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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证据交给刘病己,刘病己要亲审淳于衍,这时霍显却出面,强行从宫中带走了淳于衍。
刘病己当时气得火星乱飞,直接将复命的人拎到霍光那里,说给霍光听。
霍光一脸惊愕,显然是不懂自己的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搀和什么。
他是真不知道,对自己人,他总是太过信任,太过相信他们和自己一样正直。
我这边劝住了刘病己,让他打消直接去霍府抓人的念头,改为先保住淳于衍的命再说。为这个,刘病己甚至亲自给淳于衍出了个逃亡的地方——湖县,交给戾太子的旧人湖县萧氏、胡氏二族,既能躲过霍显的毒手,也能让淳于衍放心,不再逃亡。
安排好一切后,刘病己满脸颓丧,垂手坐在殿下,道:“我真是没用啊,身为一国之主,皇后死了,不仅不能为她报仇,还要帮助仇人逃命!”
“陛下的忍耐会有结果的,此时保下淳于衍的命,将来才能让她指证霍显。”
“我懂,就是心里难受。我没脸见平君,没脸见昌成君了。”
“与其难受,不如反思,陛下身为天子,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境地的。身为夫君,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身为国君,坐视他人逃脱律法制裁,不是很可耻吗?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权臣难撼,更因为您轻敌了呀!您只看到霍光权重却不徇私,可以徐徐图之,却不曾见他背后之人,欲壑难平!妾身的事做完了,妾身先告退,哦对了,说动淳于衍逃亡的人,不如放在霍光身边,让他们在霍府与淳于衍接上头,说好逃走的计划。此时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
“你说的对……冬山,你亲自去送霍光回府,传旨说这几天辛苦博陆侯了,朕特赐五千金及宫中药材等慰劳。要做什么,你懂么?”
“小的明白,小的觉得今晚恐怕会有阴云闭月,是个出逃的好机会,不如就约在今晚子时正点,侯府东角门出,东拐弯,上车即走。”
刘病己点点头:“去吧。小鸾,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
“妾身谢陛下关心。妾身告退。”
照样被令德送到宫门口,我不急着回家,而是静静等着霍光出来。
不多时,就见着霍光的仪仗,并冬山和一群内侍从侧门里走出来。
我主动上前,先和冬山说道:“冬内侍,我有话想和大将军说。”
冬山退后三步,一扫袖子:“娘子请。”
“谢谢。”我一个眼色,柳江很聪明地上前扶着冬山,不经意间就有一个香囊滑到了冬山的衣袖里。
霍光得了空隙,直问:“小鸾,真的是内子把淳于衍带走了?”
我另起了个话头:“初七初八那几天我脸上带伤,想必您看出来了,您知道是谁打的么?”
“我猜不到谁敢——难道是内子?”
“不,不是。是初七刺杀令夫人的折柳居主人莺娘打的。莺娘希望我帮她刺杀令夫人,我没答应。莺娘仰慕邴公已久,而令夫人却借她的药伤害关内侯,这就是莺娘刺杀令夫人的动机。那么大将军以为,令夫人为何要对邴公动手呢?”
霍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小鸾再问大将军一事,皇后驾崩,谁会是下一任皇后?会是后宫众女么?还是直接迎娶权贵千金呢?大将军的女儿成君,过了婚嫁年纪了吧。令夫人一直不松口许嫁,倘若今年还是如此,您会越过令夫人直接给女儿挑人家吧?令夫人等不起,令爱也是。是告发首犯保住霍家根基,还是任这根刺在主上心里越扎越深,以致伤了霍家基业,大将军自己斟酌。小鸾言尽于此,小鸾告辞。”
霍光护短的性格,让他绝不会真的去告发霍显。
这让我有些高兴,又更加郁闷。
高兴是因为此时告发,只诛首恶,只诛首恶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得自己算计霍晏么。俗语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的靠山虽然倒了,要算计她,也得费一番功夫。霍光现在隐而不报,将来清算时,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不必我出手,也会牵连霍晏。所以不告发对我来说才是有利的。
郁闷则是霍光不告发,难免会牵涉到他。以刘病己对他的敬重,他的性命自不会有危险,但身后的名誉,肯定保不住了。霍家的香火,也会就此断绝。
何忍?何忍?
作者有话要说:刘病己之能忍即在此处可见一二,明知道许后之死是淳于衍做的,愣是没当场把人打死
、开解
在家休息的时候,就听说淳于衍出逃,还有霍光回家和霍显密谈了三个时辰,最后以霍光拂袖推案离开、霍显砸了他的书房为结束。
霍光独自骑马晃荡了一天才回来,命人将他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书房,却没去告发霍显,与我的猜测很相符。
如果我不这么了解他,我也不会这样痛苦了。
张彭祖好容易得了闲回家休息一日,闲余说起淳于衍到了湖县也算乖觉,每日闭门不出只求自保,刘病己尚不放心,决定再加派几个人保护她。
萧鹄不解其中秘事,担忧地道:“哎哟哟,她逃到湖县去了?这样的恶人,可不要牵连了我家才好。”
张彭祖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主上自有主张,不会牵连无辜。”
我则诧异地问:“弟妹是湖县人?”
萧鹄笑笑:“是啊,湖县萧氏,也算是个大氏族了。不过我母亲和父亲曾流落长安,得蒙贵人收留,才有了我。”
“湖县萧氏,流落长安”,这八个字,过于敏感了些。我细细咀嚼一番,道:“瞧我,弟妹到咱们家这么久,除了知道弟妹父母的忌日和生祭,其他的我都还不知道呢。未知弟妹父母是?”
萧鹄看看张彭祖,然后才用略带试探的语气说:“我父亲是湖县萧氏讳严,严肃的严,母亲胡氏讳组,丝且组。阿姐,是有什么不对吗?”
“不,很对。你母亲的名字我听说过,不知道对不对,听邴叔父说武帝征和年间,有一对湖县萧氏夫妇,因为女儿被拐卖到长安,前来寻女,结果反被拐卖女儿的人陷害入狱,几经周折才得以脱身。”
“正是家父家母。我上头还有个姐姐,比我大十几岁,幼年被拐卖到长安,家父家母就卖了家产到长安寻女,却被下狱,在狱中呆了十年才得以脱身。出狱之后家父母走投无路,欲投灞河自绝,却被路过的二夫人救了。后来有了我,再后来夫君年纪大了,大夫人给夫君说了她自家远房的庶出小姐,听说性格很不好,二夫人就急着将我说给了夫君。还好有二夫人,不然我,怎么能嫁给夫君呢?”萧鹄说着,情意绵绵地看一眼张彭祖,张彭祖脸一红,咳嗽一声,却忍不住不看她。
“二夫人真是个聪明人啊!”我笑道,决定逮个空去拜访一下这位二夫人。
不是每个豪门的女人都有魄力给自己的儿子娶个贫寒人家的女儿。
二夫人选的这位儿媳,宽厚老实,孝顺贤淑,既让大夫人放心,又让自己好过。最关键的是——萧鹄的母亲胡组,不是别人,正是刘病己早年在郡邸狱时的乳母。
这位二夫人,素日里不显山露水,但这成算,真叫人叹服!
我是很想见一见这位二夫人,不过我素来和富平侯府不往来,冒然上门,反而招惹是非。等铲除了霍晏之后,再见也不晚。
这样聪慧的女子,总能够保住自己的。
二夫人大智若愚,隐忍不发,彭祖外表憨厚单纯,其实伴君之人,大凡能得君王信任的,焉能没有成算?如此想来,彭祖倒将他母亲的本事学了十成十。
后来就是许平君入殓等一系列大事,我尽了身份上该做的事,也就结束了。
然后就是霍显执意将霍姃送入宫廷引起的纷争。
霍显想让刘病己以娶妇之礼,直接迎娶霍姃为皇后。她这个主意也就她自家姐妹能同意了,朝中贵妇,素日里紧跟着她的那些,都沉默了下来。
霍光更因为这件事与霍显彻底闹翻,再次大吵一架后,索性搬到别院里去住了数日。
我当乐子听着很高兴,即使霍光在受苦,我也没办法不高兴。
我在做时令供花的时候,桃溪终于没忍住,道:“主人,这事值得您开心这么多天吗?”
“每天都有戏看,当然每天都高兴了。”我一面笑答,一面将一枝带着新芽的松枝调整好。
自古松竹梅不分家,这一次的供花也是,一枝晚开的梅,一枝带着松果和新芽的松,一枝新发的竹枝,用素白的缎带扎好,拿白绢衬着。
“可是,博陆侯和霍显吵架,这么好的机会,主人为什么不去安慰博陆侯?”
“一个女人讨好一个男人,如果件件事都遂了他的心,就落了下乘。”我将供花交给柳江,站起身随手拿起铜镜照了一下,又道,“不冷一冷他,他怎会知道我的可贵?又怎会感觉缺我不可?柳江,把花送到主屋去,让彭祖带到皇后灵前。桃溪,叫上猛子,咱们去拜会大将军。”
“主人不是要冷他一冷么?”
我冷笑:“冷了半个多月,差不多是时候了,他也该想回家,该想找个人聊聊了。他老在外边呆着,怎么和霍显吵起来?他们俩不吵,我还怎么看戏啊?”
皇后故去,并不算国丧,只因我心里有亏欠,身上有封爵,所以虽然已过了百姓服丧之日,仍然一身素孝出门。
霍光大概和我是一个想法,所以他也是一身素白。
我在穿花堂中,美人几后坐下,霍光免冠束发,穿着家常的便服,对清风扶疏煎茶。
泛着细沫儿的茶羹送到我的几案上,他说:“这几天我想着你该来了。”
“何解?”
“柏子香还没制好么?”
“香制好了,只怕大将军现在没有闲情鉴赏。”
“正是现在才有闲情。”
“是啊,算算时间,过了现在,大将军就该回去了。”
“何解?”
“再不回去,令夫人就真的要把四千金送到宫里做皇后了。已有杀妻之仇,再添主上哀思之时夺位的恨,成君将来的日子,难啊!这时候,也只有大将军能弥合双方了。”
“不错,可惜我这难得清静的日子,又要一去不复返了。”
“大将军?”
“嗯?”
“城东的庄子,虽然您把它送给了小鸾,可小鸾没有告诉任何人。小鸾毕竟是闺阁女子,一年也去不了几回。”
“所以?”
“劳烦大将军多看着些了。”
“这算是同情我?”
“是啊,同情您有家归不得。瞧,我今日还特意跑来给您铺个台阶,帮您回家——您不是猜到了么?”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了解你。那天我很难受,心里有苦,不能说,也没人可以说。我就想,如果你突然出现,也许我会好过一些,所以我出门时带上了那张小弓。当我走出城门,转过一个山坡,看见你在路边等——梦耶?非耶?”
“就和今天我见你一样?”
“是,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会不会出现,我能做的只是等,等一个想法,看它能不能成为现实。”
“想来是实现了。”我面前的茶已经只剩下浅浅半寸深了,我将它放到一旁,“大将军,小鸾能不能去大将军府上蹭一顿饭呢?”
他奇怪地看着我:“有何不可?”
“我有些话,想和成君说。希望她以后,能好过些吧。”
“你有心,我代成君谢你。”霍光说着,命人捎信回家。
“谢我?您拿什么谢啊?”我戏言笑道,又换了正经表情,“令夫人……犯了这样的罪,您就算是为了霍家香火不断,也不该包庇啊!”
“她是我的发妻,我不能害她。至于我家人,我会向主上求情。以光一命,换主上不杀之恩,应该可以吧。”
“我只为你不值。你这样纵容他们,将来会后悔的。”
他语带怅然:“那时候我大概已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