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人儿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张世杰叹道:“郡主这是何苦?明知今日的日子不好过,却还要向那忽必烈说好话,莫不是违背了心?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若说学得那勾践、韩信也未可知,不知郡主是否是这样想法。”
赵心玉再一次摇头:“我不是学得他们。太傅想来并不知晓个中实情。当初我和我爹也断断不想降的,只是在襄阳见多了汉人兵匪横行霸道,那会子也是徐子成先弃百姓,再弃城池,我和爹才寒了心的。虽知道大宋的高官并不都是如此,甚至有文丞相、陆丞相还有张太傅这般的忠臣良将,可也是杯水车薪,想要力挽狂澜甚是难以办到。我们父女也曾想过要以身殉国,甚至在逃脱之前爹将襄阳城的地形图让我拿了一半,说是不能让蒙古人得了去,便是被他们抓住,也要立时死在那里!我听了爹的话,才要逃出去时便被他们捉了。想着以身殉国,可是却见了他们的种种……”
于是,赵心玉也不管张世杰是否在听,因她心里也是害怕,想要说些话儿缓一缓这尴尬的气氛,便自己同父亲归顺大元之后发生的事情捡了一些儿重要的说与对方听,从最初的归顺之时,到她听得图那与卜、韩二人结义的事情,自襄阳被攻陷,至樊城的解围,直至临安大捷,她都一一说来,自是说出实情,将忽必烈几次开仓济民、时而减免赋税也都一一道来,并无半句虚假……
张世杰虽故作不屑,却是在用心听着。赵心玉为他的晚辈,他也深知这个孩子不错,断不会做得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出的话来也是可信的,只是这些话儿纵然再真,在他听来也是不入耳的:自己身为大宋皇帝的太傅,如何能被蒙古人的恩惠动摇了心智?
“想来郡主已完全信了他们了罢……”张世杰见赵心玉停了下来,方才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郡主应想到,你我现在是敌人,我若是捉了你去,想来是能解崖山之围的:驸马尚在崖山,既是对公主用情至深,能不出手相救而委曲求全么?”
赵心玉苦笑着摇摇头:“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了!我现在在何处他都不知晓,又怎会出手相救?我也不想着他能来救我,他那样子的人,我也不想见到。倒是我现在有要紧的话和太傅说,还望太傅能再三斟酌。”
“哦?是什么话?”张世杰甚感奇怪:怎地这弱女子到了这般也不害怕,难道不怕自己成了被俘之人么?
赵心玉正色道:“自古以来新旧朝交替是常有的事情,纵然是那强极一时的秦国,也不过十五年时间。朝代虽变,百姓却是不变的。正如太祖皇帝陈桥兵变而取代后周一样,不也是为了百姓的日子么?想来后周也定是有至忠之臣的,如何反宋,我们现在却是不知了。太傅大人断断不降,定会留美名与后世,百姓却要死伤更多。若是肯做一些事情,有些百姓虽是不解,太傅却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让百姓顺心的事情,既都是顺了百姓,岂非与流芳千古无异?史天泽、张弘范、张弘正、范文虎等名将皆是汉人,如今却都在忽必烈麾下,百姓也是拥戴得很。漫说是在世之人,便是那已经驾鹤西去的史天泽,他的陵寝也时常有百姓前去祭拜的,这还不足么?再说近些儿的事情:那卜远、韩忱鹳也是汉人,却与兀良哈图那结拜,当初他们也是不降的,只因见了方才我与太傅大人说的那刑场之事,方才下了决心。此二人当时可是要以身殉国的,如今却都是大元的名将了……再近些儿的,便是我和我爹了。太傅大人曾与我爹同朝为官,定是知晓他的为人的,旁的话且不说,他这般的人都降了,莫非忽必烈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听罢这番话,张世杰倒是佩服起对方的胆量来:眼前明明是敌对之人,却像是在对着家人一般,不能不说这些年的战火硝烟真真儿地历练了一个弱女子,却也将其女子应有的妩媚磨灭得干干净净。
张世杰笑道:“郡主休要再说这些话了。我虽听了,却没有听到心里,郡主还是不要说的好。”
赵心玉皱眉道:“我知道太傅是皇上的老师,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怎地连这些话儿也听不得?还是太傅大人觉得我仍是个孩子?”
张世杰摇摇头:“郡主断不是孩子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做一件事情,还望郡主不要怪罪。也正如郡主方才所说:既是后周都有至忠之臣,如何将亡的大宋却没有?我倒是不想做什么名垂千古的事情,只望大宋不要亡的如此凄惨才是正经!”
“你要做何事?”赵心玉似乎猜到了什么。
张世杰叹道:“你贵为郡主,我虽为皇帝的老师却还是臣子,臣本不应对主做出不敬之事,但郡主现今是新朝的公主,便是敌人,也就怨不得臣了!”
赵心玉霎时明白过来:“你是要留我在手里,胁迫兀良哈图那还有张弘范交出崖山?”
张世杰点了点头:“臣也不想做这等小人之事,但国家危亡,实是迫不得已!”
“……太傅大人好生在此养伤便是,我赵心玉绝不会逃,——便是想逃,太傅大人也不允的罢!”赵心玉面色平淡如水,幽幽地说出这句话来。
——————————————————————————————————————————
三月将近,几日前的硝烟似平静了些,却仍可嗅到骇人的血腥味道。不日前在海的一端,银州湖上只剩八百余艘残破的战船尚留有一些宋兵在此坚决抗敌,也在几日后尽被图那及张弘范掠获,换上大元的旗帜,宋廷仅存的痕迹就此被灭。也因在几日前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后宫诸臣见皇帝跳海,个个心如乱麻,万念俱灰,便大多随之跳入海中,宋廷兵将及自发前来助战的义民见此情形也都乱了方寸,战局本就呈败势,经此巨变,瞬间便已溃不成军,绝望的士兵、百姓纷纷跳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过了这几日,十余万宋人的尸体浮上海面,元兵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幼小白皙,身着黄衣,怀带诏书之宝,于是将宝物上献。张弘范命人去寻尸体,竟不可得,只好以宋广王溺死上报与图那,再由图那飞鸽传书与忽必烈。
银州湖上尸首成山,皆是心灰意冷的宋廷兵、民,但在乱战之中也有生者艰难逃出,或一路向西南而去逃往东瀛,或径直向南去了更为炎热的国度,不愿再回到中原,想来也是觉得此处不再是汉人天下了罢。
几个士兵驾着轻舟逃至海陵山,慌乱之中自是寻得赵心玉和张世杰所在的山洞憩息,见了多日未见且生死未卜的将领,几人自是喜极而泣,但旋即又是忧心起来,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已经能是泣不成声。
张世杰见状怒道:“你我皆是大宋的臣民,便是死了也不要落这不争气的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只需寻得幼主,方能东山再起,哪里轮到哭了!”
“皇上……皇上驾崩了!”
闻听此言,张世杰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再也坐不住,上前抓住士兵的衣领:“休要乱说!”
士兵哭得一塌糊涂:“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士兵悲泣着将连日来的遭遇一一道出,尤其讲到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更是泣不成声,故此那十余万具宋人尸首也被他一句“尸首众多而浮于银州”带过,再不愿提及那心如刀绞之事。
张世杰愣愣地听罢对方的诉说,似被冰冷刚硬的海风打得不能动弹了一般,呆呆地半晌,却猛地转向赵心玉处,虽手握宝剑怒目而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心玉淡淡一笑:“我知道太傅想做什么。我这便与太傅去寻元兵所在,只是这一路上太傅不可绑我,只需让我坐在车中便好,不若让百姓见了本为忠臣良将的太傅大人,怎生成了使得卑鄙手段的小人?”
张世杰惨淡笑道:“我也无意这样做,若非为了将亡的大宋,我也断断不用这样的手段,还望郡主见谅……”说罢深行一礼,心中无奈实是难以言表。【﹕。。 。。】
赵心玉略略整了下发髻,正色道:“太傅大人能在此时称得我一声‘郡主’,实在是对我的褒奖,也说了太傅大人是大宋的忠臣,这一件小事上便能看出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许是想的不同罢……”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面走去。
且说图那等人征服崖山之后,暂且在平章山处落脚休整,因并未亲见小皇帝及陆秀夫的尸首,还有如今生死未卜的张世杰,图那便命将士们万不可怠慢,仍旧严防,竟毫无大捷后的喜悦。李恒与张弘正依旧守着南、北两面海域,并收拾着宋人的尸首及战船的残余,故此不曾落到平章山来,只是图那此次出兵,水陆混战之时他的陆路军折损较少,便在这里收拾战争残余,又因这里地势较高,也好及时发现不测,若是宋廷再行攻来也是有对策的。
只是图那虽在这里守着,战时想不到的事情忽地在静下之时涌上心头,夜深人静时最甚:透过红木窗子望向无边无垠的海域,忽地觉得这心竟也似大海一般空落,看似广阔,却无人探究,——便是好容易有人了,也不知人儿此时如何,这般战乱的时候,若真的出了意外,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大都和临安来信了没有?”图那沉声问道。
那可儿叹道:“驸马今日已问了三次,若是有了公主的消息,小人哪有不忙忙送来的道理?乌鸦捉不住紫鸳鸯,小人可不敢作那些不得体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罢……”
图那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自己则来到桌旁,再也无心去看什么海景,只是斟了马奶酒喝着,想着速速地结束这里的战役,好生找寻人儿,若就此回了现已迁住在大都大宁宫内的忽必烈,想来是能见着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万钧之怒”了。
想到这里,图那竟没来由地一抖:普天之下他兀良哈图那还没有怕过任何人,只单单怕得忽必烈。
正想着,只听见院外传来那可儿急促的呼喊声:“驸马速速去看罢!那张世杰竟带了人前来叫嚣!”
图那皱了皱眉,抓起金刀来出去:“作甚慌张!宋廷如今已败,再无出兵可能,他又带了什么人来?”
那可儿急道:“是公主!是萨仁公主!”
“休要唬我!”图那脑子“激灵”一下,“你可看清了,真真儿的是她?”
“断不会错的!公主身着大汗赐予的锦袍,小人如何不认得!”
“什么旧朝的忠臣良将,不过是用手段的小人罢了!”
图那恼怒不已,似离弦之箭般地冲出院子,速速来到城墙之上,果见在城外,张世杰正与百余名宋廷的残将护送了一辆简易的木车,车上的帘子高高挑起,车内之人正是赵心玉。
多日未见思念之人,图那恨不能立时冲将下去抱住人儿好生温存一番,又见得人儿那般憔悴不堪,似多日没有吃饱饭一样,想着,心中怒火更甚,向张世杰吼道:“宋廷如今已败,不迫你投降已算得天大的恩赐,你却用得这等卑鄙的手段,是何道理?还不速速降来!”
张世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心玉伸来的手拦下了。赵心玉缓缓地挪下车来:虽没被捆绑,但一路的颠簸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子连走路都已是摇摆不定了。可城墙之上的图那断没有想到这些,只道她是遭了毒打,一时间全身的鲜血似都冲到了头顶,若不是张弘范死命拉住,怕早已冲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