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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轩笑笑,道:“谢谢爹爹。”
第一百一十章
十里月明,游人如织。
曲折的街道上,各色花灯挂满商贩们的货架,也挂满枝头栏杆,朦胧的火焰流光溢彩,明若琉璃,熠熠生辉。
本是宽阔的街道此刻比肩接踵,几乎难以旋足。穿着美丽的女子们,手执团扇,或淡妆,或浓抹,笑语晏晏,结伴而游,轻袍缓带的文人墨客或吟诗,或作画,或划拳猜谜,一派风雅自乐。九曲桥头,更有一身绯色烟罗裙的名妓提灯起舞,临水吹笙,娉娉婷婷,纵情忘我。
扬州城一年两度的花灯会繁华如故,盛况如故。
“卖花灯!卖花灯喽!”
头发几近花白的老者正打理着自家货架上的花灯,远远瞅见前方树下静静立着的蓝衣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的花灯,当即十分应景的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云轩眸色懵然的望着一盏盏花灯,似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之中,此刻听得老者的呼唤,便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去。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线,指着一排花灯,殷勤介绍道:“这里面有龙灯、宫灯、纱灯、莲灯、龙凤灯、浮云灯、流水灯,还有新近流行的解语灯、竹叶灯与胭脂灯,小公子喜欢哪些个?老朽马上摘给你。”
许久,都不见有人回应,老者疑惑抬头,却见站在货架前的少年只是静静的望着一盏盏花灯,澄亮的眼睛里,隐隐有光泽流动,而正待仔细看时,却又只余空洞与宁静。
“老伯伯,你在这里卖了多久的花灯了?”
略带稚气,却极是好听的声音传来,老者眼前一晃,只觉周遭灯色失了许多光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对面的少年正在对着自己浅笑。
老者呵呵一笑,道:“记不得了,一辈子都在干这行当!”
云轩摸了摸其中一盏流水灯,道:“把花灯放到河里,许下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吗?”
老者兴致也是极高,道:“只要心诚,还怕不能如意么?老朽虽然生活穷苦,可每年都会跑遍扬州城所有河流,放上数十盏花灯,以祈父母康健,儿孙平安。”
云轩笑得愈发开心,道:“老伯伯,你这花灯怎么卖的?”
老者爽快道:“十文钱一个,如假包换!”
云轩想了想,道:“那就请您随便给我摘两个卖得好的!”
老者搓搓手,便乐呵呵的去货架上摘灯,嘴上不停道:“小公子,不是老朽吹嘘,在这扬州城里,论卖花灯,没人比得上我们老赵家,就好像呀,在这之前,老朽我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件蓝衣服穿得这么好看,哈哈!”
云轩想起黑鹰给自己扔过来包袱的情景,不由扬起嘴角道:“老伯伯,你眼光真好,这可是爹爹第一次给我买衣服。”
青渊转过街角走近时,一片喧嚣中,正听见云轩眉飞色舞的讲了这么一句,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心里隐约有些酸涩,却又模糊不清。
云轩将挑好的龙灯与解语灯拿在手里,正在往身上摸钱,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递给那老板一锭银子,道:“这些可够?”
老者是个实在人,连忙道:“这——太——太多了!”
驻足不过片刻的墨衣男子摇首,淡淡一笑,道:“买的是新鲜,不算多。”
云轩抬起头,转了转眼睛,道:“爹爹,我们再要一个宫灯吧,娘亲最喜欢。”
青渊一愣,旋即笑道:“好。”
云轩恍若未觉,只是自顾开心的接过老者递过来的宫灯。
青渊向老者点头致辞,便带着云轩向别处去逛。
云轩仿佛未出过家门的孩子,对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无论何种商铺货架,都要上前凑上一凑。那些商贩们见这少年长得惹人喜爱,倒也乐意介绍一通。
十年来,青渊还从未做过陪人逛街,尤其是陪个孩子逛街这种事情,难免有些不自在。
云轩却是一反常态,十足的“无耻”,十足的“大胆”,明明看出青渊隐隐流露出的心不在焉与不耐,依旧可着劲儿的拉着青渊往人堆儿里挤,不停的问东问西。
青渊每每扶额,都觉得哭笑不得,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了许多云轩小时候的种种趣事。
转过两个街角,便闻到了一股股浓郁的馄饨香味儿,云轩在人堆儿里踮着脚望了望,便扯着青渊胳膊,满目兴奋道:“爹爹,我们也去尝尝!”
青渊尚来不及发表意见,便已经被云轩拉到了正煮着馄饨的大锅前。老板连忙热情招呼着两人坐下,抬头瞧着见面前的孩子正一副馋样儿的盯着锅里面翻滚的馄饨,当即“啊呀”一声,道:“这不是轩儿吗?!好些时间没见你来华大伯家吃馄饨了,看着又长高了许多啊。”
云轩吐吐舌头,向青渊道:“爹爹,华伯伯家做的馄饨是最香的。”
青渊无奈笑道:“武功没有精进多少,对这些吃的倒是有一堆研究。”
老板甩着条油腻腻的毛巾过来,边收拾桌子上的残羹便笑着向青渊道:“客官说得极对,轩儿这孩子可是个馋虫,只要他来了,我这馄饨便没别人的份儿了。”
云轩不满道:“华伯伯,哪有你这样说客人的!”
老板一撇嘴,道:“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半夜三更的跑到我这里偷馄饨抢馄饨的,当初被我抓到,竟然还敢骗我说是孤儿,我这一大把年纪可真是被你骗的团团转!”语罢,又看着青渊道:“现在这些个孩子还真是不好管,整天混在乞丐堆儿里不说,还学着大人坑蒙拐骗,客官定是费了好多功夫才把他给弄回去的!”
眼见青渊脸色有些不好看,云轩连忙岔开话题,道:“华伯伯,馄饨要煮烂了。”
老板乍一听,连忙转身去拿勺子舀馄饨。
青渊想着刚刚那老板的话,刚要说什么,云轩已经抢先道:“爹爹一会儿还能陪轩儿去河里面放花灯吗?”
青渊只得放下话头,道:“若是去,河边风冷,必须要早些回去。”
云轩连忙点头,道:“轩儿知道了。”
那边老板已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对着云轩殷殷道:“天冷,多喝点热汤对胃好,省得小小年纪便总是咳嗽不停。”
云轩眨眨眼,便开始毫不客气的对付碗里面的馄饨。
人如月,月如人,人影月影两相映照。
盏盏花灯流转在湖面之上,为周遭清冷寂寥增添了些许明丽。
云轩蹲在湖边芦苇之间,闭着眼睛默念了片刻,便将手中三盏花灯放置到了幽明的湖面之上。
青渊远远望着,一瞬间,忽觉长空寂寞,岁月凝滞。
直到盯着那三盏花灯飘过湖心,渐渐化作几点亮光之后,云轩方才起身,走至青渊身侧,眼睛异常明亮,道:“那位老伯伯说,只要花灯飘过湖心,许下的愿望便可以实现。”
青渊闻言,目光便不由追着那几点亮光而去。
云轩踟蹰片刻,道:“今晚,爹爹定然觉得无聊得很,希望爹爹能原谅轩儿这一次的任性。”
青渊收回思绪,含笑道:“看你这样有兴致,爹爹也很开心。”
云轩有些意外的看着青渊面色,回想起这几日青渊对自己的态度也算十分的好,不由问道:“要是十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轩儿一直留在雪冥,爹爹是不是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对待轩儿?”
青渊一直在认真思考十年前的事情,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开诚布公的跟云轩谈论这个话题,本以为,这个心结,永远不会被触碰,原来,揭开,是件很容易的事。
云轩看到青渊的沉默,笑道:“爹爹肯定想不到,虽然那时候轩儿罪大恶极,可是离开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怨气,甚至,委屈。现在想想,的确是件好笑的事情。”
青渊终于开口,道:“我想知道原因,那时候的轩儿,不是会滥杀无辜的孩子。”
云轩撇过头,道:“所谓的原因,最多不过博取几分同情而已,抹杀不掉那笔血债,更何况,已经没有意义了。”
青渊此刻终于觉得,眼前站着的少年,在某些方面,已经过早的长大了。
云轩却自顾自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来,恢复方才神采,扬起嘴角,道:“如果爹爹不介意,轩儿还想知道一个答案。”
青渊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示意云轩说下去
云轩眼睛一弯,道:“从今以后,爹爹能不能不要再恨轩儿了?”
青渊难得看见云轩笑得时候也这般认真,丝丝苦涩溢满心底,想要捕捉时,却抓不住一缕,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事,的确有芥蒂,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你想象。”
云轩坚定的道:“轩儿只想知道答案。”
青渊闻言,终于道:“以前,是爹爹做的不好,以后,也不会再有恨了。”
云轩微微敛住眼睛里面浮起的水泽,道:“如果有一天,轩儿的病可以治好,轩儿的血债可以还清,轩儿一定不会让爹爹和娘亲失望的。”
青渊一愣,尚未深想云轩话中含义,云轩已然找回了逛街时的兴奋劲儿,道:“街上的鬼火舞马上就要开始了,爹爹再陪轩儿去最后一个地方好不好?”
青渊依旧含笑点了点头,便任由云轩拉着过去了。
所谓鬼火舞,舞如其名,便是一群人带着鬼火面具跳舞。
花灯会将尽之时,平民百姓游人士子们的最后一次狂欢。
鬼火舞最吸引人们耳目之处,便是戴了面具之后,人与人之间再无上下尊卑之分,唯有共舞之欢。
火光映照着鬼面,花灯月下,结群而舞,更有鼓点相和,融入其中便激情澎湃。
云轩跑到场地上,给自己挑了一个福娃图案的鬼火面具,另给青渊挑了一个夫子图案的,便不由分说将青渊扯进了正在跳舞的人群里。
眼见着青渊脸色有些发黑,云轩嘻嘻一笑,连忙将那鬼火面具抛给青渊,大声道:“爹爹,戴上这个,谁也认不出来您的!”语罢,便当先将面具戴到了脸上。
正当此刻,人潮涌动,鼓声大作,鬼火舞俨然入了□,云轩已然有模有样的跟着学了起来,只看得青渊哭笑不得。
青渊年少时候也是爱凑这些热闹的,只不过这些年被消磨了心性而已,此刻被挤来挤去,倒是勾起一些以前的回忆,便索性心一横,戴上了面具随着众人起舞。
云轩见状,更紧的拉住了青渊的手臂,一边跳一边没有自觉的叫道:“爹爹原来跳得这么好!”
面具下,青渊勾起唇角,愈加舒展自如的融入人群,伴随着零零碎碎往事的回忆,忽然觉得十年的压抑尽皆消散。
鼓点越来越急,人群舞动的节奏亦愈来愈快。
狂欢宣泄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包括青渊。
很久以后,青渊都无法回忆起,自己与云轩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群冲散的。
只记得,一舞罢,鼓点戛然而止,人群渐渐散尽,臂上余温犹存,疯狂一般摘掉一个又一个蓝衣人的鬼火面具,却再也寻不到半点云轩的身影。
恐惧,焦躁,不安,愤怒,失落,复归于恐惧。
那一瞬,不知为何,青渊忽然感觉到,从此以后,自己真的要失去那个轩儿了。
第二日,力排众议,青渊压下了一切事务,无论轻重缓急,在江南滞留了月余。
南宫家倾尽所有势力,配合雪冥暗卫,搜寻半月,未能发现有关云轩的一点线索。
又半月,依旧毫无消息,南宫雄临窗而立,闻得情况,只叹了句:“轩儿恐怕真的离开江南了。”
一月后,青渊回教,雪冥势力彻底撤出江南。
112。大雪
雪,一片又一片,轻轻飘落,覆在正自怒放的红梅之上。
这一年,北国的冬天,来得不迟不缓。
白茫茫的天地间,洒着点点殷红,明丽,冷艳,宛若佳人。
香雪海间,有白衣女子,三千白发如霜,独自坐在梅花树下,撩拨铮铮琴弦,姿容雅静,神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