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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为谁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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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她缠满白条的右手,蔡氏目露心疼,拉着她的左手重新落座。瞥见窗柩大敞,厉色训责起立着的香蕾,“姑娘身子才好,窗户便开这么大,若着凉受风了可怎么好?”
“奴婢马上去关。”
蔡氏便重哼了下,不悦道:“非得提醒了才知晓做事,连点伶俐劲都没。”转向面对女儿时则又是轻声软语,“芫儿,若她们伺候得不好,母亲给你换两个。”
沈嘉芫摇头解释,“母亲,是女儿觉得屋子里闷”
尚未说话,已被蔡氏打断,“女儿家身子多娇贵,芫儿不许任性。”说着瞥见炕内侧的针线笸箩,她似分外惊讶,拿起才方动针的绣棚,抬首仔细凝视了眼前人好几眼才开口:“芫儿,好好的怎的将这翻出来了?怪伤神的,你想要什么让针线房的人给你绣。”
沈嘉芫抬眸,挪唇轻答道:“家里姊妹都做这个呢。”
女红针线,素来都是闺中女子重点所修。
蔡氏却将绣架丢在旁边,拉过她鲜嫩的左手便回道:“你和她们不同,咱们不做这些劳什子玩意。娘的芫姐儿注定是要富贵终身的,你打小就不爱弄这些,现在手还受着伤,好好歇着就是。”
沈嘉芫只觉得蔡氏母爱太盛,反倒有些不自然,哪能这般纵容女儿?现在是因为仍在闺中,凡事有身为世子夫人的她帮衬担待着,可今后出阁后成了旁人家的媳妇,她便不担心自己被夫家嫌弃吗?或者说,蔡氏早就默认了长女的未来夫家是安襄侯府,今后婆婆必是安沈氏,故而不担心这委屈一说?
“母亲,女儿在屋里闲着无事才想学的。”
蔡氏便望向西墙边的多隔柜,“芫儿不是喜欢看坊间的话本吗?”
沈嘉芫便觉得有些发窘,早前就翻过原主的藏书,居然是成堆的话本故事,从市井八卦到伤风败俗的男女情爱,多离谱的情节都有。心中暗道亏得是嫡出,有亲母宽容,否则投胎在姨娘肚子里,现在怕是早就受训受罚了。
“女儿今后不看了。”
当娘的总是希望女儿好,沈嘉芫话落抬眸,没有从对方脸上见到意料之中的欣喜,反倒有些呆愣失神。垂下视线,暗念着原主从前那是得有多荒唐,现下想改好还把亲娘给吓住了。
蔡氏确实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她的闺女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先前在颐寿堂的行为就觉得匪夷,此刻还说出这种话?
“芫儿,你到底怎么了?”
居然伸手探起沈嘉芫的额头,后者苦笑地拉下她的手,“母亲,女儿没事。”
蔡氏仍是不放心地盯着她。
这种场景,沈嘉芫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同原主本就非同类人,兴趣习惯必然有所冲突,她不可能因为占了这具身躯便做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须臾,蔡氏屏退左右,凑前问道:“芫儿,是不是因为安世子,所以你才这样?”
沈嘉芫抬眸,观对方容色与平时无异,料想原主同她母女感情定然极好,这种私房话许是经常提起。
“芫儿,娘前阵子还担心你真动气以后都不理睬你大表哥了呢。”蔡氏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青丝,眯笑道:“使性子也不能太过,他毕竟是安府的世子爷,几番上门致歉此次更带了东西来哄你,往后见着他要好好说话。”
沈嘉芫则诧异反问:“母亲,您怎么知道?”
清涵院里的首饰虽多,然大都是蔡氏亲自挑选后命人给女儿送来,即便是老夫人所赏,她亦知晓个大概。那串红色璎珞,根本不是沈延伯府里的东西。
“傻孩子,做娘的哪有不关心女儿的?”
沈嘉芫只好浅笑。
蔡氏便歪过脑袋打量她,意味深长道:“怎么还是心情不好?方才离开的早,没跟你表哥说上话吧?这样,娘让人请他们去广盛楼坐坐,待会你过来请安,可好?”
似是常有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适。
沈嘉芫却自有想法,蔡氏是因为女儿心意成全她才如此安排。然可曾想过,若亲事不成原主声誉该如何?
“母亲,不必了。”迎上更现迷茫的目光,复启唇添道:“女儿有些累,不想出去。”
蔡氏的神色变了变,似是想说什么终没有出口,跟着转言道:“对了,你四姐烫伤你,老夫人已经禁了她的足,自家姊妹间居然藏着这样的歹心。”
沈嘉芫便道:“是女儿不小心的。”
闺中女子被禁足,传出去该多伤颜面?何况自己与沈家众姊妹在宅里的日子还长着,何必因点小事去与人结怨?毕竟,手背烫伤,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估算错了茶水温度。沈嘉萱本就同原主争锋相对,今日禁足,这梁子怕是要结上了。
沈嘉芫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为何初见原主时对方能够理直气壮的言辞咄咄、气焰嚣张。同家中姊妹都不晓得谦恭礼让,又何况是外人?老夫人和蔡氏对她纵是虽万般宠爱,却疏于礼数,将她给惯坏了。
怪不得,安三少爷会曾嚷着说谁娶原主都是个劫难,必然会家宅不宁。
她才思及那个唇红而润的少年,蔡氏则似有感应地开口,“对了,方才你三表哥还问起你的情况。芫儿,他平时虽然好同你争吵,心底里是关心你的,别每回见着大表哥眼里就没了他。”
若非想着报复安沐阳,沈嘉芫是不愿再同安襄侯府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然安三少爷是个局外人,不管过去原主与他间到底如何,她都没有旁的念头,锁眉就道:“母亲,不谈三表哥了。”
“好,咱们不提。”蔡氏笑着,心道此次变故后女儿虽然改变不少,然心里依旧只有个安世子。
母女俩复低语交谈了番,蔡氏叮嘱莫要劳累多休息后起身,沈嘉芫送她出门。
临走前,蔡氏睨了眼香薷香蕾,对女儿轻道:“她们若伺候得不好,就告诉母亲。”
沈嘉芫颔首,乖顺道:“祖母送来的人,母亲还担心什么?她们伺候得挺好的。”
出了清涵院,蔡氏望着院墙出神,蔡妈妈搀着她笑道:“姑娘现在懂事了,夫人不必总担心着她。”
后者叹息,语气悠长道:“懂事了,连性子也变了,唉。”方侧身,却见到匆匆往广盛楼方向去的九姑娘沈嘉蔓,蔡氏面露喜意,对身旁人就道:“蔓儿定是又有新花样绣给我了。”
蔡妈妈附和着笑,欲陪着主子回院,不知从哪钻出个小丫鬟,行礼问安后便道:“夫人,七姑太太们要回去了,表少爷在院子里等您。”
蔡氏唇边的笑容则顿时僵住,招手唤过身后的婢子,吩咐道:“紫星,你赶紧替我去传话,让九姑娘晚些时候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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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端倪

夜色阑珊,主卧内渐归平静,茜红帐幔垂散在金钩下,喜红如意结的穗苏无风自动,沈嘉芫穿了件杏花烟翠的软绡绫衣斜倚着菊叶软枕角,青丝散在她单薄的削肩上,神情尤带惆怅。
香薷端着个紫檀玫瑰托进来,福身行礼后在踏板前蹲下,低说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换药。”
沈嘉芫便将右手伸出浅搁在床沿边,香薷触及布带还不待解开,便闻得屏风处传来似急切的“哎呦”声,两人目光纷纷投去,却是刘妈妈面色紧张地近了前。
来人请安后,不容分说地拉起香薷,表情严肃道:“姑娘这我来伺候,你先下去。”
相处了段时日,沈嘉芫对她的性格亦有些了解,但凡这院子里的事,无论巨细,刘妈妈皆是要插手过问的。自己虽不喜对方这等作风,然亦敬着她是原主乳娘的份上,并未在婢仆面前下她颜面,然这种“关怀备至”的方式,难免让人觉得压抑。
“妈妈,这种小事,让她们做就是了。”
刘妈妈正在解她手上缠绕的布条,闻言唏嘘着便答道:“姑娘,这怎么能是小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务必要好好照顾您。伤的是手,若留了疤可就了不得,香薷香蕾俩才进院子,老奴信不过。”
端的是处处为主子着想的思虑,然总难免要添上几句旁的。
果然,似是就为了验证沈嘉芫的念头,刘妈妈这声才止,望着红肿的手背又埋怨道:“四姑娘这恁地狠心,当着老夫人、夫人的面都敢对您下毒手,姑娘就不该这般轻易饶过她。您是心善念着姐妹情分不同她计较,可落在旁人眼里,保不准就以为姑娘是个好欺负的。今儿是四姑娘,回头若是三姑娘、八姑娘,这还能安生吗?”
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然话语入耳的感受总是不同的。沈嘉芫打量着身前低头的妇人,衣光鲜亮,身上带着金簪银镯,平素差奴遣婢最是威风不过。潜意识里,沈嘉芫并不如何喜欢这个乳娘,或许是因为占人身躯的心虚,怕被熟悉了解原主起居习惯的刘妈妈看破,在她面前便总提着几分小心。
这种略带防备又担心被识穿的心境,让她觉得吃力且疲惫。
然越是逃避相处,眼前人出现在眼前晃悠地还越是频繁,连带着她的声音都觉得格外刺耳。
沈嘉芫分不清是心理排斥的影响,还是事实如此,每每听她的话都觉得不怀好意。
“姑娘,您在听吗?”
将清凉的药膏涂上,不断絮语的刘妈妈见未有回应,抬眸凑巧撞见姑娘眸中飞速闪过的不耐与厌恶,她怔了半晌复唤道:“姑娘?”
沈嘉芫眨眼敛去了情绪,浅笑颔首,望着她回道:“妈妈,我听着呢。”
见状,刘妈妈才放下手里的膏药,取过剪子边将洁净的白布剪成长条边喃道:“姑娘别嫌老奴啰嗦,您从小是我奶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疼您的心不比夫人少。”说着似有讨好地笑了添道:“您这几日总闷闷不乐,老奴看在眼里可是急在心里。”
“我知晓妈妈疼我。”沈嘉芫讪笑地看着对方,“你亦不想看我和家里姐妹不合,是不是?四姐姐许真是不小心的,再说祖母都已经做了处置,我又何必再去落井下石?”
她原先正犹豫着明日去颐寿堂给老夫人请安时,是否要替四姑娘说说情。沈延伯府里人生地不熟,连所处环境都没适应,何必就眼巴巴地去得罪人?且不说老夫人会不会看在自己的面上轻饶四姑娘,但凡不糊涂的人都该知晓表面功夫的重要性,省得落人口舍。
然而,原主的这个乳娘,脑子里却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这套思路,沈嘉芫亦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或许,刘妈妈便是关心则乱,没想得那般远吧?
“姑娘明白就好,老奴在府里这辈子,也就盼着您好。”刘妈妈翻过沈嘉芫的手心,缓慢而轻柔地为她缠上布条,眼中充满心疼,“好在七姑太太担心不够用,多送了盒雪肌膏来。”
“咦?我这只是烫伤,何必用那么好的膏药?”沈嘉芫略有诧异。
刘妈妈则眯笑着回道:“姑娘福厚,放眼整个府里,谁有您矜贵?”昂起脑袋,眼眸里颇有几分骄傲,不成想对上正用奇怪目光打量自己的主子。
沈嘉芫面色阴沉,出声连语调都冷了几分,“妈妈,你怎么能说这话?且不说祖父祖母健在,便是父亲母亲各房叔伯婶母都还好好的,府中的矜贵人怎么着能轮到我这个晚辈?莫觉得平素长辈对我疼护有加,就能生出这等不孝不敬的念想。你是我身边的人,回头这话传到旁人耳中,府里人会怎样想我?若让有心人听得去了挑出是非,任我怎样解释可都是有理说不清的。”
听完这番话,刘妈妈眼珠子睁得大大,更因心中震撼而手下失力,最后那打结的动作竟是越收越紧。
“嘶。”
沈嘉芫忍不住疼出呼声,忙收回了手。
刘妈妈亦是个机敏的人,忙改蹲为跪,自责道:“是老奴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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