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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鸢望了望自己凝着内劲而不散的双臂,不由心里一赞。
再回头看了那堆尸体一眼,尸体骨架已经烧散,应该无大碍了,这才扬鞭上马,安心去追林少。
窗外是一片梅林,盛开着纯色的玉蝶梅,白似雪,冰清玉洁。
沈青愁端坐于室内,身前案几上放得是一盅尚有余温的梅子酒,不知是花太美,或是酒太香,令他有些陶醉。
目及处,有风抚过。
零星花瓣从枝头碎然而下,轻得像羽毛,美得像一场梦。
他记得,仿佛是前年还是大前年的一场冬雪后,他捏着一纸便笺上了离山寺。
离山寺满山的梅花,是红的,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衬着当日的皑皑雪色,恍惚中就像是雪在燃烧。
这些一品红梅呵,当时他想,真像……
遇雪尤清,经霜更艳,这份神骨,岂不像极了那个人?
会心一笑,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还想细细品味,就走到了路的尽头。
一方小亭,一道猩红色的身影,正想着,果然就见到了她。
小炉子里燃着松枝,她正捻着几颗梅子丢进酒里,望见了他便微微笑道,青梅煮酒,来得正好呢。
青梅酒,味清甜,尝了一口才知道,那些青梅原来是用冰糖腌过的。
耳边似乎又听到她的声音,道,连日来多番辛苦,毒刺已除,那些人再难翻身,你这股劲儿该松懈下了,趁着这好景好色,怡情养心,你看这白的雪,明艳的花……可知你有多少日子没松快的笑了?
雪白,花艳。
确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又不是女子,成日里笑什么,再说,我没笑么?
她嗤了一下,道,你那笑,委实太令人胆寒,每日里你只要那样多笑几分,青阁里便有人战战兢兢到我跟前讨示下。
有人私下说,大祭酒一笑,百鬼当哭。他的口碑,可见一斑。
他那时多喝了几杯,也许是酒意熏心,也许是气氛太融洽,便随口道,不能怪我太心狠,我们里面总有一个要恨得下心,如果指不上你,就只能是我了。
话一出口,他马上就知道说错了。
不能这么说,此时此景,就算说尽了风花雪月都好,却不该说这么一句。
果然,她闻言立即变色,面色极难看。
她一声冷笑,便拂袖推倒了小酒炉,待到热水翻倒酒水尽撒,斯人已扬长而去,只留下他一人呆呆的望着,后悔不已。
借着美酒美景,她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他又何必……
他知道她会恼,是因为以为他又在埋怨她心不够狠,以为他在怪她没有尽力帮他,才令他这么疲累。
的确,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暗示过,以期望她能做得更心狠手辣一些,但是这一次,他绝非故意。
她和自己从根本上是不同的,他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比如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偏向一些美好的东西,一朵娇艳欲滴花;或者一片晶莹剔透的雪;或者一只站在枝头欢快歌唱的小鸟,都能令她感到愉快喜悦。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多情,就算还不过分,也足以令她心慈手软。
他看在眼里,心不喜,于是,就千方百计让花儿凋落,让白雪融化,让人将欢快的小鸟一箭射下,他要她知道,这些向往太过无谓,没有必要去坚持……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像他(或者更靠近他)。
然后永远跟他站在一起,就算没有了修罗功,也要如此,也会如此,才是真正的不离不弃。
如果没有我,今昔你何在?
如果没有修罗功,你会成为谁?
是否过着简单满足的日子?还是做一个游戏江湖的女侠?
不再阴暗的生活是不是更适合你?
可惜呐,你还是遇到了我,所以……
我不会放开。
看着她挣扎矛盾,逼得她一步步退却自己的坚持,诱使她依赖他,可谁又知道,并非是她依赖了他,而是他放不了手——
不能放手!
沈青愁目光一敛,心意已决。
“考虑好了么?”垂挂的玛瑙珠帘后,传来一声婉转妩媚的声音,从珠帘的缝隙之中,隐约可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慵懒的依靠在靠塌之上,她嫣红的指甲,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衣带上的翡翠玉扣。
一个美人,一个极美的美人。
就算不能清楚的看到她的模样,也让人心旷神怡。
而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沈青愁方才恍惚时的温柔痛意荡然全无。
窗外繁花依旧,再不让他体会到丝毫的美。
而是冷。
就像一片片冰刀,带着一抹寒气,杀入心扉。
沈青愁垂下眼帘,淡淡的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珠帘后的美人笑了笑,气吐幽兰:“的确没有,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正确的事,指儿是个痴心的孩子。”
显然意有所指,但痴心,又与他何干?
沈青愁并不在意,也没接话,而是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帘后的那道丽影。
他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哪怕有一点点机会……可是……
如果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呢?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明月楼,竟然只是当今相爷后院的一处闺阁小宇,而明月楼主居然还是当朝一品的诰命夫人,呵,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沈青愁自嘲一笑,道:“看来明月楼倾覆武林已成大势,非凡人所能阻挡,我沈青愁又岂有那个能耐能螳臂当车,只好率三分堂归于明月楼麾下,听其号令,莫不遵从,但,有一个条件……”
凉夜,有风。
花鸢站在树枝上,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她的身形,但她的视线,却可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周围的一切。
风,轻风吹过,送来老叶新芽的清香,她的整个身子,便如一片生在树枝上的叶片儿一样,轻轻浮动
食言而肥,她又放过了林少三次。
老鬼,他若是知道,定是又会轻责她吧……
林少伤了手臂,颠簸起来不免吃痛,速度便慢了,且还要赶紧寻医救治,所以她并未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他。
彼时林少正在小镇上的医馆里,而她埋伏在屋顶,将要动手,却见屋里头大夫撸起他的袖子,一只臂膀被砸烂了委实凄惨,于是动了一念,那一念,想起他是为何而伤。
这是她第一次放过,便算是报了他伤臂之情,日后再不相欠。
第二次则是林少抵达凤栖城后。
凤栖城?
花鸢想着他的话——等我办完事,在凤栖城……等你索命……
他,莫非真不是骗她的?
花鸢一路跟着,在凤栖城的裁缝铺,她藏在菱花窗后,透过菱形窗格,她看到他在挑选衣服,同时也以她的角度,见他全身上下露出十二处空门,其中一刀毙命的就有三处,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动手——
因为她看到他身上的旧衣袍上有泥印,血迹,和刀剑划破的口子。
对战四凶寇时,他以一敌四,始终没有弃她不顾……那这一次,就算是谢了这个情份,日后也不欠了。
第三次,是林少进陈家之时,陈家是凤栖城一户普通人家,那天他们家正宾客满堂,给陈老太太办寿,他提着礼品就进去了,她躲在屋顶上窥视后,讶异着一向自视甚高的林少,一进门就屈尊给一个模样普通的老太太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头。
甚至不止是叩头,他后来还吊着伤了的膀子,摸到厨房亲给老太太煮了一碗的寿面,而那老太太接过那碗面时,眼睛都红了。
虽然这也是一个一击得手的好机会,可是花鸢突然想起,听说九幽堂的二少自幼父母双亡,是一个老嬷嬷抚养他长大,这个老嬷嬷好像便姓陈。
这一次花鸢依旧没有出手,她记起了林少护送她去十里坡那件事,罢了,连这份人情也和他相清吧,再不欠了。
等林少从陈家出来,已夜了,他一人往城西走去,中途赶上庙会逛了一会,然后就去了西郊。
西郊有一家店铺,那里就是他最后去的地方,花鸢跟在后面看得清楚,店门口牌匾上的四个字分明是——余家酒铺。
林少原来是给酒精烧坏了脑子,已经傻了,花鸢心想。
傻,的确是傻,不知道赶回九幽堂寻求庇护,不知道找人求助,最后竟然真到了这里。
愚不可及!
但,话说回来,若非他这样,这一路上她又岂会再三收手?
林少用剩下的钱将余家酒铺整个包下,却谴走了所有人,只剩下他一个。
然后,他开始点灯。
第九十五章
灯,是灯笼的灯。
余家酒铺后院里,到处都挂着是纸灯笼,全是他叫伙计们临走之前给挂上的,其中有兔子灯,孔雀灯,荷花灯,美人灯等等,挂在树枝上,竹竿挑儿上,房梁下,晒衣绳上全都是。
这些灯笼是他之前在庙会上买的。
因为左手打着夹板吊在胸前,他单手点火很费力,又经夜风一吹,等灯笼全点完,已经一脑水的汗了。
他熄去火,抬头观了观院里的景致,但见暗暗的夜色中,这满院灯火,形态各异,好看极了,也觉得挺满意,便轻轻一笑,凭空的说了一句:“你看好不好看?”
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难道他在对……鬼说话?
夜,静。
有淡淡的风,天空还有一轮蒙蒙月晕。
倒是一个凄迷的夜晚。
林少巍然不动,耐心的等。
终于,生在树上的那片叶子飘下来了,一落地,就问了林少一句话。
“林少,你是不是下雨天从不带伞?”
“嗯?”
“因为你脑袋进水了。”花鸢道。
“呵……”林少会意,笑起来,灯笼暖暖的火光映照下,尽见他唇红齿白,俊眉星目,这个一向倔傲的少年,此刻神色竟是少有的温柔。
他笑,花鸢却没笑。
她曾许诺,三天之内一定取他的性命,今天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的袖子里有小剑,荷包里有麒麟流光趾,我跟了你两天,为的就是不让你活过第三天,可你居然还在这院子里点灯玩,你说,你是脑袋进水了,还是压根不相信我会杀你?”
林少收敛住了笑容,叹道:“你并不需要跟着我,我说过会在这里等你索命,便不会食言。”
那一日他逃走,并非是怕死,而是要赶着去凤栖城给陈氏拜寿。
陈氏本是林少母亲的乳母,却不比寻常下人,在林少父母亡故之后,便是她将他一手带大,虽名为主仆,但林少尊她如至亲,她也视林少如亲孙,直到前几年,才告老还乡,回了凤栖城。
去年时,林少曾去探望,说过今年要陪她过五十岁的大寿,因此记在心里,这次离家出走也不忘了这事,本就是要去的,遇见花鸢相反是意料之外了。
“而且,我也不怀疑你要杀我的决心,因为我已经猜出了其中的真正原因。”
“哦?”花鸢挑眉。
“你说不为名节,却定要杀我,必然有更重要的原因……你且告诉我,你究竟练的什么武功?”林少问。
花鸢闻言,面色微变。
林少徒然感到一阵寒意,但是,却没有风。
是杀气,花鸢袖内的小剑已经滑到了她手上。
林少瞥见了,知道定是猜对了。
那日她以诡异的手段把四凶寇变成干尸,事后又要杀他,却在见人来时,连杀他都顾不得,忙着去毁尸灭迹,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她很不愿意让人看到尸体。
尸体,是证据,直接与她一身武功有联系。
那种武功,他也亲眼见了,如此可怕,必然是邪功,所以她才要毁尸灭迹,杀他灭口。
“你不说也罢,如此歹毒的武功,必然有许多禁忌,牵连甚多,甚至与性命攸关……是不是?”林少试探的道。
花鸢这次说话了,她冷冷的说:“还望你多体谅。”
体谅?怎么体谅?当然是用命来体谅。
这话便等于是默认了他的推测。
“那你一直要杀我,究竟是你想杀我,还是不得不杀?”
“你认为呢?”花鸢反问。
林少其实老早就察觉到了花鸢在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