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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秦之炎一直都在昏迷,南疆的八位巫医束手无策,药石无效,无法可医。白石巫医明言即便大长老亲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只有熬过这个晚上,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整座宣王府都笼罩在阴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屏息静气,翘首以望,等待着白日的来临。
一生之中,青夏从来不知道,夜晚竟是这样的难熬,她反复的跟自己说,她要坚强,她是现代的特工,见惯了生老病死,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事情打败。可是白石巫医那张嘴反复的在她眼前一张一合,他的声音像是从二十一世纪传来的一般,遥远且空洞。他说秦之炎已是强弩之末,当日在白鹿原上接到青夏的来信呕血重病,醒来之后又不肯回京医治,强行以药石压制,如今急怒攻心,五脏破败,已是大限将至之局,十有八九是熬不过这个晚上。
那些声音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惊雷一样,反复的轰击在青夏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上。强弩之末?大限将至?他才只有二十四岁啊,为什么会大限将至?她不相信的疯狂的摇着头,紧紧的抓着白石巫医的衣袖,强忍着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慌乱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之炎那样淡定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他们气死?你救救他,你不是南疆最好的大夫吗?你救救他,他不会死的,你不会让他死的,不会的!”
白石巫医面色沉重,苦声说道:“郡主,非老夫不愿,而是不能,以三殿下如今的病情,哪怕是大长老亲至,或是西林家主复生,都没有治愈可能,前几日大长老送来的药,本来就是压制毒素蔓延的灵药,治标不治本,一旦冲破,危害更重,三殿下如今,哎……”
“为什么要叹气啊?”青夏勃然大怒,一把紧紧的揪住了白石巫医的衣领,怒声叫道:“你是大夫啊,就算救不了也要试试啊,难道能就这么等着吗?”
李显冲上前来,拉住青夏的手,大叫道:“青姐,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青夏怒声尖叫,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潺潺而下,她站在房间里,当着宣王府所有掌权下人的面,泪眼滂沱的大声叫道:“我怎么冷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你们都在骗我。”
“对!我要进宫!”青夏陡然抬起头来,眼睛直愣愣的,手忙脚乱的在屋子里四下翻找着。
碧儿被吓得直哭,拉着青夏的手,跟在她的后面,哭着叫道:“姑娘,姑娘,你在找什么啊?”
“碧儿,”青夏双眼发直,突然转身紧紧的拉住碧儿的手,沉声说道:“我的朝服呢?皇帝不是赐了一件朝服给我吗?我要进宫去,我要进宫去给之炎找大夫,那个什么大长老要是还敢不来,我绑也要把他绑来。”
“郡主,”黑木巫医沉声说道:“已经没有转机了,除非商丘一族突然现世,否则,是没有机会的。”
“对!”青夏的双眼陡然升起一丝华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她突然沉声说道:“对!还有藏在大山里的神医,我要去找他们,连舟,备马,我要去找他们。”
“姑娘!”连舟嘭的一声跪在青夏的脚下,这个身手矫健坚韧倔强的男子此刻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的抓着青夏的裙角,大声叫道:“你不要这样了,就算你现在骑着千里马,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将几十年不出世的神医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赶在天亮之前带回来啊!”
青夏陡然愣在当场,那么多的事实像是一击重锤锤在她的心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面色苍白,几乎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拄着桌子,强撑着身体。她梦魇一般的缓缓抬起头,哀求一般的小声问着白石巫医,声音可怜的像是一只垂死的小兽:“没机会了?救不活了?”
她的眼神那么可怜,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只剩下那么薄薄的一层脆纸,白石巫医长叹一声,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沉重的摇了摇头。
嘭的一声,青夏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周围的众人疯狂的奔上前来,想要搀扶她,可是她却挣扎着爬起身,推开众人的手,悲声说道:“走开,我要去陪着他,都走开。”
连舟想伸手拉住她,轻声叫道:“姑娘。”
“走开!”青夏回过头来,厉声喝道:“都没有事做了吗?去城外,稳住炎字营,若是之炎有什么事,我要秦二秦七秦九我要整个大秦皇室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青夏的眼泪就潺潺滚落,她转身走进秦之炎的卧房,紧紧的靠在关闭的门扉上,任眼泪滂沱而下,心脏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扎滚。
血债血偿又怎样,若是他真的有事,她将整个天下都付之一炬又能怎样?她陡然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捂面,痛哭失声,声音低沉暗哑,好像绝望的野兽。
整个晚上,她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好像稍稍一放松,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有巨大的沉重和痛苦压抑在她的心头,让她痛的无法呼吸,她的手轻抚在他清澈干净的眉眼轮廓上,反复的回忆着他们从相识起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一颗小小的心里,没有半点阴霾的影子。
秦之炎面容温和,看不出半点伤痛,就像是在睡觉一样。
青夏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嗓子已经哭的哑了,声音轻轻的,在温暖的空气里缓缓飘荡,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凄凉。
“之炎,你醒一醒吧。”
苍白的女子轻声说道,眼前渐渐雾蒙蒙一片,连空气都开始变得潮湿了起来,“每次你这样睡着,我都很害怕,害怕你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望着我,再也不能点着我的鼻子说我淘气,再也不能温柔的抱着我,再也醒不过来。之炎,我们什么苦都挺过来了,在皇陵里,在白鹿原上,在蓬莱谷里,那么多的危险,那么多的生死难关,我们都挺过来了,你又怎么能在现在倒下去?你是大秦的战神,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是百战百胜的神话,怎么可以死在病榻上?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你说过要一直照顾我,你说过要给我安宁的生活,要让我幸福简单的微笑,可是你若是死了,你若是不在了,我还怎么活着?还怎么微笑?”
眼泪缓缓流下,青夏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破碎的瓶子。
“之炎,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独自面对任何困难,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一点也不坚强,没有你在了,我什么都不是。我会怕黑,怕冷,怕生病,怕没钱,怕没有人疼,怕没有人宠,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给我善后。我喜欢你帮我教训那群欺负我的老女人,我喜欢起风的时候你挡在我的前面,我喜欢你当着你的兄弟父亲面前拉着我的手,之炎,你若是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在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里,我该怎样活着,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你让我去哪里?”
终于不可抑止的哭出声来,青夏紧紧的抓着秦之炎的手,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的说道:“秦之炎,你起来啊!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就要嫁给你了,你不可以这样撇下我,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你怎么可以残忍的让我义无反顾的爱上你,然后再将我一脚踢开?我要跟着你,不论你去哪里,请带着我,不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之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依玛儿,我是你的长生,我还活着,你怎么可以先死?”
心里的痛疯狂的扩散,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汹涌的海潮将她吞噬干净,一时间,她好像要窒息了,剧烈的咳嗽着,有鲜红的血从她的口中冒出,洒在青花锦被之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她看着自己的血,却突然笑了起来,唇角血淋淋的笑道:“之炎,我也要死了,我可以去找你了,我可以陪着你,无论是什么人,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不……”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么微弱,可是却又是那么清晰。
刹那间,青夏仿佛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秦之炎紧紧的皱起眉来,虽然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却是那么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可……以!”
“之炎!”青夏一把抱住他的肩,激动的叫道:“之炎,你醒了,你好了,你不会死了,是不是?”
“依玛儿……”虚弱的声音从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里缓缓的吐出,“不可以……死……”
眼泪汹涌而出,青夏几乎是踉跄的爬出了卧房的门,半趴在冰凉的石板上,声嘶力竭的大喊:“来人啊!之炎醒了,来人啊!”
又是三天三夜的诊症,几乎耗尽了王府内每一个人的心血,被八巫几次宣判了死刑的秦之炎,在青夏的召唤下,又几次神迹般的醒来,终于在第四天晚上,白石巫医筋疲力尽的说,他一生中从未见过像三殿下求生意志这样坚定的人,然后,如释重负的倒下。
八巫用了天险之法,强行将秦之炎从死神的手上抢了回来,八巫精力耗尽,同时病倒,一时之间,王府几乎成了医馆,无数大秦名医穿梭其间。
青夏终日守在秦之炎的身边,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天,终于渐渐好了起来,看着青夏瘦了一大圈的身形,秦之炎虚弱一笑,却只勾下青夏更多的眼泪泪水。
这天早上,秦之赢又来探病,这些日子,青夏将所有秦家的兄弟全都挡在门外,不许探视,就连秦之昱这个死皮赖脸的人在被据两次之后都不敢登门,只有秦之赢屡屡受挫,却越挫越勇。秦之炎已经渐渐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早晚还是要参与秦政的,青夏心念一转,就将他请到了书房。
清茶飘香,两人相对而坐,青夏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知道十年前太和大殿上发生的事情。”
秦之赢进来时见只有青夏一人在,就知道她有话要说,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其实,由三哥来告诉你会更加妥当。”
“你知道他会告诉我的,”青夏冷静的说道:“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而他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足以回忆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告诉我,我会很承你的情。”
秦之赢想了半晌,突然抬头说道:“你知道三哥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吗?”
青夏一愣,想起炎字营中苍须老人说过的话,说道:“是白巫术吗?”
秦之赢摇头苦笑,说道:“具体是什么毒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三哥和太子、二哥一起被关到皇陵底下,太子和二哥很快就上来了,三哥却等了一个月才从皇陵里逃出来,被守军送回咸阳。回来之后,就染了重病,就此生生死死,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历代皇陵,里面都是寸草不生的,三哥人小体弱,当时一直在外八圈徘徊,里面又没有灯火,你知道他是以什么为食的吗?”
青夏闻言,顿时如坠冰渊,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想,甚至不愿意再去问了,可是她仍旧牢牢的坐在那里,听着秦之赢一字一顿的说道:“守营的探子说,外八圈里的陪葬干尸,几乎全被三个吃光了。”
“历代陪葬的下人,都要被灌以各种剧烈毒药,以防他们破坏陵墓,三哥吃了他们的肉,自然身中剧毒。他回来之后,消息在后宫中缓缓传开,就连他的生母瑶妃娘娘都害怕他,说他是疯子魔鬼,不敢接近。将他送到北苑交给嬷嬷们抚养,那些老嬷嬷哪里有好人,一个个迎高踩低,三哥在北苑,的确过了将近十年不人不鬼的日子,被关在小黑屋子里,既要忍受白眼虐待,还要忍受每次毒发的痛苦,若不是他的奶娘护着,可能早就死了。”
“三哥十四岁那年,父亲在桦尚垣上围猎,老八偷偷的将他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