一上来搅和,李绮堂和何七卖钟意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随着走进白鹤楼了。
这件事,反倒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得了便宜。一两银子一盒的点心啊,皇帝陛下亲手御书“天下第一酥”的琥珀酥呀,就这么没花一个子儿,到了他们的肚子里。
这个风波因为李绮堂和何七的出现。很快就解决了,就算是这两人不出面。钟意也有信心平息下去,因为这波人的手法实在是太低劣了,不值得成为对手。
最大的问题是原料的危机,尤其是城郊的面粉坊,钟意陪着李绮堂和何七吃完酒菜后,吩咐紫烟和银蝶,“把马车叫来,咱们出趟城。”
买卖做大了,老板就是要不停处理企业的各种关系的,政府、供货商、经销商、客户……所有的关系都要做好,这才是一个老板的职责所在。
也不对,钟意坐在马车上时,自嘲地想:她不算老板,只能算个ceo,真正的老板,可是东家沈澈呢。
可是想到沈澈,钟意的心又低落下去。
今天李绮堂也说有很久没见到沈澈了,看来是在帮皇上查一件事情。
沈澈从去年加入锦云卫时,就一直在给皇上查一件事情,最近可能是要紧关头,忙得抽不开身也是有的。
想到沈澈,钟意就想到那个王颖淳,想到沈澈的身份,想到自己在意的,也许终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恋情,心情就有些低落。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只不过是个孤女,唯一的亲人,那位婶娘,也在她灵魂穿越之前离世了,人家堂堂国公府的嫡公子,她钟意,是高攀不起的。
春天的天气很好,钟意是午后出的门,外面的风吹得人心头暖暖的,马车隆隆地驰着,钟意不禁想起穿越后遇到的这么多事,认识的这么多人,她在现代过一辈子,似乎也不会像这小半年以来,有如此丰富的经历呢。
很多时候,钟意是不愿意去回忆的。回忆有什么用呢,人要做的是往前看。
但是在这个春日的午后,因为对沈澈的怅然,钟意回忆了很久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事情,直到紫烟对她说“姑娘,我们到了”时,钟意还没回过神来。
但是看到“洪记面粉铺”五个字时,钟意已经收回了马车里的怅惘,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这是白鹤楼很重要的供货商,今天一定要说服这家老板重新给白鹤楼供货!
洪记面粉铺是个小作坊,自然没什么掌柜东家,管事的是这家主人,“洪记”嘛,自然也是姓洪了,不过因为钟意是个女子,所以出来迎接的是洪老板的妻子,洪方氏。
洪方氏是个嗓门很大的长脸女人,以前替丈夫送货时,钟意在白鹤楼见过,对她的印象很深刻,看她出来迎自己,钟意连忙笑着走上前,“嫂子这一向可好,有日子不去我们那里了!”
洪方氏不停地在围裙上搓着手,试图把手上的面粉弄下来,让自己的双手干净点。一边大着嗓门对钟意打招呼,“钟姑娘怎么亲自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了,你瞅屋里全是面。可哪里有让你坐的地方!”
钟意摇摇手,笑道:“我来只说几句话就走,也怕耽误你们生意,就是今儿早我们伙计过来跟我说,明日你们家不再卖给我们白鹤楼面粉了,这是怎么一说呢,嫂子?”
洪方氏听钟意如此直接。上来就开门见山,于是也不跟她兜圈子。本来她当家的面皮薄,怕不好交代,让她出来,就是说清楚这件事的。因此洪方氏就大喇喇地说道:“姑娘,玉仙楼出了两倍价钱给我们。”
只这一句,钟意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她该怎么说呢?
起初她还以为是玉仙楼的什么阴谋,又或者是洪家的这两口子看她不爽,要治她一治。问到面前了人家也不瞒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天下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