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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实跳。少则两月,多则四月,在每天成千上百次的着陆练习中,空降兵的双腿双踝不知道要肿多少次,才能得到跳伞许可。
现在,空降兵对多年沿用的训练方法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新的训练方式更符合人体的生理本能、安全系数更大、适应的机型更多,训练周期也随之大大缩短。
即使是学习了新的跳伞姿势,女兵们也还是要经历将近三个星期的地面训练,并在模拟离机平台上完成了上千次的跳跃。
现在,她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跳伞的动作要领,就等着实跳的那一天了。
不过,自从进入六月,四川盆地总是阴雨桑拿天气,使得女兵们的伞降实跳也迟迟不能开展。
男兵营的老兵们倒是可以风雨无阻地照常进行训练。因为根据特种作战的要求,他们必须具备在多种天象天气下跳多种伞型的能力。
女兵们,包括郭亚军、李琪等人,都是新手。为了安全,她们的第一跳,还是只能在晴好天气下进行最安全的800米普通伞降。
在等待合适天气的日子里,她们还要继续训练。每天在水泥模拟飞机上,随着教官“离机准备——跳!”的口令,假装背着降落伞包,一个接一个地跳到模拟机舱外两米之下的沙坑里。
这样的训练很枯燥,所以每当她们从沙坑里走出来时。都会仰望天空,看着那些刚刚起飞的、或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返回的运输直升机,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坐上去,然后在蓝天上绽开一朵朵洁白的伞花!
盼望着,盼望着,这一天终于来了。
六月下旬,根据天气预报,盆地西部近期会出现连续三天的晴好天气。
旅部选择了周六的这一天上午,组织女兵和男兵们一起进行伞降实跳。
因为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是跳伞的好天气。
伞降训练。一向是特战旅的大事。这一天连旅首长都出动了,亲临现场指挥,督导各方面做好安全保障工作。
刚刚来到特战旅当医疗救护教官的梅医生。也参与了这次跳伞的医疗保障任务。
当女兵们背上主伞和备份伞,头戴伞兵头盔、脚穿伞兵靴,一个个排着队准备登车前往直升机场时,梅骅骝特意来到蒲英身边,问她怕不怕。
蒲英正处于临战前的兴奋状态。笑着说:“怕什么?我们练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梅骅骝微笑着点头。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直在改变。小脸比以前黑了,短发比以前更利落了,身材也变得更加结实瘦硬——女孩子的柔美妩媚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但梅骅骝还是觉得蒲英的眉宇之间更加坦荡,举手投足更加英姿飒爽。她浑身散发出的潇洒自信的光芒,让他这个医学博士站在她面前。也有点自惭形秽了。
外表淡漠孤傲的梅医生,其实内心很是细腻而柔软。
他从兜里取出一根红丝带,给蒲英扎在左臂上。并且说:“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戴上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我祝你一切顺利,平安降落!”
蒲英看着梅医生郑重的表情,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但登车在即,她无暇多说。只得说声“谢谢”后,便转身追上了队伍。
梅骅骝目送蒲英等女兵们乘坐的交通车离开后,也坐上特战旅的全地形装甲救护车,向着陆场赶去。
着陆场设在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干涸的湖畔滩涂。这里的地势平坦,地面松软,很适合伞降。
冯垚和孟志豪等人,一大早就先期抵达了这里,建立起了地面指挥站。
为了保障安全,跳伞士兵们的头盔都配有单兵电台,可以在空中接收到地面指挥员的指令,以便对空中的意外情况及时进行处置。为了防止出现通讯故障,地面指挥车还安装了对空的高音大喇叭,保证能让空中的士兵接收到地面信息。
卫生队也将全部救护车都开了出来,并准备好了各种手术和抢救物品。
但是,即使做好了这些保障措施,所有的教官和相关人员,心里都还是捏着把汗。
这次女兵们用的是新型圆伞,安全系数极高,也被称为“傻瓜伞”。意思是,跳伞员离机后不需要做任何动作,主伞就会自动打开。
但即使是这样,当她们从飞机上跃入蓝天之后,没有任何人敢打保票,她们不会因为风速风向、离机开伞姿势等缘故,出现各种意外险情。即使是傻瓜伞,也可能出现降落伞打不开的情况。那时候,就是上帝也无能为力了。
其实,不止是教官们紧张,大多数女兵也都很紧张。
当她们坐在机场边,等待自己的机次时,就不时有人打报告要求上厕所。
临时负责女兵登机和机上管理的史香玉,忍不住对已经是第三次打报告的黄韶容说:“小黄,你也太紧张了吧?放松点,跳伞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不紧张啊!可我,不知怎么的,就想上厕所,”一向粗豪的黄女侠,也有点忸怩起来,“……湘云姐,你还是让我去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去吧,去吧!你们还有谁要去的,快点去啊!”史香玉被小女兵们混叫成史湘云,其实她更像薛宝钗一些,总是像个大姐姐似的照顾和提点大家。
郭亚军凑过来,攀着蒲英和李琪的肩膀说:“哎,被她们带的。我本来不紧张的,怎么也有点想上厕所了。”
“想上就上呗,我们不会笑你胆小的。”蒲英抿着嘴说。
“去你的,我真不觉得紧张!就是不知怎么,看着她们上,也想上了。哎,阿娜尔,你学医的,解释解释为什么人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吧!”
紧挨着蒲英坐,一直闭目养神的阿娜尔古丽。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说:“那是因为人一紧张,交感神经就会兴奋,儿茶酚胺释放。使得膀胱括约肌收缩,所以就会产生尿意。”
“……有听没有懂。”郭亚军瞪大了眼睛说。
蒲英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很好懂啊!梅医生讲的课,你要是好好听了,就不会听不懂了。”
“得了。每天训练那么累,他的医学课,我可就hold不住了。”
说完,郭亚军又凑近了蒲英的耳边,挑眉说道:“哎,刚才我可都看见了。梅医生给你系上红丝带……嗯,关系不错嘛?”
“对啊,对啊。我们都看见了。”阿娜尔和李琪也都凑了过来,看着蒲英暧昧地笑着。
蒲英见自己被围攻了,便想甩开她们,却被三人紧紧按住了肩膀,只得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无聊不无聊啊?”
郭亚军锁住了她的喉咙,奸笑道:“嘿嘿。老实交代,你和梅医生到底什么关系?不说的话,你的小脖子就会喀嚓一声……”
蒲英闭上眼睛,做大义凛然状:“哼!打死我也不说!”
郭亚军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上极刑!”
她按住蒲英的双肩,将她放倒在地。李琪和阿娜尔,则一边一个地挠起蒲英的腋下软肋。
“呵呵,你们这些法西斯……呵呵……反正,打死我也不说!”蒲英笑得都喘不上气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李琪眼睛一转,停下了动作,拖长了声音说:“其实啊,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教官……”
蒲英心中一凛,一手抓住了阿娜尔的手,一手拨开郭亚军的手,坐起了身,瞪视着李琪:“你说什么?”
郭亚军和阿娜尔也诧异地看着李琪。
李琪眨眨眼,抿了一下唇,才说:“难道你不喜欢肖教官吗?反正,我看肖教官挺喜欢你的。”
“嗨,胡说什么呀?”蒲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推了她一把,“我和肖教官可是师徒关系!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真的?”李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真的,真金的真。哎,你们真是无聊,老是说我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其实,我,”蒲英只犹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说:“我谁也不喜欢!”
郭亚军见她有些赌咒发誓的样子,赶紧说:“哎,那么认真干嘛。这不是闹着玩的吗?我就是看梅医生对你很特别……”
蒲英偏着头看了看左臂的红丝带,咬了一会儿下唇,才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知道,我们士兵是不能和干部谈恋爱的。所以,我才不会自作多情呢!”
三人一时都有点沉默,好在机组已经在招呼她们上机了,这件事也就这么给混过去了。
上机后,大家坐着各自座位上,听着马达轰鸣——飞机起飞了,爬升,加速……
军用直升机,和民航客机坐起来的感受可太不一样了。噪音很大,颠簸也要厉害一些,不过外面的风景也看得更为清楚。
六月的四川盆地,处处是浓浓的绿意,只有从飞机上看,才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山川披锦绣”。
蒲英还看见了进入雨季后水量充沛的白龙江。那江水不再是淡青色,而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它从天际出现,在这片绿色的蜀锦上迂回蜿蜒。水势浩大,让人不禁想起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
看着秀美又壮丽的河山,蒲英一点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心中被豪情激荡,行为却自然地沉静下来。
不过,其他女兵可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最明显的就是黄韶容了。她老是不停地问坐在对面的孙梅,“我的伞盔,是不是有点松儿?”“你看我的鞋带,是不是系歪了?”。搞得孙梅也跟着她瞎紧张起来。
阿娜尔古丽自上了飞机后,就变得特别沉默。当飞机遇到气流发生颠簸时,她竟然晕机了。
蒲英和李琪忙帮着她收拾。还好,阿娜尔早上也没吃多少,都胃里的东西都吐光后,她的面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精神状态似乎好点了。
史香玉见大家都这么紧张,便说:“哎,姑娘们,我给你们出个谜语吧?”
“好啊。你说。”
“一个蓬松小毛球;又像棉絮又像绒。对它轻轻吹口气;飞出许多小伞兵。”
还没等史香玉说完,大家都笑着指着蒲英说:“是蒲公英!”
蒲英摊手耸肩,“我又躺枪了。”
史香玉也笑着说:“对。就是蒲公英。那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吹过蒲公英的绒球?”
孙梅回忆起童年,神往地说:“有啊,我最喜欢吹那个了,然后看着蒲公英的种子张着小伞,飞得漫天都是——特别好玩!”
“你们看。我们一会儿跳伞,不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回归大地一样,打开降落伞,飘飘荡荡的,多浪漫啊?也没什么可怕的,对吧?”
大家听着史香玉的描述。脸色都变得平和下来。
蒲英不禁暗暗冲史香玉竖起了大拇指。关键时刻,还是老跳伞员有经验,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
飞机很快抵达了伞降空域。高度800米。放伞员最后一次检查了女兵们的伞具和拉绳挂钩。
“嘟、嘟……”几声短笛。
“准备离机!”放伞员发出跳伞预令。女兵们站起身,列队站好。
“嘟———”一声长鸣,绿灯闪亮。
飞机的后机门打开了,一股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机舱,女兵们的眼睛被吹得一下都有点睁不开。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有点打颤了。
第一个跳伞的正是史香玉,她站在门口。回头冲着女兵大声说道:“你们看我的——”
然后转身跃出了机舱,一朵伞花很快就在她身后绽放开来。
女兵们还来不及看清楚,也来不及为史香玉高兴,那位守在门口的威严的放伞员,就大喊着“跳!跳!跳!”,以一秒的间隔,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推出了机舱。
结果,女兵们大多是闭着眼睛跃入了蓝天,也大多紧张地忘记了要数秒。好在傻瓜伞名副其实地顺利地打开,一朵朵伞花像节日的礼花一样在天空中越开越多。
当女兵们感觉到身子不再做自由落体运动,而是飘荡着要飞起来的状态时,这才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看绿色的田野,抬头看看头顶的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