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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对黛玉、宝玉婚事的态度,忙道:“我明白了,怪不得老太太那样看不惯我,她是要自己的亲外孙女以后做贾府的女主人,这贾府日后定是宝玉的无疑了,其他人顶多分些残羹冷炙罢了。”
薛姨妈赞许的拍了拍宝钗的手,道:“好孩子,咱们哄得你姨母把你许配给宝玉,以后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你以后也不用像妈这样,嫁给商人,高官显贵都是看不起的。”说着已是眼泛泪光。
宝钗见状依偎进薛姨**怀里,道:“妈放心,我以后一定不叫你失望。”
因了皇帝一席娃娃亲的戏言,荣宁两府摆的年酒日日都爆满,相熟的和不相熟的,一直交好的和过往有仇的,皆备了厚礼上门拜年,又因贾母生病,光各处送来的补品都堆成了山,王夫人和凤姐儿也是连日被人请去吃戏酒不提。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早已是大好,就命人在大花厅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花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因贾敬修道素不饮酒,便也不请他来,贾赦略领了一点,便自回去与众门客赏灯吃酒,其取乐与这里不同。
薛姨妈和李婶二人是客,自然坐在上面两席,贾母在东面设一榻相陪,榻上一小几,榻旁单设一席,坐的却是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儿、贾蓉的媳妇。西边一路是宝钗、李纨、李纹、李绮、邢岫烟、迎春姊妹等。
宝钗坐在西路第一席,正好在薛姨妈之下,望着对面宝琴、黛玉二人坐于贾母身旁,宝玉于美人环绕中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自宝钗知道了黛玉才是贾母唯一骨血后,竟奇怪的不像之前那样嫉妒她,反而是后来居上的宝琴像眼中钉一样,欲除之而后快。
因外面有戏,所以所有窗格门户一齐拆下,全挂彩穗各色宫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羊角、玻璃、戳纱、料丝、或绣、或画、或堆、或抠、或绢、或纸诸灯挂满。
廊上几席便是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
贾母也曾差人去请族中众男女,只是有贫穷羞于见人的,有嫉妒的、有疾病的、甚至有那憎畏凤姐儿赌气不来的,因此族人虽多,女客来者只贾菌之母带着贾菌来了,男人只有现在凤姐儿手下办事的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人来了。
只是人虽不全,在小小家宴来看也甚是热闹了。
一时又有林之孝家的带了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上面大红毡布摆了满满的新出的铜钱,两张放在薛姨妈和李婶席下,一张放在贾母席下,这是留着看戏的赏钱,预备好口彩用的。
这时只听台上的一出《西楼会》将完,于叔夜赌气去了,那文豹便发科诨道:“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里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
一语说毕,引得贾母等都笑了。薛姨妈等都说:“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儿的。”
凤姐儿便说:“这孩子才九岁。”
贾母笑说:“难为他说得巧。”便说了一个“赏”字。
早有三个媳妇拿了小簸箩上来拿铜钱,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便向台上一撒。
贾珍贾琏早命小厮们抬了大簸箩的钱在台下预备着,此时听了贾母要赏,忙命小厮们快撒钱。一时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听了大悦。
廊下的贾菖趁着忙乱的空儿,小声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珍大爷才是这府里大老爷呢!”
贾菱亦小声笑道:“珍大爷该备了重礼谢赦老爷去,要不是赦老爷生气老太太偏心,两边闹得不大见面,珍大爷就算是献殷勤也到不了这份上。”
贾珍贾琏趁着贾母高兴,便拿了新暖银壶进屋去奉酒。先至李婶、薛姨妈席上取了酒杯奉酒,二人忙起身笑道:“二位爷请坐着罢了,何必多礼。”
古时候礼数繁多,位高者不坐,位低者更不能坐,有时人来人去,一顿饭竟能起起坐坐十几次,即便是家宴也是如此。这时薛姨妈和李婶站起身来,除了贾母和邢王二夫人外,其余人等都忙离了席,垂手旁侍。
贾珍等至贾母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贾珍在先捧杯,贾琏在后捧壶。虽只二人奉酒,那贾环兄弟等,却也是按班排序,一溜随着他二人进来,见他二人跪下,也都一溜跪下。
宝玉见状也忙跪下。湘云见了忙推黛玉,悄悄笑道:“你看他。”
宝钗也站在一起,见宝玉也陪着跪,不由笑推宝玉道:“你这会儿又帮着跪下做什么?有这功夫,你也去斟一巡酒岂不好?”
宝玉悄声笑道:“再等一会儿再斟去。”说着,他二人已是斟完起来,宝玉方起来。
这边贾珍等又去跟邢王二夫人斟酒。宝玉正要回座位,宝钗忙拉了他衣袖,笑道:“方才见你饮了许多酒,不过这么冷天可不许吃冷酒。”
第九十五回 贾母批佳人
宝钗趁人不注意,又拉住宝玉谆谆嘱咐。宝玉见宝钗面色微红,眼神如水波荡漾,笑语嫣然,因离得近仿佛又闻到了那冷香丸的味道,一时间竟是醺醺欲醉,不由涎了脸笑道:“还是宝姐姐知道疼人。”
宝钗捂嘴笑道:“宝姐姐知道疼人,林妹妹就不知道了么?”甩手回席上去了。
这一幕却正好被湘云看见,见宝玉仍在发愣,便没好气的上前去把他拽了回来。
宝玉被宝钗难得一露的成熟风情勾引的心神俱醉,此时被湘云拉回席面上才回过神来,却又忍不住去看对面席上的宝钗,见宝钗正抿嘴望着这边笑呢,一时脸红得比旁边摆着的大红纱透绣花卉还要红。
贾母看见,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当下天有二鼓,戏仍旧在演着,正热闹之际,宝玉内急,便下席往外走。贾母因问:“你往哪里去?外头爆竹利害,仔细天上掉下火纸来烧了。”
宝玉回说:“不往远去,只出去就来。”
贾母便命人好生跟着。
一时宝玉离席,身后只跟着秋纹、麝月几个二等小丫头。
贾母忽想起袭人来,便道:“袭人怎么不见?她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子出来。”却不提晴雯也没来的事。
王夫人怕贾母借故发落袭人,忙起身陪笑道:“她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
贾母却还是不放过,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她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
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若是之前还没听出贾母故意为难袭人的,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贾母的大丫鬟鸳鸯此时也因热孝避了出去。
凤姐儿忙打圆场道:“今儿晚上她便没孝,那园子里也需得她看着,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她还细心,可以四处照看。况且这一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散了又齐备,我们这里也不担心,又可以全了她的礼,岂不三处有益。老祖宗要是叫她,我叫她来就是了。”
贾母也意识到了此处,听凤姐儿打圆场,忙道:“你这话很是,比我想得周到,快别叫她了。”又自找台阶下,道:“但只她妈几时没了,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儿笑道:“前儿袭人亲自去回老太太的,怎么倒忘了?”
贾母想了一回笑说:“想起来了,我的记性竟平常了。”
众人都笑说:“老太太哪里记得这些事。”
因之前故意为难袭人做的太明显,贾母又叹道:“她又不是咱们家土生土长的奴才,没受过咱们什么大恩典。她妈没了,我想着要给她几两银子发送,也就忘了。”
凤姐儿道:“前儿太太赏了她四十两银子,也就是了。”
贾母听说,点头道:“这还罢了。正好鸳鸯的娘前儿也死了,我想她老子娘都在南边,我也没叫她家去走走守孝,如今叫她两个一处作伴去。”又命婆子将些果子菜馔点心之类与她两个吃去。
琥珀心眼实诚些 ,便笑道:“还等这会子呢,她早去了。”说着,众人又吃酒看戏。
一时宝玉回园里方便完了回来,便要了壶暖酒,也从李婶薛姨妈斟起,二人也让坐。贾母便说:“他小,让他斟去,大家倒要干过这杯。”说着,便自己干了。邢王二夫人和薛李二人也忙干了。
贾母又命宝玉:“连你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她干了。”
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复出至廊上,又与贾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进来仍归旧坐。
上了汤之后,又接着献元宵来。贾母便命将戏歇歇:“小孩子们可怜见的,也给他们些滚汤滚菜的吃了再唱。”
于是便歇了戏,婆子带了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儿进来。
贾母便问薛李二人听何书,她二人都说不拘什么都好。贾母便让说些新书。
那女先儿便说了一个《凤求鸾》,刚说了个开头,众人就都笑了起来。
原来说的却是一家的公子名叫王熙凤,犯了凤姐儿的名讳。
那女先儿知道了忙赔不是。凤姐儿笑道:“怕什么,你们只管说吧,重名重姓的多呢。”
女先儿便重又坐下说了起来,却是这王公子上京赶考时借住在一户乡绅家,乡绅家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名叫雏鸾。
刚听到这,贾母便道:“不用说了,我猜着了,自然是这王熙凤要求这雏鸾小姐为妻。”
女先儿笑道:“原来老祖宗听过这一回书。”
贾母笑道:“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定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理,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
贾母只管笑吟吟的说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却都互相使眼色,众人都偷眼去看宝钗的表情。
宝钗饶是心理再成熟,此时也觉得脸上发烫。贾母所说的“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明摆着说的就是自己。黛玉和宝玉于一片童稚之时便一起长大,只有自己才是“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
这也多亏黛玉自几年前从扬州回来后就刻意同宝玉拉开距离,平素绝不主动去寻他玩耍,就是在一起也总是跟众姐妹一道。不像宝钗,为了终身大事便不管黑天白日的往怡红院跑,怡红院的丫鬟婆子早已怨声载道,贾府的下人都拿来当笑话说。
这时又听贾母道:“……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书识礼,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么的,可是前言不搭后语?”
众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么一说,是谎都批出来了。”
宝钗听了却越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府里除了新来的几个,只有她薛宝钗是“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余下三春和黛玉无不是仆佣环绕。
贾母旁敲侧击说了一堆话,薛姨妈听了反而拍着手叫好,也让贾母无可奈何了。
过一时又换了三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