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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圆柳眉倒竖,嗤道:“谁敢?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说!”
史书上不是说你晚上去你老子的帐前偷窥吗?我每天晚上都守在这,就不信这件事在眼皮子底下能成!福圆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再说,你一个人这么多奏折要看,我帮二哥哥添添茶,研研墨,点点灯,就没那么无聊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胤礽看了歪在椅子里沉沉睡去的福圆,轻笑一声,放慢脚步,将一件紫貂大衣披在她身上,抱她回了自己帐中,复又返回来看奏折。
烛光一闪,一个紫色身影在帐前跑过,福圆?
这丫头,又跑出来了!
恐她有事,胤礽放下奏折,出帐追去。
第二天,福圆猛然惊醒,忽见墨雨哭哭啼啼地跑进帐,道:“格格,太子出事了!”
心里一沉,果然还是出事了!
依稀记得自己昨日去胤礽帐中,与他说笑一阵后,好像是……睡着了!
懊恼地捶捶脑袋,福圆披头散发就冲了出去,康熙帐前黑压压围了一圈的人,当中正跪着胤礽,福圆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只听见康熙悲痛沉声道:“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疾风猎猎,福圆只觉头昏眼花,周围一切事物浑然不清,却依旧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康熙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失声痛哭,扑倒在地。
“皇阿玛!”胤礽大叫一声,欲上前抱住康熙,却被大阿哥给一把推开了。
福圆忍不住冲过去,被十三死死拉住,“不要去!”
“可是……”
“福圆,这里人多眼杂,回宫后咱们再想办法!”
十六日,康熙回京,两日后,遣官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胤礽幽禁于咸安,交与四阿哥看守。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咸安宫内,福圆被人引着转过一道长廊,又进了一个园子,没走几步便发现胤礽只着一件单衣,披头散发,倚在湖畔一块大石旁,眼睛闭得紧紧的。
引路的下人在一旁说到:“爷这阵子白天在这睡觉,晚上就喝一宿的酒,任谁劝都不听”
“二哥哥……”福圆哽咽着,积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胤礽转过头来,对着福圆笑了笑:“好好的,哭什么?爷还没死呢!”
福圆一听这话,哭得更凶,抢到胤礽身前,牵住他的衣袖,抽抽涕涕说道:“二哥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礽偏过头,淡淡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一切都可以改变,为什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滑向它应有的轨迹。
胤礽细细擦掉福圆脸上的眼泪,慢慢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走吧,以后不要来了,二哥哥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就够了。”
福圆死死地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至少此刻不能,低声说道:“二哥哥,你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被皇上放出来的,这个太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咸安宫。
傻丫头,哪有什么东西是注定属于我的……看着福圆远去的背影,胤礽只余一声长叹。
出得门来,却见胤禛依然在檐下,看见自己走了出来,上前打量了一番,掏出一方素帕递至眼前。
福圆并没有接,在经过胤禛身旁时,轻轻说道:“四阿哥,谢谢你让我进来看二哥哥!”
胤禛将素帕塞到福圆手中,直直看了她好半天,方才负手漠然说道:“你若真关心二哥,就该去问问老八跟老九,他们做了些什么!”
福圆讶然,喉头一梗,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嘴唇抖动,语气凄婉,“这个宫里,有谁是干净的?”
夕阳将福圆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中,显得无比的孤单,胤禛沉默地看着福圆远去的背影,眼内一片空茫。
第四十一章
凉风起时,正逢寒露时节,福圆再次迈进了胤禩的府邸。
婉华款款从后堂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爷这会不在,福圆,你可白跑一趟了!”
福圆微微一笑,“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婉华柔柔一笑,低头逗弄怀中的孩子,道:“这是爷刚得的孩子,宝贝着呢!”
福圆探头望过去,七八个月大的婴儿正窝在婉华怀里,蹬手蹬脚,嘴里还依依呀呀的。
“真可爱!”
“来,给你抱抱!”
福圆手忙脚乱地接过婴儿,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孩子给摔了。
婉华见福圆一脸紧张的样子,扑哧一笑:“福圆,你放松些,你这样孩子也不舒服!”
胤禩回府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桂花树下,福圆轻轻拍着孩子,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见到自己灿烂一笑,恍若花开,“你回来了?”
梦里憧憬过无数次的画面此刻就猝然出现在眼前,胤禩呆立在府门口,一步都不敢迈开,生怕这只是自己的臆想。
“爷,”婉华走到胤禩身旁,温言说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内务府那边无事,就先回了”
“婉华……”,福圆那厢急得大叫,双手提着婴儿与自己拉开距离,嚷道:“你快过来,他……他尿了!”
急急忙忙接过孩子,婉华带着他去内堂换洗,院内只余胤禩与福圆二人。
“胤禩,我有话与你说!”,福圆向前跨了一步。
胤禩深深凝视着福圆,笑若春风,“咱们去书房!”
一进书房,福圆便哑然失笑,正对自己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帖,上面是极其丑陋的四个大字——天道酬勤,昔日雪白的鱼卵纸早已变黄,暗淡的颜色与书房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笑着指了指那字帖,福圆道:“你还留着呢?赶紧撕了吧,多难看!”
胤禩微微一笑;“敝帚自珍!”
“听说皇上署你为内务府总管事,恭喜恭喜啊!”
胤禩轻轻皱眉道:“福圆,你就为这个?”
福圆清咳一声,淡淡问道:“太子被废,你在中间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我什么都没做”
“静观其变,然后再登高一呼吗?”
胤禩没有做声,福圆冷冷一笑,“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一个两个打破脑袋似的去争去抢?”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既然二哥做不了太子,为什么不是能者居之?”,一个清冽的男声推门而入。
福圆看着刚进门的胤禟与十四,徐徐说道:“贤者居上、能者居中、工者居下、智者居侧!”
“那八哥也比二哥要贤德,相面的都说八哥有帝王之相!”,十四直言反驳。
福圆霍然直视十四,问道:“相面的人呢?”
“他是大阿哥的人,自然在他府中!”
福圆只觉腿上发虚,自寻了个椅子坐下,看着他们三人,惨然一笑,“佛经有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胤禩,在皇上心中二哥哥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皇上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二哥哥,即便二哥哥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皇上可以废了他,一样可以再复立他!”
十四冷着张脸,僵声说道:“福圆,你到底在帮谁?”
福圆面上一凛,颤声说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你们几人辛苦钻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室内一片寂静,福圆自嘲一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告辞!”
言罢,绝然而去。
从胤禩府中出来,福圆实在难忍心中悲伤,低头默默拭泪。不妨身体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有人低叹:“福圆,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把推开那人,福圆恨恨出声:“我不用你陪,你去找胤禩商议军国大事去吧!”
胤禟嘻嘻一笑,无赖似的牵过福圆的手,摇了摇,“你就是我的头等大事!”
被胤禟这么一闹,福圆是半点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又觉不解气,扯过胤禟的袖子,将眼泪鼻涕悉数抹在上面。
“舒坦些了?”胤禟任福圆胡作非为,柔柔一笑道。
福圆叹了口气,慢慢说道:“胤禟,你是不是也念着那个位置?”
胤禟嗤笑一声,停下脚步,紧紧握着福圆的手,“我只要你!”
顿了顿,胤禟继续说道:“但是八哥需要我的支持,我做弟弟的义不容辞!”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福圆低低吟道,眼前斜阳落尽,天空渐深渐紫……
回到绛雪轩,福圆尚未坐下,墨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前,哽咽道:“格格,奴婢有一事相求!”
“墨雨,快起来”,福圆急忙伸手去扶,怎奈墨雨铁了心跪在那,竟是一动也不动。
“奴婢的心思格格是知道的,如今废太子被囚在咸安宫,奴婢愿意进去伺候废太子,还望格格成全!”,墨雨俯身拜倒在地。
“这……”,福圆犯难了,二哥哥那儿被看守地极严,如何能塞人进去?
看着福圆凝神不语,墨雨痛哭道:“格格!”
“好!我去求求四阿哥与八阿哥,墨雨,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达成!”
“格格待奴婢情深意重,奴婢万死难报!”
福圆扶起墨雨,柔声说道:“傻姐姐,什么报不报答的,你若去了那,好好照顾二哥哥,便是帮我尽了份心意!”
几日后,胤禛向康熙奏报咸安宫内缺少下人,废太子生活诸有不便,康熙责令内务府拨了一批宫女太监过去服侍,墨雨便恰在其中。
朝堂之上,短短数日,却是又起风波。
大阿哥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奏请杀掉胤礽,同时提及张明德相面之事,言胤禩日后大贵!
康熙勃然大怒,将张明德缉拿交刑部审问,后又将诸子叫于乾清宫外,痛声大骂胤禩,言他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即刻当堂锁拿,交议政处审理。
福圆收到消息,赶到乾清宫外时,看到的便是康熙手里握着把刀,正欲砍向十四,胤禟挡在前面,胤禩不停地在磕头,五阿哥死死地抱住了康熙,剩下几个阿哥都纷纷跪倒在地恳求康熙息怒,偏就十四那个倔小子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我没错,八哥是被冤枉的!”
康熙恶道:“想死朕就成全你!”眼看着刀就要砍下来。
十四闭目缓缓说道:“十八弟,十四哥来陪你了!”
康熙听得此言,举着刀的手越发抖动得厉害,哐当一声,刀脱手而出,他背脊微弯,留给众人一个孤寂的身影,一步步迈回了乾清宫内,只余跪满一地的儿子们和那把掉落在地的刀,锋口上反射着森然冷光。
第四十二章
十月,康熙谓胤禩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其贝勒,降为闲散宗室。几日后,三阿哥胤祉又奏称大阿哥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又于毓庆宫胤礽寝殿外挖出人偶。康熙大怒,革去大阿哥王爵,幽禁于其府内。
慈宁宫内,福圆黯然神伤。
这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