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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皓只好继续哄,揉着她腰调笑道:“再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样虽然辛苦了点,倒是别有滋味。”话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满是苦涩。
桂玲珑抬眼看他。只觉他神色太苦,让人不忍目睹。
她就捉了他的手,良久突然问一句,“长孙皓,你喜欢我么?”
长孙皓浑身都僵住了,一下子就抓紧她的手,道:“喜欢,当然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呢?”她歪头,像小孩子似地问。
“嗯,”长孙皓沉吟一会。才缓缓道:“我也不知是怎样的喜欢。我只知道,你伤心,我比你更伤心。却想让你笑起来。你受委屈,我比你更委屈,就想替你出气。我喜欢与你呆在一起,坐马车也好,看月亮也好。走走路也好,甚至一路逃难也好,怎么都好……玲珑,我宁愿死也不想与你分开,但若是你有危险,我却宁愿推开你也要保全你。即便所做的一切让我生不如死,但若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离开你。只要你好。”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嗓音是柔和的,语速是慢慢的,有种醇厚感在语句里弥漫,让桂玲珑想起桂花的香气。
“我现在很伤心,也很委屈。”她心里盈满了感动与宽慰,却说着奇怪的话。“你怎么让我笑起来,怎么替我出气?”
“我……我不知道如何做是好。”他愣了好一会,才郁闷地答。长这么大,有时赌了气也要做成一件事,却从未说过这样无奈的话。
她一下子圈住他的腰,趴到他身上,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再也别不要我了,我宁愿死了,也不想活受罪。你这样,才最让我生不如死。”
她抱得他那样紧,仿佛心中的紧张都传递到了手臂上。
长孙皓又呆一下,才一下子紧紧地反搂住她。他活了二十一岁,知道有不少女人喜欢自己,但这样直接坦白的情话,却是第一次听到。没有眉目间的勾引,没有招摇间的诱惑,这样的毫不掩饰,仿佛正午炽烈的阳光,不能抵挡。
两人如岩壁上的藤蔓纠缠在一起,若是生命可以化成丝丝缕缕,他们定要攒在一股绳子里,即便断成千条万段,也不分开。
就这般黏糊了许久,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才起身忙碌。长孙皓虽是冲动下做下抢人的事,却也想出了善后的法子。帮着玲珑净身后,又陪她用膳,最后又把她与孩子放到一起午睡后,才径自去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徐文傕一行人竟然不久就收拾启程,连夜渡江北上。桂玲珑醒后听了,惦记女儿,忙忙的也要跟上。
于是三个人“扮作”一家三口,也上了路。
剩下的日程便颇为平静。
过了洛滨,是清风渡,从清风渡沿官道一路向北,过康城、玉剡、清溪、北郭、汜行、平城,便到了京畿地区。此时北地花柳招摇,阳光暖而不热,清风和煦怡人,一派春光胜景。两大一小行在路上,是前所未有地幸福。桂玲珑有时甚至希望,永远也不要到上京就好了。就在这春光里,行着,行着,不要停下。
长孙皓心里也颇不平静,于是两人便变成这么一副情状,越靠近京畿,就越不想分开,有时甚至在马车里,两人都能滚成油炸果子。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平复心里的担忧。
但人们总是不能拒绝时光的流逝,与必做之事的到来。
春四月十五,他们还是到了上京。徐文傕已经先一步在他的旧府邸安顿下来。桂玲珑不得不随他去应对岸芷轩之事,而长孙皓也不得不去汀兰阁听些消息。
最后的最后,两人抵死缠绵了半宿才歇。第二天天泛白的时候,他给她戴上锥帽,带着她和孩子在静寂无人的上京骑马缓行。将军府、长安大道、金瓦朱墙的皇宫、肃穆的太庙,走了一圈之后,他们才在博乐侯府后墙停下。
他将她圈在怀里,谆谆叮嘱,“诸侯进京,一个不小心,就会乱起来。这时节,你还是待在博乐侯府才安全些。没事不要出来,看好孩子和自己。我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她点头,却不说话,踮起脚来吻他。
清晨、青空、灰瓦、白石,在不平静的上京的一条平静的巷子里,高大英俊、穿着锦衫的男子抱着细瘦窈窕、一身素衣的女子亲吻缠绵,细细的风轻快地吹过,将凌乱的衣衫弄得更凌乱,将白齿朱唇的相接吹得更细密。
如果时光,能就这么停留在这个时候,一定是极好的。
不几日,就要天翻地覆了啊。
、1 回到侯府
长孙皓带着桂玲珑跃入侯府后院,为着安全妥当,本应狠心立即离去,但看着娇妻幼子,一个柔弱如花,正满目含情地看着他,一个懵懂无知,看他要走就咧嘴欲哭,毕竟是肉长的心,终究还是不忍,一把揽着两人,躲到一座假山后依依不舍起来,直到听到晨起扫院的仆人来了,才一狠心离开了去。
碧洗的天空中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他一走,桂玲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似的。她望着高墙内四角的天空,只觉得自己进了一个牢笼。楚腾则干脆一张嘴哇地哭了起来,毕竟是亲生父子,又相处了这么久,他隐隐地已经对父亲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清晨扫地的老仆老陈乍听见婴儿啼哭,吓得差点滑倒,急忙借着扫帚站稳了,却见假山后转出来一个身着素衣的绝色女子,神情悲切,怀里抱着个小婴儿,正张着嘴哇哇大哭。
“妖怪啊——”迷信的老人大喊一声,竟扔下扫帚就跑。
桂玲珑看了他一眼,只觉十分无语。她此刻心里难过,又要哄楚腾,便没法理会了。
老陈一路跌跌撞撞跑走,不多时领着睡眼迷蒙的管家白二又回来了。这档子功夫,桂玲珑已经抱着楚腾走了一段路,恰到了一座湖中小轩旁边。
昨夜博乐侯回府,管家白二领着一帮人伺候到二更天才歇。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莫不眼色极好,他昨晚就发现侯爷虽然饮酒作乐,美女环伺,眉宇间却浓浓的满是忧愁。他一直陪着小心,晚间揣测主子心思,躺在床上也不能安睡。天色将明之时,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又被个吓没了魂的老仆一惊一乍地吼了起来,心情顿时坏到了极点。
心情不好,便想找什么东西发泄,白二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母子二人,问也不问,就厉声怒道:“什么妖怪!老陈你眼睛瞎了么,她穿的不是府里的一等丫鬟服饰?”
原来长孙皓为了把戏做足,让桂玲珑穿着原来的衣服回了侯府。
老陈听到这话。才抹抹眼仔细又打量桂玲珑母子一番,窘迫道:“的确是府里的一等丫鬟服饰,白总管。这……”
白二怒哼一声打断他不再理会,转而问桂玲珑道:“你是哪里的丫鬟?怎么大清早抱着个孩子在院里乱走?还有没有规矩?哭哭哭,吵死了,还不快让他闭嘴!”
桂玲珑本来还有心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待见白二态度这么不好。连小孩子都怪,本来楚腾已经好了些,被他一吼又大哭起来。她也是心情不好,顿时一股邪火窜上来,不客气道:“看你年纪不小,想来也是做父母的人了。怎么一点父母心都没有?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冲他凶什么?你在家里也是这般对自己孩子的么?”
白总管掌管侯府近十年,还从来没遇到过敢跟自己顶嘴的丫鬟。他本来就又烦又气的,当即怒得直跳脚,一挥手,冲老陈吼道:“快,去叫两个人来。把这个没上没下的贱人绑起来关到柴房去!还有这孩子,给我封上他的嘴。饿死了事!”
他想得倒也简单,这女子虽抱着个孩子,却是穿着丫鬟服饰,只要是府里的丫鬟,不管是在哪里伺候的,他都能教训。弄死一个孩子?草菅人命?于他而言,算不得家常便饭,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你敢!”桂玲珑怒喝,压下悲戚之色,天生贵气散发出来,倒是让白二和老陈一下子都愣住了。
“你你你……”白二更气了,他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未如今天这般发这么大的脾气。桂玲珑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倒让盛怒中的白二回过一点神来,这样的气质……
正怀疑间,突然传来人声,是一个女子,用慵懒娇媚却极清楚的嗓音说,“大清早的,这是在闹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白二万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这会子再盛的怒火也只得暂时熄了,他恭敬小心地对正得宠的主子道:“茹主子,是个贱婢,大清早的带了个孩子在这里乱嚷乱叫……”
“这么大胆,是哪里来的奴婢……”茹儿懒懒地说着,推开了临湖小轩的窗户,抬眼一看,不禁僵住,“是你?”
桂玲珑冷冷看她一眼,忙着哄怀里的楚腾。
白二见这情状,暗叫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想得更清楚些,小轩里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是谁?”
茹儿静默了一秒,随即雀跃欢呼起来,“侯爷,是珑姑娘回来了。”
“什么?”所有人都听到房里床板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有男子衣衫不整地跑出小轩,一看到桂玲珑就呆住,结巴道:“你……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又道:“腾儿怎么哭成这样?”声音里满是心疼,“来,给爹爹看看。”话音刚落,已经飞跃湖面,到了桂玲珑身边。
白二只觉白光一闪,脑子里登时空白一片,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冒汗,心里脑里全是侯爷自称的那一句“爹爹”。侯爷的孩子……封了嘴……饿死了事……一连串念头滑过他的脑海,让他头晕目眩,只觉这回,是要死定了。
桂玲珑却没空理徐文傕,楚腾这时已经哭得有些累了,她估摸着得赶紧让他歇歇睡一觉,她只顾着哄孩子,连徐文傕都不理。
徐文傕心里乱七八糟的,手足也是无措。他一会儿想抱抱楚腾,一会儿又想问问桂玲珑,但桂玲珑却是死不撒手,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到底这是怎么了?”徐文傕说话里已经带了哀求了,说了好几遍,才听到桂玲珑说了一句,“我累了,想歇歇。”
“快,安排观澜院。”徐文傕一声吩咐,白二立刻飞奔而去,他可不敢在侯爷气头上再待在那里了,还是趁侯爷还没顾得上他,立刻消失吧。至于以后要不要罚他,一时也管不了了。
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思,白二迅速带人收拾好了观澜院。桂玲珑走过来后,直接就可以入住休息了。
“我要睡一会,”她淡淡地说,“静儿呢?”
“我这就让观琴抱她过来,你……你好好休息,有话起来再说。”徐文傕迟疑了下道。
桂玲珑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抱着楚腾进去了。
、2 谈心
桂玲珑这一休息,就休息了三天才出来见人。徐文傕早急得不行,却又实在没办法,只得干等着。这日听小丫鬟报说珑姑娘抱着孩子出来了,忙急急就赶了过来。正陪着他用早膳的茹儿见状贝齿简直要把红唇咬破,却终究没说出一句不满的话来。反而吩咐小丫头记着,侯爷今晨吃霜菜吃得多些,中午记得也上一小碟。
桂玲珑抱着孩子到了湖边,她不想去后院触景伤情,所以只在亭榭间流连。春光极好,空气暖暖地感染着身上每个细胞,让人再悲伤也忍不住要欢悦起来。
这一逛,母女二人情绪都好了不少。
转过雕了苍山翠鸟的回廊木柱,桂玲珑看到慕容萼坐在前面的美人靠上发呆,不禁就停住了。她从未见过慕容萼在回廊上无神地呆坐。第一次见时,她站在蓬莱王府的后院廊上,身姿挺拔地像拔节生长的竹子。第二次见时,她站在慕容山庄山腰凌空的廊上,身姿坚挺地像倔强傲立的松树。第一次,她暗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