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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车萝卜山的顶端,则飘然屹立着我美丽的道姑师父。她缓缓收回手中的拂尘,道袍衣袂在风中舞动,不沾一丝血痕:“你还活着,也没受伤,这让为师是感激上天呢还是夸你傻人有傻福呢?”
我呆滞地望着她,好一阵子才道:“我只想知道,藏宝图这种东西和我们做杀手的有什么关系?”
“呃……”师父脸上的几分仙气迅速换成了晦气:“这个么……嗯哼……怎么说呢……就是某个蠢货啊把接到的单子弄砸了,有人雇他去杀掉一个知道某宝图下落的人,但他失手了,结果那个目标就把风声传出去了……首领说咱们得负责善后服务,把想要宝图的各色人等骗开,好让宝图的正主儿悄悄把那图成功弄回去。你这三车萝卜大概就是这么个来头。”
“现在已经送回去了?那张宝图?”我虽然听不太懂师父的表述,但也大概猜出了意思。
师父点了点头。
“萝卜不用送回冰魄了吧?”我急于摆脱这三头老牛和三车沾满土的果实。牛车上路速度奇慢啊,慢得让我想哭呐。
“……要送啊。”师父脸上一丝怅然:“唐雪燕那个吃货可能放弃任何能吃的东西吗?要不是她还欠受受的人情,大概那两条蛇也早就埋骨兮异乡,归魂兮故里了。萝卜虽然不值钱,但到底能吃不是?”
三车萝卜最后还是被弄回冰魄了,唐雪燕看着它们时,眼睛都放出贼光来了。
虽然后来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被唐雪燕一个人吃掉了——可能性大概不高,但我从这件事情发生后就学会了一些东西。比如,你永远都无法揣测那些思维复杂的人的想法会有多离奇。他们可能认为宝图是藏在萝卜堆里,也有可能认为宝图是藏在某个萝卜里,甚至有可能以为这宝图是藏在某个萝卜的表面纹路里。而这些匪夷所思的思路全是被类似唐雪燕的这种家伙给培养起来的……
——在我向她回报任务过程时,她就娇媚地掩口轻笑:“哟,这些人可真傻。我怎么可能把宝图埋在萝卜堆里头呢?要是我藏这张宝图呀,就把它刻在一个萝卜上,然后再把这个萝卜沾满土滚得脏兮兮的,让他们在一山萝卜里头找去吧!”
你说天下人要都像唐雪燕一样没事找事,世上该多混乱。
依我看,如果你有某笔宝藏不想让后来人找到它的话,就干脆装一船沉进大海给龙王就是了,何必藏起来?还要掘坑,还要设机关,累不累得慌?当然啦,这些人可能也怀有“有一天我要把它们再挖出来”的美好愿望来做这些事啦,但事实是,如果你保不住一个宝藏,就根本别想还能保住藏宝图……
当我向道姑师父反映我的牢骚时,她点了点头,赞许道:“但是如果人们都不没事找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愣了一下。对于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我来说,人生意义这个话题显得过于高远了。我只知道活着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们一起快乐过日子就好,却从没想过这种生活的愉快究竟是来自何方源自何处的。
而两年之后我发现师父这句话是对的,天下真的有很多人的人生是建立在“没事找事”的基础上的。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些没事找事的人,很多人会找不到赖为谋生的事情做。
但回到当时来看,我真的不知道师父这话算不算是“没话找话”。这位仙姑向来有着极为分裂的语言习惯,有时会说很多废话来解释一个本身就没有意义的词语,这也是部分男女道士的职业病——而有时候则言简意赅得让人头大,你一听就觉得她的话很深奥,再一想就觉得更深奥,但再怎么想,你还是想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知道那言语含义格外深奥。
我曾以为那位尉迟将军能和她相谈甚欢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觉得他一定具有格外强大的包容能力,一定具有相当高明的理解能力,同时还具有对美人超级犀利的鉴赏能力。即使三者只缺一,他都只可能在我师父眉飞色舞的论道中倒地吐血饮恨而终。
——但当我做出这个猜测之后,事实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子。师父在尉迟将军面前压根不废话,她只要乖巧地笑着,间或应答几句就够了。在奸商盗匪面前威风八面大公无私的尉迟在道姑师父面前却根本是个话痨!
这对变态。
、第七回
好吧,我觉得是时候说说我在冰魄都做了些什么了。我八岁进冰魄,十三岁送萝卜,在送完萝卜的第三个月后,收到了第一个刺杀任务。
首先得厘清一下,我死活都不会承认送萝卜那事儿算是我的第一次任务的。我是个杀手,又不是个镖师,虽然送萝卜也是组织里头的安排,也是把事情办砸了的后继任务,但它当做我的第一次,我觉得很是耻辱啊……
不提这一桩,我所杀的第一个人是远在燕赵之地的某位员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当真很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买杀手去刺杀一个员外——要知道,基本上在所有的话本小说里头,当员外的人都是女主角她爹,这让我一直都觉得员外们就该留着小胡子,老眼昏花且与世无争……
鉴于我有这种错误的思想,道姑师父在我出发之前就对我进行了知识普及和严正警告。她告诉我,这位员外出生武林世家,年轻的时候还一度当过兵,因为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而先后被高仙芝哥舒翰等一众将军剔除出军队若干次。看着远征异域祸害外邦人民无望,他终于老实回家当地痞恶霸去了。
人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对于这位姓穆的员外来说,就是“穆某老矣尚能贱否”……据说这位神人今年已经五十有二,基本上是该给孙子定亲的时候了,居然还派家丁劫了一位去走亲戚的姑娘。
这位姑娘自己身无半分武艺,体质娇弱,心气却高。看到这么个一点儿也不糟的老头子,一头就撞死在了新房的床上。穆员外也没当回事儿,就草草把人家埋了——可他打劫之前也没打听过人家姑娘的身份,那姑娘的爹有的是闲钱啊!
冰魄杀一个人收费也不低了,够一般人家过多半年了,可人姑娘的爹说了,钱不要紧,仇是一定要报!
人家码了二百万通宝来,买穆家老小的命。从上到下,要求穆家大宅里一个活口都不留啊。
“说来那妹子也可怜得很呐。”道姑师父眼含泪光道:“她爹是个大户少爷,带了她生母私奔。后来又娶了个名门小姐当正妻。谁知那小姐肚量小,将她娘俩赶了出去。她爹也无奈,好不容易等正室死了,想接她娘俩回家,可谁承想碰上这种老色鬼呢?”
我点点头:“但是杀人全家……”
“你别有太大压力。人家说啊,要是爹娘好,孩儿便差不到哪儿去。像这种恶霸,他爹娘妻儿大约都不是好东西。”道姑师父义正词严道:“这是有受害人家属站了出来!一定还有更多的受害者畏于权势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杀人全家……”
“退一万步讲,咱们收了人家的钱就得替人消灾。”道姑师父搬出了杀手的职业道德压我。
“但是杀人全家……”
“你是怕难度太高?放心,乡下土财主而已,再说紫轩会去接应你,你怕什么?”师父急了。
“能听我说完吗师父?”我哀戚脸了:“我想说,要杀他全家只要在水井里头下毒就行了呀!”
“啊……啊诶?”师父一愣,然后想了想,才道:“嘛,其实下毒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就太没有挑战性了对吧。咱们是杀手又不是土匪对吧?再说有毒的水万一被乡邻挑走喝了也不好对吧?做人还是要有点儿公德心对吧?”
“……对。”我已经被一系列的“对吧”搅晕了,再不应承她就会一直问下去的对吧?
“那么去吧,孩子。”师父的脸在冬季阴沉的天空下带着一种神圣的肃穆感:“那地方好远的,你这一走,为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你……”
我心里头一咯噔:“师父你不是说我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你敢。”师父立刻换上了凶狠脸:“为师教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没花过你赚的钱,你死一下试试?”
我僵笑:“死一下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试试啊,师父……”
好吧,其实整个刺杀过程比我和师父这不祥的预料要顺利得多。我成功潜入了那家宅子,并在进入宅子之前和已经到了附近的小镇的受受师父接上了头。一俟刺杀成功,我们就会急速遁走。
道姑师父说穆家是“乡下土财主”,我看也是这样。这宅子挺大,但是大部分房间都光线暗淡,从楹梁间的蛛网也能发现这些地方其实根本就很少人来。
我就躲在这样的一间空屋子里头。这里还有一些破桌烂凳,看式样好像是几年前流行过的,但材质都不怎么样。其破损的原因大约都是被某个或者某几个人劈的……我查看了一下桌面的断裂处,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凉——要是把杨木桌劈成这副废柴样的家伙就是那老恶霸,我还真得趁着他们不防冷不丁地动手杀了他。否则真过起招来,他的家丁往上一拥,这次任务肯定就完蛋大吉了。
其实我任务失败也是不要紧的。只要我自己全身而退,自然会有更厉害的杀手动手干掉这厮。但一来我不希望我职业生涯的第一步是失败的,二来第一个杀手失手的话目标就会提高警惕,再来这儿也太远了——从冰魄总堂派个杀手过来,光路上喂马和住店的钱就要花掉个几百通宝,成本实在太高。
于是,蜷缩在灰扑扑的房间里头,我在心中默默发誓,这次刺杀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行动的时间么,就今天晚上吧……
然而,在我好不容易等到日薄西山天色向晚,终于跳上屋顶像野猫一样潜伏,等候机会时,意外发生了。
一声如驴鸣般的大叫声从前院传了过来:“有刺客啊,保护老大!”
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前院的人是肯定看不到的。于是那个所谓的刺客肯定不是我。但由于刺客最喜欢躲在房顶上,这儿是重点检查区域,我还留在原处的话大概会比较危险,于是我跳下地来,躲回屋子里,把窗户纸捅了个洞,非常安静地观察着外头的情况。
那喊声越来越近,不到一会儿,一道银色身影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一群人。
冲在头里的那个人不言不语只是朝前疾奔着,拖着一柄长枪,枪头在地上拖起一溜雪尘。而后头那帮子正指着他狂呼大叫。当这群人冲到我趴着的屋顶所在的院子时,第一个人突然站住,转身,长枪刺摔砸点,为首的三四个人登时飞了出去,其中一个刚好摔在我身边。
那掉在我身边的人还没死,看到我便扯了嗓子大叫一声:“刺……”
我估计他是想说“刺客还有同伙”什么的,仓促之间也来不及拔武器,便直接伸手卡住了他脖子。人在着急的时候是能爆发出足够强大的力量的,那正当壮年的男人居然被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给活生生掐死了——虽然我是个有几分内力的小姑娘。
但外头那帮人明显没注意到这里的异常。转瞬之间,一个颇为高大的男人也冲进了这个院子,还捂着左臂。我看不清他有没有受伤,空气中也早就满是血腥味道,但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这人就是那姓穆的。
我慢慢地伸手,从背后取过了琵琶,抱在怀中。
那男人进了院子,低沉着嗓子吼了一句:“围住他!”家丁们便尽皆住手,将那握着长枪的少年团团包围。
此时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