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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诺凡幽默地摸了一下我的脑门,说:〃你刚才做恶梦了吗?〃
我急到极点了。我恨这世上没有一种可以监听我的大脑的仪器,这样我只要像听歌一样把耳机插到米诺凡耳朵里他就全明白了!
不过,米诺凡也没有完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跟我开完玩笑,就将信将疑地踱到了楼上米砂的房间。我像只没头的老鼠一样跟着他。他打开米砂房间的门,我也跟着把头伸进去瞅一两眼。他掀开米砂的被子,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要是米砂忽然在被子下出现,我就准备就刀挖掉我自己的双眼以示谢罪。他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拨米砂的手机,我也凑过去听,结果跟我打的时候一个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走进自己卧室拿手机电池,我就看着他换电池,连他去〃观瀑阁〃我差一点也跟进去。他再也忍不住了,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
我在厕所门口静静等着他完事,他一拉开门就问我:〃你去哪了?〃(这一段的搞笑是否有必要呢?我认为,米诺凡应该知道米砂是那种会离家出走的人,所以,不倾向于认为他还会幽默地说做恶梦什么的。)
措手不及的是,我不幸和他的眼神相遇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事:一是被女人甩二是和米诺凡对视。可我躲闪不及,只能说:〃我,我不在。〃
〃谁允许你出的门呢?〃米诺凡也不着急,他用一分钟系好他的鞋带,叉着腰对我说:〃现在我暂时不跟你追究这些。你快给我出来,我们找找她去。〃
我飞快地看了一下钟,说:〃现在是凌晨四点。我们去哪找她呢?〃
〃火车站。〃他话音刚落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直往门外拽。我脚上只穿了一双夹指拖鞋,央求他说:〃等我换鞋。〃他呵斥我:〃就你事多。〃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换。因为夹指拖鞋除了比较邋遢,行进速度较慢,简直零缺点,特别适合我这样悠闲的人。
再说,我有米诺凡的宝马,我怕什么!
米砾(15)
我摇摇摆摆地跟着他上车,感觉他发动车的姿势,就像发动坦克或是发射炮弹。
火车站在这个城市的最北端,而我家则是位于南端。在凌晨四点的大马路上,人烟稀少,路灯虚弱地睁着眼睛,好像熬了一夜它们也困了似的。米诺凡光明正大地连超四个红灯,一路仇恨地按着车喇叭,像开消防车一样虐待自己的宝马。我傻眼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发疯。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米砂,他不会把车开的像车屁股着了火似的。
米砂溜了,米诺凡一口气全出到我身上,〃叫你不许出门,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怎么会?〃我说,〃我就是学习累了,在小区散散步而已。〃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别撒谎,撒谎罪加一等!〃
〃哦。〃我赶紧卖乖。这是我最擅长的,我能把这声〃哦〃说的不高不低,不长不短,不显得太傻也不显得太聪明。
〃尽整这些鬼头鬼脑的东西!〃他一面骂一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不知道他是骂我还是骂米砂。
等等,我该不该把有件事告诉米诺凡:爸爸,米砂给我留了一封信,可是蒙小妍把它弄丢了!
不不不,我不能说。如果他再问起蒙小妍是谁,如果他知道我跟〃赌魔〃的孙女交往,我的九条命能保有半条就算是我命好!
米诺凡一面开车一面在看表。我继续瞄他的眼神,可惜,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看得出,他很爱米砂。如果离家出走的人是我,不知道米诺凡会是什么态度呢?他会不会冲进贮藏室,怀念地拿起那根小时候曾经绑过我无数次的绳子,一边潸然泪下,一边喃喃自语:〃米砾,爸爸错了……〃并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是我的短信。我说:诺凡,保重。等我成功之后,我会证明给你和全世界看。不要再找我,再见!
米诺凡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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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沙漏II 之 米砾(18)
我正沉浸在臆想的情景中不可自拔,忽然另一个古怪的念头闯了进来,那就是:如果米砂像林苏仪那样彻底消失;如果这个家里从此只剩我这个即将长大的男人和米诺凡这个即将老掉的男人相依为命,我们该怎样用无力的双肩承担起这个没了半边天的家?
更为严重的是,从此失去母性庇护的米虫虫,还怎么妄想能在一只老老鹰的翅膀下,过上好日子呢?
我在狭窄的汽车空间里喘不过气,想开窗透透风。又不敢提要求,只好继续大脑缺氧地浮想联翩,边预测边揣摩,边回忆边妄想。
林苏仪曾留给我一个沙漏。我一直觉得,米砂应该也有一个,可是从来没见她拿出来过。我自己的那个,也被我藏在床底下的鞋盒里。在那个沙漏的底端,是写着这样一句话的:My Dear li: Please be a true man。。
我初一刚学会查英语字典那年,就把那几个字查了一遍。好不容易弄明白它的意思:我的亲爱的砾:请是一个真实的人。
我咧开嘴得意地笑了。因为我以为我终于明白,原来我话都说不利索的特点,是随的我妈。直到我后来好歹懂了点洋文,我才弄明白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原来是:我亲爱的砾:请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
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呢?正义,勇敢,坚强,敢作敢当。至少,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牛X的虫,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做到过,不是吗?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不争气地想哭。怕被米诺凡看出来,我只好拼命地吸鼻涕掩饰我的窘像,但很快我就发现纯属多此一举,因为米诺凡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一个专注的赛车手,哪里还有空顾得上我米小虫的面部表情呢?
当米诺凡终于冲破层层阻拦,把车开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卖包子和油条的阿姨已经上岗了,许多要出远门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往车站里挤,想赶早班火车。我,米砾,一双性感的粉红色拖鞋,一身DG的白色外加脚印和烟头洞的行头,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皮鞋打着领带,精神矍铄发型凌乱的男人漫步在行色匆匆的人海之中。我们走进候车室,候车室的过道里躺着一些穿的脏兮兮的流浪者。我们在候车室里找寻了半小时左右,都不见米砂的踪影。我们穿过躺满流浪者的走廊,穿过晨曦微露的候车大厅,一直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发现天已经完全亮了。
米诺凡望了望天,在脏兮兮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今天穿的裤子应该有两千块,不过我宽容他,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问我:〃你觉得她会去了哪?〃
〃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学烹饪。〃其实,我从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研究了这么久,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她对烹饪的兴趣如同着魔,而一向老土的米诺凡绝对不会同意她这么一个有身份有教养的女孩子去学煮饭,她只有趁着暑假偷偷潜逃!
OK!就是了!
米诺凡用不信任的眼神看我,我解释到:〃是真的,她每天都在家里学烧菜,还和李姨比来着……〃我话还没说完,米诺凡就把头一扭,一副〃你纯属放屁,我一个字也不要听〃的表情!
我安慰他说:〃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很着急。但是,急是没有用的,不是吗?〃
米砾(16)
〃你说说,你们女生离家出走,多半是为了什么?〃
蒙小妍一听我这么说,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难道你的意思是米砂不是出去旅游,而是离家出走?〃
我面对着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她拖长了声音,〃难道是失恋?〃
兴许吧。我凝视着客厅里的三角钢琴,忽然回忆起米砂坐在钢琴前三八兮兮地十指乱飞的样子,脑子里蹦出一个更惊天动地的词语:私奔!
可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一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少女化身为一个幽怨的厨娘不够,还丢下有钱的老爸和英俊的哥哥天涯海角随他而去呢?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比米诺凡更有钱的同时,还比我更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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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沙漏II 之 米砾(19)
〃哦,真对不起。〃蒙小妍看着我眉头紧锁的呆相,抱歉地说,〃看来,我得去把那封弄丢的信找回来才行。〃
哦对了,信,我都差点忘了这茬了!米砂出走前让蒙小妍带封信给我,那信里一定有着她为何离家出走的原因和她想要留给我和米诺凡的话!可是,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要找到一封丢失的信,估计比找到米砂本人还要有难度!
〃快吃吧!〃蒙小妍说,〃吃完了我们出发!〃
我用两分钟就解决了那顿看上去似乎经过精致打造的早饭,蒙小妍有些沮丧地感叹:〃唉!看来我做的有点少!〃
〃不,其实,很好。我吃早饭一向很快,效率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得出发去找信了!〃说完,我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天花板,低调地补充道:〃其实我这个人,对吃一向不讲究。〃
〃你能走吗?〃蒙小妍怀疑地看着我的腿说,〃要不我自己先去找找?〃
〃能。〃我看看她,傲慢地说:〃你腿那么短,肯定走的很慢,就算我断了一条腿,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呀!〃
〃吹牛大王米砾!〃蒙小妍一跳一跳地走过来,用两根指头捏着我的衣服,说:〃我看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你穿的这么破,很容易被误解成一个要饭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昨天的战袍还挂在身上没有脱,但考虑到男子汉的作风,我轻描淡写地说:〃算了。不用换了,男人嘛,仪表是次要的。〃
她〃哦〃了一声,忽然又有了主意似的,对我说:〃你等我五分钟,我就来!〃
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其实不到五分钟,大约只有三分钟,她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张豆腐皮一样的东西,蹲下来对我说:〃来,把腿给我!〃
〃什么?〃我下意识地把腿一缩,抱在胸前。
〃我妈的独门药方,治扭伤很灵的。〃她说完,就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扯过我的腿,把我的裤角撸起来,开始替我敷药。冰冷的膏药〃啪〃地贴到我的脚腕。她抬起头问我:〃感觉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我感觉疼痛立马消失了一些,我嘿嘿一傻笑,说:〃还好啦。〃蒙小妍蹲在那里,又用手在上面轻轻地拍了几下,我顺便盯着她的手看,这才发现她的手背上每个关节处都像婴儿一样有个小窝窝,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手都跟透明的一样;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短发上,形成一个光圈,就像是天使头上的光环。啊呸,我怎么会有如此肉麻的联想呢,简直就不像我!于是我有些扭捏地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对她说:〃走吧。〃
我们俩就这样东望望,西看看,毫无收获地走到了〃算了〃。白天的〃算了〃比晚上要冷清多了。只有几个人在摆在窗户边的台球桌旁很文明地打着台球,吧台上放着一台破破烂烂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放一首破破烂烂的歌: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我走过去,大声问正在听歌的酒保:〃喂,有没有看到一封信?〃
他一脸茫然地看了我半天,然后说:〃我只看到你妈妈!〃
什么态度,我的火又上来了,直想跟他动粗,蒙小妍轻轻拉了我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对我勾了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