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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小船驶到岸边,拓跋昌低头垂眼,恭迎沈北冥和楚静上了车驾。
咕噜噜的车轮声响起,马蹄踏在泥地上泥点四溅,马车一路驰奔,往驿馆奔来。阴沉的天空突然亮亮地一闪,随即劈下一个惊雷。
驿馆三层的楼房在惊雷闪电中,显得有些阴森。
虽然还未到晚间,因着天暗,驿馆里已上了灯。沈北冥等人走到后院中厅时,发现钩沉等人似乎已等候多时了。钩沉坐在上座,手里把玩着一块紫玉。他脸色在灯光下有些晦暗,显得十分阴沉。周围立着兵士,面上都露出凛然之色。
沈北冥见状心里暗叫不好,这架势,莫不是回去报信的人果真出了意外?正想着,忽听楚静喊道:“母亲!”回头一看,却是长孙皓带着桂玲珑过来了。
长孙皓和桂玲珑进得厅内也觉不对,两人也是久经阵仗的,当下长孙皓走到沈北冥身侧与沈北冥交换了一个眼神,桂玲珑则不动声色地将楚静揽在身侧。
拓跋昌虽然年幼,但长期跟在拓跋琊日身边,对情势的变化也是十分敏感。他低头垂眼退到门边,准备一旦形势有变便有所行动。
一时间外面凄风苦雨,屋里气氛阴沉,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
长孙皓先开口了,“钩沉将军叫我们聚集到厅里来,不知有什么事?”
钩沉斜眼看着眼前几人,嘴角翕动一下,抬头对众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时日迁移,估摸着镇海侯爷也休整好了,想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下财宝该如何处置。”
、71 风雨 (二)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都朝沈北冥看去。
沈北冥摸摸鼻子笑一笑,道:“钩沉将军,我带回来的财宝如何处置,似乎不干你的事情。想要商量,起码也要贵国王上出面吧,本侯当年出海,我朝出人出力,我朝王上,自然也该出面。两国王上都不在,我们几个人,有什么好讨论的?”
钩沉微微一笑,道:“镇海侯爷说得有道理。我国王上正在路上,一时半刻便到,至于承汉王上,承汉王朝已灭,何谈什么王上?我看镇海侯爷就不要再想了,财宝归于我们南诏,您也没有什么损失。封王加爵,荣华富贵,我南诏一样给得起。”
沈北冥也淡淡地笑:“一朝为臣,一世为臣。蓬莱王乃先皇亲兄,再立新汉,诸侯拥戴。沈北冥也愿奉蓬莱王为主,没有新皇的使臣,我不会跟你们谈的。”
钩沉面色微变,却并不动怒,道:“镇海侯爷,何必这么着急。明帝陛下也在这里,不想说些什么吗?有明帝陛下战场声威,加上镇海侯爷滔天巨富,招纳兵马,杀回承汉,又有什么不可以?明帝陛下既已反了一回,想来不会没胆量做第二回吧。”
众人目光又聚集到长孙皓身上,楚静躲在母亲身后,乍听到“明帝陛下”这称呼,见众人都看着那被母亲唤作长孙将军的人,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解。
长孙皓闻言冷笑一声,“钩沉将军说得容易,蓬莱王众望所归,诸侯拥戴,文有楚知暮,武有罗桦羽,我倒想细问问,如何招兵买马,杀回承汉?”
钩沉看他一眼。又转眼看向桂玲珑,道:“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只要楚夫人肯帮忙。可抵千军万马。”
桂玲珑将楚静护在身后,没有看到楚静看长孙皓的惊诧目光。楚静心里此时是翻江倒海,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后楚明帝么?虽然她多次听到卫临和盛管事提及这人,但万万没想过这人竟然会跟母亲有纠葛,而自己,竟然是他的女儿?
此刻的楚静简直是吃惊上又加震撼,她只觉脑子一团混乱,有些理不清这些关系了。
桂玲珑此刻顾不上楚静,对钩沉道:“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钩沉面色泠然,“楚夫人身为楚知暮之妻、蓬莱王之妹。您一句话,便可抵千军万马。你信不信,只要我此刻修书一封,告诉蓬莱王和楚知暮你在我们手里,就能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威胁的成分。
楚静此时听得已不禁抱住了脑袋,怎么母亲竟然还是蓬莱王的妹妹么?蓬莱王……蓬莱王是承汉王朝的皇子,那母亲岂不是……岂不是承汉王朝的公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哥哥……还有弟弟……岂不是一个是承汉皇子,一个是后楚皇子?那岂不应该是死敌?怎么会这样?
站在门口的拓跋昌听到这些秘辛,也不禁吃惊之余暗暗称奇。怪不得义父对这女子如此不同,原来她竟然是承汉新皇的亲妹妹、天下第一谋士楚知暮的妻子。可是她为什么会跟明帝陛下这么亲密呢?拓跋昌想起下午这两人在房内的亲昵样子。心里又添不解。
桂玲珑此刻可丝毫顾不上别的,她站在长孙皓身后,对钩沉冷冷道:“钩沉将军您大可修书一封试一试,看看楚知暮和蓬莱王会不会理你。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楚知暮可是亲手将他妻子沉尸昆明湖底,您无凭无据。就说他妻子在您手里,您觉得他会轻易相信么?”
钩沉闻言不禁微微一愣,他却不知道还有这一段故事。
从沈北冥到桂玲珑,每个人都反对钩沉的计划,厅里当即冷了场。
钩沉把玩着玉石的手。忽然缓缓抬了起来。
沈北冥和长孙皓如临大敌,桂玲珑更是紧紧护住了楚静,拓跋昌站在门口,留意着门外动静,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招动手。他从没想过,义父难得让自己做件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情势下,这脚步声响起得着实突兀,众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停滞了,似乎专等着这脚步声结束再动手。
“禀将军,馆外有人来报,王上的船已到了港外,但因天气不好,又有别船阻在港口外,船进不得来,请将军即刻派人前往港口疏通,并恭迎圣驾。”
厅里众人听了这话心思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钩沉。
钩沉沉默不语,内心却思量不已。王上的船的确本该今天到达连云港,但他早已命人清道迎接,怎么又会有船只阻在港口外?
钩沉还拿不定主意,沈北冥已经道:“勾陈将军还是快些的好,这个天气在海上停滞,可不是什么好事。王上千金之躯,自然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吧。”
“没错,”长孙皓也道:“而且这个天气,会有什么船在港口外停滞?还敢拦皇家船只……”他话没说完,却深意十足。
钩沉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冷笑一声,一挥手,一个随从躬身待命,钩沉道:“带上他们,一起去看看。”他心里想的却是,若是长孙皓和沈北冥搞鬼,带上他们,就是现成的人质。
“是。”随从恭敬答道,回头一招呼,四周的军士便现身出来,将沈北冥等人团团围住。
不多时,几辆马车飞快地驶出驿馆,车前车后都是手拿兵器的骑兵,马蹄踏得泥点四溅,一行人在狂风暴雨中飞速往连云港码头行来。
到得码头,眼前却是迷蒙蒙一片。因着大雨,港口内挤满了船只,港口外的情形,却是看不清楚。
钩沉立于雨中,心中焦急非常,抓着港口报信人的衣领道:“王上的船只在哪里?”
报信人在他手下仿佛小鸡仔一般,在他厉声喝问下,颤着手指了指岸边一侧停着的一只小船,“我们是乘小船下来的,想看到王上的船,也……也得乘船划回去才行。”
、72 风雨 (三)
钩沉看看巨浪滔天的大海,又看看岸边如风中树叶一般在海中颠簸的小船,心里着急,猛将报信人推到一旁,转身对随从吩咐速速备大船出海看个究竟。他却没来得及细想,若有船只阻隔,这小船怎么到了港口来。
沈北冥和长孙皓却都想到了这一点,目光不禁都紧盯着那个随从。
果然那个随从被推到一旁,突然抬头朝马车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抬手起处,一只袖箭穿风破雨,直朝马车射来。
“不好。”长孙皓暗叫一声,一手揽着桂玲珑,一手抓住楚静,腾身往马车外跳去。沈北冥也急速跃出马车,站在了地上。
暗空中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子,准确地打在箭上。箭锋偏斜,射到了邻近另一辆马车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辆马车竟然在大雨中燃成一个火球。
“雷火箭!”沈北冥惊喝一声,“你是什么人?”话音未落,已朝那随从攻去。那随从却被袖箭突然歪了方向吸引了注意力,眼光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着。
拓跋昌迅疾地藏身车后,目光对上那随从时,吃惊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两人目光相碰,都是一愣。
但他们来不及仔细想什么,一边沈北冥疾速地袭击而去,一边长孙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那随从一个倒翻身躲过沈北冥的攻击,抬手又是一根袖箭射出,却不是朝沈北冥,仍是长孙皓的方向。
谁也没料到这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攻击眼前的威胁沈北冥,反而攻击离得那么远的长孙皓。
沈北冥见状大怒,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敢这么大胆地动手。他站稳身子,抬手猛往下抓,那随从刚才躲避他攻击已很仓促。还去偷袭长孙皓,此刻明显是无法躲过沈北冥的重手了。忙乱中他只能在泥地上骨碌碌滚着,希望沈北冥不要抓到什么重要部位。
沈北冥哪里容得他这种侥幸,他此刻震怒。出手所及,都是要害。
大雨中谁也没听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众人只看到沈北冥手下诡异地绽放了一朵血花,血花四溅,落到地上融入水流,很快被雨水冲刷不见了。
那人捂着眼睛大叫一声,身形在剧痛的刺激下更加快了几分,趁沈北冥再次下手的空档,那人已滚到岸边,呯——一声落下海去。一串气泡浮起。便再没了踪迹。
沈北冥此时也追至岸边,看着满眼船只,心思一动,也跳了下去,他却没有跳入海中去追那人。而是跃到一艘船上,回头看了长孙皓一眼。
这是个万中无一的机会,然而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过危险。
长孙皓堪堪带着桂玲珑母女俩躲过第二支雷火箭,此时钩沉的手下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马匹被火惊到纷纷不安地乱踏,一干骑兵都吆喝着想把马安抚下来。
就在这当儿,长孙皓看到了沈北冥的眼神。他想把桂玲珑和楚静都带过去。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让静儿走。”关键时刻桂玲珑替他做了选择,长孙皓看吓呆了的楚静一眼,眼里满是愧疚,但也来不及表示什么了。
他回转身,应对着钩沉和他的手下。
桂玲珑低头看了楚静一眼,脚尖一点。朝沈北冥跃来。然而她也没能多走出多远,钩沉的手下已围了上来。
桂玲珑看着眼前情势,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去找镇海侯。”她对楚静叮嘱一句,来不及多看女儿几眼,便抬脚踢开一个兵士。将楚静朝沈北冥抛了出去。
“娘——”楚静朝桂玲珑伸出手去,但围过来的士兵阻隔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母亲了,楚静心里喊着不要,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下一刻,她落入沈北冥手中,“屏气!”沈北冥说了一声,楚静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听从沈北冥命令闭住呼吸,下一秒,她便随沈北冥跃入海中,海水包围着她,周围除了水声再也没有其他,她抬头向上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濛濛的暗暗的水,没有母亲的声音,也没有母亲的身影,楚静心里十万火急也是没用,不得不随着沈北冥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此时的长孙皓和桂玲珑,已经被钩沉的手下团团围住了。拓跋昌则藏身车后,装作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方才他投石阻挡袖箭,因下着大雨,除了长孙皓,没人注意到是他动的手。
此刻楚静被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