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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初阳还是孩子啊。您别这么对他……”
“孩子……”中年男子指着地上的男孩,眼中满是痛苦和愤恨:“孩子,孩子已经知道去下药,去杀人……可怜月儿被他下毒,忍着剧痛还拼死的保护他们这群畜生啊……月儿何辜啊?我该怎么对他?”
“爹爹……”
男孩抱住了男子的腿。
男子皱眉,稍稍用力挣开了男孩,一脚就把男孩踢到了院子中。
男孩顾不得一身的伤痛,跪爬着回到屋中,又抱住了男子的腿。中年男子一把拉起男孩,毫不留情的把他甩了出去:
“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泯灭天良的儿子!滚!不要让我看到你。”
这一下摔重了,男孩嘴角鲜血溢出。他皱着眉爬到了男子的脚边。
“爹爹,爹爹打儿子吧。爹爹打死儿子儿子都不怨的,可是,爹爹不要这么痛苦了,爹爹……”
男孩泪流满面。
中年男子看着地上的儿子,凄厉的一笑:
“打死你?打死你就能换回月儿吗?如果能,我宁愿不要你这个畜生。可是,月儿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男子泪水滴落:“如果你不是那么狠辣,怎么会有今日的祸?月儿,她从来对你们都是忍让委曲求全,为什么,都不给她一个活路呢?为什么要逼我们。难道,今日逼死了月儿,才是你们的愿望吗?我负了月儿一生,到死,都亏欠她……”
男子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门槛前,却没有迈出门。
他想逃离,却终究无路可逃。多年前,他本来可以逃走,可是去抛弃了她,重回了家。如今,她已经死了,他连逃走都没有了意义。
他手扶住门框,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样?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残忍……该受到惩罚的是我,是我啊……”
亲兵看着这一幕,也是泪盈眼眶。
“爹爹……”
男孩心痛的呼唤,可是,他的父亲充耳不闻。
“爹爹,爹爹……”
男子在睡梦中醒来,一声冷汗。
“阳哥哥,阳哥哥……你又做噩梦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锦衣华服,俏丽甜美,眼中,尽是关切。
又梦到父亲了,又梦到那往事了。这是他的噩梦,终其一生,不得解脱。
他是家门逆子,曾经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只能背井离乡,飘零江湖。
那一夜,皎皎明月下,踏着一地的白雪,他一步一回首的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塞北的故土,再也没有再见到父亲。可是,午夜梦回,那是他放不开的牵绊。
初阳点了点头,无语。
初阳的额头上满是汗。浓浓眉毛和发丝都湿润了。清秀的脸庞,浓眉大眼,他的长相和父亲很相似,英气俊朗。
女子拿手帕小心的替男子拭了汗水:
“是不是这几日太辛苦了,要不然,就停了吧。你何必受这份罪呢?而且,就算是日后能习得一身武艺,对你来说,也是没什么益处的。
女子柳眉微皱,泪珠儿就在眼眶中打转。
“没事儿的……安岚,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
初阳道:“这大晚上,你怎么还在我房间,不大好的。你回去吧。”
安岚摇摇头:“不,从你开始练武,你身上的丧魂钉就日日的折磨你。你天天发烧,夜夜做噩梦,这个时候,我怎么离得开你呢?”
帮初阳把被子盖好,掩好:“阳哥哥,你睡吧,我守着你,看着你,心里才放心……”
“安岚,初阳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孩如此相待呢?”初阳叹气:“可惜,我是万劫不复之人,安岚,你不应该这样……”
“阳哥哥怎么这么说呢?在安岚眼里,阳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是天底下最最优秀的儿郎……”
情人眼里出西施。妙龄女子嘴角,是灿烂的,知足的笑容。
“三枚丧魂钉在体内,我已经是半残之躯,更何况,我身负重罪,本就是该受尽苦楚,万劫不复的。”如此的惨烈,初阳仍旧说的淡然。
“不许说这样的话。”安岚伸手捂住了初阳的嘴唇:“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已经受够了,要想着,以后都是好日子啊。丧魂钉是该对付江湖中屡教不改的,大奸大恶之徒的。丧魂钉入骨,武功尽失,日日痛苦,辗转难安,以后不能用力伤人。你定入这丧魂钉的时候,才十四五岁啊……哪能算得上是大奸大恶之徒。何况呢,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你就算做过什么错事,当爹的也是有责任的。你爹怎么下的去手啊……”
念起初阳后背脊骨上,三根拇指粗钢钉,安岚就心中酸涩。四五年来,这个男子是忍了什么样的苦楚活过来的啊。纵然是他谈笑风生,也常常是微皱了眉,这样的生活,对一个年轻人该是多么残忍。
她要让他幸福。安岚在心中暗暗说道。
初阳皱眉,微微叹息:
“安岚,你又乱说话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错了,就是我的错。承担这样的罪责,忍受这样的痛苦,我谁都不怨,只悔自己当年。”
安岚咬了咬嘴唇:
“我就随口说说,你不喜欢听,就当我没说好啦。”安岚伸手又帮初阳擦了擦虚汗:“是不是又痛了?不管怎么说,人活着,总是要盼着好的。你净是说些抱愧的话,我听着我也难过啊。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不也得想想我?”安岚说着,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初阳道。
他本就是不善言谈之人,无从解释,初阳沉默着。
“好啦,别这样皱着眉,臭着脸。你接着睡会儿吧,这几日练武这么辛苦……”
安岚转悲为喜,催促着初阳赶快入睡。
明白安岚的心意,初阳点点头,重新躺下。安岚披了外衣,就伏在初阳的床边。
这一夜,安岚很快入睡,甚至还打起了乎。
然而,平躺着的初阳,却再难入眠。往事交错纷杂,终不是烟云过眼。
第二章 猎虎少年雄姿飒
梦华朝天佑二十六年。初秋。
塞北,安西城。
塞外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透明。高高的天空,时不时有苍鹰飞过,留下迅疾如箭般的身影。
塞北的居民以游牧民族为主。他们崇尚武力,惯于骑射,牧马牧羊的闲暇,部落里无论老幼,都会打马猎兔,弯弓射雕。
此时,正是狩猎的时节。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几匹骏马驰骋。马背上,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个个身背弯弓,腰系箭囊,一望便知是外出涉猎。
“你们看,那边有雁群过来啊……”
一个闪着水润的大大的眼睛的女孩高声喊道,女孩圆圆的脸庞,被风沙的磨砺有些微红,她头上编着的几根细细长辫也在风中扬起。
“来,我们比比,看看谁射的最多!”
一个牧民装束,魁梧粗壮的男孩说道。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几个男孩都高声的响应。
话音刚落,这群少年都纷纷解下了背上良弓,开弓搭箭,拉弦。
“嗖嗖”的声音穿云而过。
雁群嘶鸣着,雁阵被打乱,被射中的,受伤的大雁扑棱着落到了地上;受惊的大雁疾飞着,左右乱窜。射雁的少年们锲而不舍的猎雁,一时间,天空中哀鸣阵阵,雁毛翻飞。
大雁在惊慌中远去,少年们勒住战马,开始清点着自己的“战果”。
游牧民族的箭簇上,都刻着自己家族的的姓氏,是以,清点战果并不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一只只的大雁丢到了一起,少年们蹲在地上,拔下了箭簇,聚拢在一起,品评着战果。
“今天我射的不多,前面追那个野兔子太累了……”
一个少年拿着一支箭,叹息着:
“拉图越来越厉害了,居然射下了六只啊。”
他旁边粗壮的,被换做拉图的男孩脸色憨憨的一笑:
“跟初阳比,我还是差得远呢……”
众人都向旁边一个灰袍的男孩子看去。男孩子面色清秀,剑眉星目,是中原人模样打扮。他的手中,十二支带血的箭,他的脚下,十二只大雁,令人称奇的是,每只大雁都是被从眼中刺入!
“初阳,你真棒!今天又是你第一!”
女孩拍手称赞。少年们的眼中也是满满的赞赏。
“初阳,你是我们达西部的好汉子!”
粗壮的拉图宽厚的手重重的拍在了叫初阳的男孩子肩上。初阳伸手拍他的肩膀。
“达西部的汉子们,都是好汉子!”
“说起来还真惭愧啊,我们以前总觉得你们中原人太文气太文弱,不把你当兄弟,还总是取笑你呢。今天看看,我们又都不如你呢!亏得你不跟我们计较,把我们当好兄弟,还常常教我射箭习武呢!”
拉图说着,眼中闪着光。草原的男孩子,爽朗直白,感情外露。
初阳的父亲是安西路宣抚使易辉。是以,虽然初阳自幼在塞外长大,也把草原,沙漠看做是故乡。可是,牧民向来对梦华朝有敌意,所以,部落的孩子从前也对这个英俊文气的少年刁难捉弄。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孩子们发现,这个中原的少年有着与他们一样的热血,豪气,爽朗;能够与他们坦诚相待,肝胆相照,于是渐渐的,他们也接纳了初阳。并且,慢慢的,把勇武豪爽的初阳看成了小小的领袖,跟随着初阳学武狩猎。
初阳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是男子汉呢,唧唧歪歪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呢!大家收拾东西,上马,我们今天不是说好了要打野猪去吗?不能就射几只大雁就知足啊!”
初阳爽朗洪亮的声音在少年中很富有号召力,大家纷纷上马。
放马在荒原驰骋,听耳边风呼呼的吹过。少年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任情任性,豁达开朗。他们打马扬鞭,放眼四望,自是愉悦无比。
“嗷嗷”的长啸在荒原中响起。
马儿都如受惊般突然放慢了步子,继而慌乱的四处打转。
“是不是有虎?我感觉着有危险的动物出现了。所以,马儿都乱了!”
拉图谨慎的说。
他是达西部族长的儿子,自幼在草原长大,他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敏锐的察觉。
“恩,是老虎,可能向我们跑来,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拉图皱眉。
“老虎有啥怕的?我们这么多人呢?”
一个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不怕,可是畜生怕,何况,还有拉霞一个女孩子在。”初阳勒住马,想了想:“我这个中原人还没有见过老虎呢。反正,我们也未必躲得过,那么我先去会会他。”
说这话,初阳就打马过去。
“等等我们……”
他身后的男孩子高喊。
初阳回身看了看身后同伴们热切的目光。他们都是一同成长一同玩耍的草原的刚猛汉子,都是满腔热血。面对危险,自然是没有人退缩。他们把并不年长的初阳看成首领一般的人物,初阳自然也懂得保护兄弟们,不能让任何人受伤。
“拉图是达西部未来的首领,今天猎虎的任务,就交给拉图和我吧,大家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初阳扬眉,嘴角还带着笑容。
拉图与初阳相视一笑,催马前去。
他们是兄弟,知己。初阳的心意,他如何的不知道。初阳是处处帮他树立未来族长的权威。
年少的脸庞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无所畏惧。
跑了没有几步,马儿又放缓了步子,在原地打转。马腿不断的颤抖着,马肚子也抽搐着。
“马儿,马儿不怕。”初阳抚摸着马的脖子,俯身在马儿的耳边低语着。马儿似乎也听懂了主人的话,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少年解下背上的弯弓,拿起箭囊中的箭簇,挽弓搭箭。警惕的张望着四周。
“小心点。”
不远处,地平线不远处,东南前方,一只黄色的斑点越来越近。再近一些,依稀中辨认出来,是一只成年的大虎正大摇大摆的走进。老虎时不时的舔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