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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汾阳半座城其实都是三分堂的。
周方等人按事先部署,趁着夜色首先发起进攻,于亥时抢占东一大街,南石坊街,西北葫芦胡同,三面夹角合围狮子宅,步步挺进。
穆仁川如在瓮中,插翅难飞。
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沈青愁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至于把整个三分堂的人收拢了去,所以穆仁川手下,还有一批三分堂的老人可以用。
只是,这依然无法改变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他老了,又病着,而沈青愁却正是年轻气盛,就好比一个是日薄西山,一个是正升起的骄阳。
何况沈青愁身边,还有一个力敌百人的花鸢。
穆仁川,危矣。
天寒
地冷
夜,不眠。
狮子宅外的街面上,酒肆的旗幡在风中招摆。
医馆已经关门,民居已经熄灯。
一阵风吹过,街边的树枝抖了抖,落下许多雪粒子。
这里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寂静。
寂静到了压抑的地步。
但是,若是仔细倾听,就会发现,又不完全是寂静。
风里带来隐约的刀剑相错声,在远处,正有一场厮杀在逼近。
屋顶上埋伏的人吞了吞口水,紧张的盯着街头的方向,握着剑的手心已生了汗;隐在民居里的人掩不住浑身杀气,一边从窗户窥视外头的情况,一边用衣角擦着自己的刀刃;躲在井后的人,凝气闭目,只用耳朵分辨细微的声音。
这条不算太长的街道,足有十二道防御,誓死不让任何来人接近街尾的那一间宅子。
狮子宅,白阁内。
火烛影动。
外头天寒地冻,积雪未消,白阁内却干燥温暖,因为此处铺有地龙。
地龙造价不菲,狮子宅铺设地龙的也只有两处,一处在白阁,一处在小意阁,白阁是建成当初铺设好的,而小意阁却是朱小指入住之后改建的。
足见穆仁川对朱小指多么重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重视,要么就是爱上她,要么就是必有所图。
朱小指也的确十分漂亮,可穆仁川绝对不会爱上她。
此刻,穆仁川和朱小指都在这间房里,在场并无第三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之极,安静的可以听得到外面巡视的人,脚踏在雪地里沙沙的声音。
穆仁川端坐在木椅上闭目思考,好似睡着了一般,他身体削瘦,头发花白,还未满五十的人如六十岁一般老朽,但异样的是,他满面红光,精神十足,既不咳嗽,也不气喘,只是呼吸间肺部带着拉风箱一般的痰音,透露了一丝身体有疾的讯息。
朱小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穆仁川定是服了禁药,此刻虽然提起精神,但药效过后,只怕更加伤身。
也难怪,大战在即,难道还容他缠绵病榻不成?
但是,这一切又与她何关?
她在这样想着,便低下了头,自顾自的欣赏起自己的纤纤玉手。
她的手很漂亮,又白又软,指骨修长如葱,指尖是粉红色。
就像是三月间的桃花花瓣一般宜人可爱。
她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男人们就喜欢这样的手,比如夕照阁的新任阁主曹青就曾偷偷盯着她的手发怔;
比如崆峒派的大师兄“归雁刀”秋若水,就为她的抚琴时拨动琴弦的姿势,特地作了一首《素手词》;
比如传言秦南燕山天碧一心门门主邱万千极是惧内,却也曾借酒装疯,想要碰一碰她的手;
比如某次她和巨鲸门主的新夫人商娥一起看戏的时候,商夫人就开玩笑的说,但凡是男人,只见这双手就酥了。
朱小指笑意更深,因为美丽,所以大家忽视了,这也是一双杀人的手。
就在朱小指陶醉的时候,穆仁川也在想,他想的事情远没有朱小指那么风花雪月。
他想到自己继承三分堂的时候,三分堂因为内斗严重,正面临严峻的内忧外患,但当时的他并不畏惧,反而踌躇满志,势要重建三分堂的声威。
后来,他为此付出了许多。
他又想到了几年前,那时候三分堂已经稳健,可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使它更强大一步,然后经人引荐,他拜在了一位朝廷大员的门下。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对于江湖帮会亦如是,自方便之门大开,有许多经营就顺畅了许多,而他则需要在某些时候听命行事。
当时,他不过是为了靠棵大树乘凉,却没想到,那位大人一路官运亨通,竟在半月前位被当家君上封为丞相。
这是穆仁川始料未及的,他真觉得自己实在走运押对了宝。
至少,在接下来与朱小指谈话之前,他都这么以为。
对,这其中,还有个人不得不提,便是那位丞相的义女——朱小指,因为向往武林任侠的生活,她跟他来了三分堂。
穆仁川睁开眼,就看到朱小指正在轻轻弹指。
他心知肚明,此女虽年轻,却一点也不简单,这两年多来,她四处游历,和各方势力或多或少都有些结交瓜葛。
若说她背后没有人指使,他是万般不信的。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能计较的,他现在只希望,能借助他们的势力,将眼前的为难度过。
毕竟他觉着,自己和三分堂对于那位相爷,还是有用的。
这样想着,他的底气便足了一些。
“姑娘应允之事,不知何时……”
穆仁川声音嘶哑浑浊,喉间那口痰上不来也下不去,听得朱小指皱眉连连。
“姑娘,援兵再不到,三分堂便不保了——”毕竟是有求于人,他这一堂之主的架子,在这年轻姑娘面前是无论如何都摆不起来了,他顿了顿,道:
“三分堂这几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姑娘也礼遇有加,姑娘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分堂垮掉吧。”
朱小指这才眉眼一抬,嘟着小嘴道:“三分堂,定然不会垮……”
穆仁川闻言,微微放心,可不想——
“沈青愁千方百计要得到三分堂,怎么会舍得整垮掉呢……”
穆仁川面色一变,猛然看向朱小指——
“哎呀——”朱小指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拍掌而道:“我想起来了,我忘记告诉你了,赵总兵他不来了,他说江湖事自有江湖人解决,他是公门中人,实在不便搅和其中……另外,听闻夕照阁的曹阁主整顿帮务,事物繁杂,只怕也来不了了。“
穆仁川这下真被激怒了,死死盯着她道:“姑娘昨日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呀,君子立于信,这话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我是女子,又非君子……”朱小指无辜的摊开手去。
“你!”穆仁川明白了,怒道:“你是故意的!”
朱小指不予置否,只是笑笑。
穆仁川此刻杀了她的心都有,但杀她之前,还有些事需要他确定。
“此事是你擅自妄为,还是相爷的意思?”
“你认为呢?”
“莫不是你个小娘皮看上了姓沈的那张小白脸不成,帮着他来害我!”穆仁川怒目圆睁,杀心已起。
朱小指没有忙着回答,先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然后歪着脑袋,奇怪道:“你看起来很生气?”
穆仁川盯着朱小指白嫩的脖子,目露凶光。
“想杀我?”
穆仁川五指为爪,随时准备捏断她的脖子。
“我劝你。如果你还想你那个私生子活着,最好别这么做。”朱小指轻飘飘的道。
已经准备杀人的穆仁川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小指。
的确,外头只知道穆小白是他的独子,却不知他还有一个私生子养在别处,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他甚至从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也是因此之故,在穆小白死后,他才没有垮掉,就是想着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
只是那孩子如今才十五岁,还太小,他必须再撑住一段时间,更必须在那之前,替他解决掉沈青愁这颗毒瘤。
这一战他本就打算好,赢了才去找回儿子,输了,就让他从此当个普通人过活,远离江湖的是是非非。
“你如何……怎么会知道?”
“今天,我在这里如果发生任何事,周家庄的那个孩子就会发生同样的事。”朱小指微眯起双眼,妩媚中带着一点点迷离。
“这次,我保证不骗你。”
周家庄,便是穆仁川藏孩子的地方。
“哎。”她又叹了口气,一边拨弄着裙带,一边轻声道:“你真以为,没有相爷的指示,我会这么做吗?”
穆仁川手脚发凉,已经说不出话来,所谓打蛇打七寸,他唯一的儿子便是他的七寸,已经失去了穆小白,所以更不能失去那孩子。
“为什么,我一向以相爷马首是瞻,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喃喃道。
“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你以为你是什么?相爷的鹰犬?”朱小指的口气充满了不屑与怜悯。
“其实,你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跳蚤,不止是你,就连你的三分堂也一样微不足道。”
穆仁川握紧的拳头在发抖,他这一生从未受过如此大辱,被一个小丫头羞辱。
“今天这一局,其实胜负已定,你输定了,要怪就怪你对上的是你招惹不得的人吧。”
“……沈青愁……是相爷用来取代我的……”
“那倒不是,他不是相爷的人,相爷也绝对不会用他……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不说也罢。”朱小指云淡风轻的一笑,接着道:“你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还不知道那孩子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他,至少他不会从我们的人这里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病得这么重,有没想过是中慢性毒所致?”
中毒?穆仁川一惊,他在狮子宅的饮食起居有专人检查试毒,都没有查出异常,怎么会?
“是你床头那盏琉璃灯,没有想到吧,你夜夜点起的那盏灯给人抹了毒,每当火光燃起,毒性被热力催发,时间一长就在所难免……不得不说,沈青愁实在有才,这种法子都给他想到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风。”朱小指说了一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什么?”连穆仁川都听得莫名。
“我是风,‘风花雪月’的风。”朱小指饶有兴趣的看着穆仁川的反应。
也许是今天被震惊的次数太多,穆仁川已经麻木了,他只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了江湖上关于“风花雪月”的传说。
江湖上只有一个“风花雪月”,那就是明月楼的四大公子。
“明月楼,四大公子?”
“不错,明月楼有四大公子,阴司月、花渐离、狄惊雪,再就是我朱小指。”朱小指说着,笑颜如花的指了指自己可爱的小鼻子,很是俏皮的说:
“是不是很意外,可没人说‘公子’就一定是男人,也没人说,四公子的名字里,就非要各带‘风花雪月’中的一个字呀?”
这就是答案,时隔两年,但沈青愁与花鸢从未真正逃离过明月楼的阴影。
他们对明月楼来说非常特别,虽然没有展开行动,却已将他们的一言一行纳入掌控之中。
“你不是相爷义女么?难道……”
这一次,朱小指没有继续解答他的疑惑,而是站起来走到门边,回身道:“今天与你说的,可都是秘密哦,我只与你一个人说,日后若是走漏风声,你说我是将你那个私生子大卸八块,还是大卸十八块?”
“你……”
朱小指没兴趣再看穆仁川的嘴脸,她的眼里他就和一个死人无异,她径自打了个呵欠,嘟嘟嘴道:“哎,好累,我回去休息了,穆堂主告辞。”
说晚,她便转身款款离去,刚刚到了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