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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充衣则娇笑道:“看形容是哪家的内眷,没见过宫里的繁华,不识得人,有什么可喝问的。你这丫头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
我抬抬下巴,令德低头道:“小的叩见华美人、卫充衣。这位是张家小娘子,几日前主上有旨,有封‘惠淑君’,位比关内侯。张家小娘子今日进宫谢恩,主上命小的送张娘子离宫。”
对面的侍女侍儿马上跪了一地,华美人和卫充衣也露出尴尬的神色,勉勉强强朝我半蹲身子,有些讪讪地让出路来。
卫充衣道:“是我们没见过张娘子,失礼了。德内侍,辛苦了。”
令德恭恭敬敬地说:“不敢,主上有命,小的从命。不是辛苦,是福气。二位夫人,小的还要送张娘子出宫,就不多说了。张娘子,这边请。”
我一言未发,顶着刺人的目光继续前行。
走出很远,还能听见华美人的哭闹声。
这点事都受不住,在这个宫廷里,可有的熬了。
向刘病己谢了恩,我将恩封的旨意誊录下来,火化在三位长辈坟前。想想今年夏季的供花还没上,又择了些时令的花材,两个新制的漆盘,阔长一尺,宽七寸,深一寸,黑底红卷草鸾鸟纹,错金银丝勾勒线条,端庄富贵。一只铜壶,青铜铸的仙鹤望乡莲叶六棱壶,小雅之气。
父亲在世时是心忧国家的人,给他的供花非常朴实,一蓬新莲子,几只扎得整整齐齐的菱角,郁李连枝叶,葡萄连着藤儿,缀以凤仙三支,鸡冠花一朵。祝曰今岁丰收,瓜果繁茂,女儿平安,家国福泰。
母亲是大家娘子,又处处以父亲为重,供着桑枝一把,稻杆做的蚕架一只,上有双茧相套的蚕茧两个,萱草花一把,茉莉一簇,衬以新纺的绢。祝曰今岁蚕桑正好,女儿手巧,衣食两全,唯慈萱难忘,犹似花香在户,久久不散。
生母妙娃别致风流,所以用的是铜壶,供以盛开的红莲一朵,花苞一支,白莲一束,凌霄环衬,芭蕉作底。祝曰母恩不去,音容宛然,女儿虽安,不忘前难。
三座供花分别放在父母灵前,我又默默念过几遍祭文,天色便近了黄昏。
柳江安排下清粥小菜,嫩嫩的葵叶,田庄上献的早熟的菰米,宫里赐下的鲜藕粉,菱角,小菜上浇着茱萸汁,一旁的木盏中盛着细乳茶羹……摆上来红红绿绿灰灰白白的,倒也好看,吃着也酸甜苦辣,各有滋味。
用完膳,回到书房里,我拿白天用剩下的花材,漫不经心地折腾着。
杨河快到人定时才回来和我通报今日的消息。
今日遇见了华、卫二人,我可没以为华美人在御池上哭过一场这事就算完了。
看杨河一脸的“主人好聪明又算准了”的表情,我就知道所料绝对不差。
杨河绘声绘色地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与我听:“……听说啊这位华美人,今儿晚膳前和陛下哭闹了好久,说是自己怀着龙胎,乃是天子家眷,竟然还不如市井孤女,嚷着闹着说不如死了干净!”
桃溪讽笑道:“真有这样的气性,她就跳了御沟,我就服她!”
“哪里想死,卫充衣拦着呢。她们俩自进宫起就常在一搭儿,一刚一柔,一个哭一个笑的,相辅相佐,比单打独斗的强多了。今日也是,华美人是哭哭闹闹,卫充衣呢就怀柔小性儿,换了别人还不定就被她们拿住了。”
柳江道:“主上又不是昏君,主人常说主上历经磨难,心志坚定,不会轻易为人左右,更厌恶别人质疑他的旨意和决断。两位夫人的小打小闹,能有用才怪呢。”
“正是。主上本来就忙,被二位夫人一吵,当时就拂袖而去,不到一刻,椒房殿就下谕旨斥责两位夫人多嘴嚼舌,削卫充衣俸禄三个月,命两人禁足半年。”
我道:“这倒不仅仅只是生气,华美人是上官太后的人,和霍家关系千丝万缕,其父华守,前不久还给大将军家里相过面。主上除了讨厌她恃宠生娇,更是不想让霍家的人再在宫中横行霸道。华美人肚子里的可能是个皇子,和太后殿下太近,将来就难免成了霍家的势力。主上躲霍家还来不及呢。如果她们两个够聪明,等惩罚过了,就该和太后殿下疏远些。”
桃溪道:“华美人能有这脑子?”
我道:“她也许没有,卫充衣应该有。她今天说话虽然难听,似乎是胸无成算,可是我看她双眼灵光闪现,分明是别有计较。她是在伪装,依我推断,所谓的禁足,是她想挣脱皇太后的约束,又不想单独和霍家翻脸成为霍家的叛徒。她比华美人聪明多了。至于我判断得准不准,就看她以后能不能起事了。”
我说话间,手上的花材已经用尽了,只编出了个半月形的花环,于是又截了两段丝缎接上,顺手套在杨河头上:“最近辛苦你啦,把那俩人盯死,我在宫里的人手,还是少了点,能说得上话的,就更少了。咱不求她服服帖帖,只要能为我所用就好。”
、有女若兰
我才叹了手中无人,未料不足一月,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选人是个很伤脑筋的事,没有本钱,不要。寻常的宫女子我想要多少要不得?我如今想要个有些能耐的,或者容貌过人,或者聪慧机智,或者别有特点,总寻不到满意的。直到七月中浣,过了我的生辰之后,才有了些眉目
。
这天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没甚变动。
直到晚上我准备洗漱完好睡下了,杨河说有个神色仓皇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孩求见,自称是富平侯张安世的族人。
我顿时就来兴趣了,是张安世的族人,还能求到我这儿,怎么看都是处处透着蹊跷。
我于是停下更衣,叫人把她带到小书房。自己慢慢地把衣服收拾好,过了小半刻方起身迎客。
那女子身着葛布绿衣,青色裤子,赤足立于堂下,被晚风一吹就打个哆嗦,却始终抱着怀里的婴儿,不让他见一点点风。
我走到主座上坐下,那女子立刻跪启道:“婢子若兰,叩见张娘子。”
她态度不卑不亢,语调身形却楚楚可怜,是个可造之材。我道:“起来吧。你说你是富平侯的族人,我怎么不认得你?”
“回娘子话,婢子担心娘子不肯见小的,所以不得不冒称,请张娘子恕罪。”
“你倒有心,你深夜前来,必定有事,不妨说说,倘若能帮衬一二,我倒无所谓。”
“多谢张娘子!”若兰语带惊喜,双手将那婴儿捧起来,道,“婢子原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四年前,被大夫人索走教以歌舞,以备他用。今天主人下朝回家,说是有急事要议,约摸三五日不会回来,主人前脚走,大夫人就将二夫人和小主人囚禁起来,将二夫人的侍女们拘押,正在一一拷问,命她们诬告二夫人通奸,证明小主人并非主人亲生。婢子受二夫人之恩良多,看守二夫人的又是奴婢兄长,故而人定后潜入囚室中,想救二夫人,二夫人不肯走,只将小主人的儿子托付婢子,嘱咐婢子向张娘子求救。婢子……”
“真难为大夫人能忍这么久。”我叹道,“我还在右将军府的时候,因着二夫人所出的次子延寿比大公子聪颖,大夫人对二夫人百般刁难。二夫人意外生下张彭祖,若非右将军宠爱幼子,他们母子两个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不过大夫人年纪见长,脑子却一年比一年不够用了。她还真当张彭祖是随随便便可以杀的?”
若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
我厉声道:“你也别装了,二夫人是个不问世事的人,每天做不完的活儿,累得七苦八苦的,哪有精力打听外头的事?你们大夫人恐怕不容任何人在府内谈及我,二夫人大概连我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抱着她的孙子来求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你想挑起我和大夫人斗?”
“若兰、若兰绝无此意!娘子明察,抱小郎君向张娘子求助,确实是婢子的主张,婢子是逃奴,实在无处可去,所以,所以不得不向张娘子求庇护!若兰砌词作假,若兰该死!求张娘子救救小郎君吧!”
我向桃溪示意,她走上前,弯腰抱起那婴儿递给我。
小孩儿睡得好熟,外面的风雨,似乎完全和他无关。
我轻声道:“送他去我那儿,交给赵媪,拿点蜂蜜水给他。明早叫赵媪和赵阿伯去如珰那问问有没有正在哺乳的羊,有的话,高价买两头来。”
“是,主人。”
若兰像是完全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了她片刻,摊开书简,让柳江磨墨,自己润笔,道:“其实你求错人了。张彭祖和主上有同学之谊,关系很好,你该抱着孩子去掖庭的。”
若兰唯唯诺诺的,我道:“莫非你还指望我直接冲到富平侯府,把二夫人和张小郎君救出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这么聪明机智,都能诈开我家的门了,怎么会犯这种错?”
若兰弓着背,深深地低着头,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理她,只埋头写我的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晾干墨迹,将竹简编好,用黑色的丝绦系好,连着令牌一起交给柳江,她去了片刻后就回来了,表示猛子已经去了掖庭。
我拿丝帕将手擦干净,道:“柳江,你叫两个人把若兰洗干净了,拿一套我的旧衣服给她换上,梳个简单的椎髻,然后再领过来。”
柳江带着若兰走后,桃溪就回来复命了,道:“主人,你真想救张家的小郎君啊?”
“为什么不呢?又能给霍晏添堵,又能给主上留个人情,还能给咱们家添个当户的男子。我也不求别的,只要给咱们家留个香火,逢年过节,有个孝子上坟,也就好了。张彭祖的秉性咱们都知道,人是弱了点,可老实,正直。他妻子虽是小门小户的,但是人不坏,能持家。这也就好了。如所托非人,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左右二夫人还在富平侯府做妾,我难为难为人家,张彭祖也就听话了。”
桃溪道:“主人英明。那这个侍女……嘴里没一句真话,就想欺瞒主人,主人想怎么样呢?”
“等柳江把她收拾整齐了咱们再看看,没准……是老天赐给我的人呢。”
亥时过半,柳江带着若兰回来。
若兰的容颜极为清丽,柳江拾掇后,远胜卫充衣,身段细长窈窕,更显可怜可爱。她刚才还说她被教以歌舞,想来于歌舞之道亦有出色之处。
我让柳江取粉黛来给她施粉上妆,不时指点几句,眼线在眼尾细长上勾,在眼珠上描粗,下眼线也浓浓地画上;眉毛加重重的黛粉,不学世俗的女子一味地追求细长圆润,而是粗粗地画,略出锋芒。
她的鼻子不够挺,我也没办法改变,略加一些鼻影也不过微微好了一些。
脸有点太过枯瘦,这也补不回来,想让她面颊丰润,就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但一养,人就重,也就难为歌舞了。所幸现在灯光昏暗,我于是让柳江给她的粉再厚些。
她的唇形稍厚,也用粉盖去原有的形状,再重新描成菱唇。
好容易打扮好了,我让柳江退开些,道:“现在看着,可有几分像我?”
桃溪道:“容貌有三分像了,可气质不太像。”
柳江附和着点点头,我一边仔细打量若兰,一边说:“气质都是骗人的鬼话,容貌像三分就行。若兰,你多大了?”
“婢子十四了。”
“十四,还能长大些,现在确实太小了点。歌舞怎么样?你现唱个擅长的曲子我听听。”
若兰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扭捏着唱了一支《湘君》。
嗓子还行,但若要精彩,还得下点功夫。
不过我手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心里……可有了人?”
若兰睁大眼,抖抖索索地嗫嚅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张婕妤的身世我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