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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沈千千道,“也好,反正天色尚早,你便请我吃早点吧。”
散复来大喜,“不若我们便去家父所开的快活楼。”
沈千千大是意动,“母亲是从不让我去赌楼的,去江南第一大赌楼见识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水儿惊叫一声,“小姐,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沈千千大咧咧地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莫非散公子会说吗?”
散复来连声道,“我怎么敢说,再说沈姑娘只是去尝尝我快活楼的早点,又不是去赌。”
那快活楼共分四层,一层是大堂赌厅华地厅,二层是迎接一般大赌客的丽人堂,三层是专让豪门贵客参赌的仰天阁,四楼则是供豪客专事休息的澄雨馆。
三人坐在四楼澄雨馆,凭栏临窗,远远望去,晨雾中的苏州城尽现眼底,天下驰名的名园秀林氲氤若梦,美不胜收。
散复来先是给二女一番介绍,再令人加茶添水,端来无数小吃精点,排了满满一桌子,力尽地主之谊,殷勤备致。
沈千千赶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上参观早想一睹的赌楼,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终于来到苏州内,与那个“呆子”即刻可见,不由芳心乱跳。
散复来举杯道,“这是苏州虎跑泉所冲的上等龙井,小生且以茶代酒敬二位姑娘一杯,以表谢意。”
沈千千心有所思,漫不经心地与水儿散复来碰杯,一饮而尽,“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散复来又问道,“姑娘要见的人在什么地方,可给我一件信物,我亲自送到那人面前,领他来见姑娘,如此可好?”
沈千千随口答道,“他若见了我的‘龙影玉’,自然就知道是我来了,介时就麻烦散公子了。”
散复来问道,“姑娘可有把握让他亲自来吗?”
沈千千心中微颤,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什么位置,他知道自己来了苏州是立即放下手边的事前来相会还是置之不理?她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心下一横,既来到了这江南第一赌楼,好歹就狠狠赌一把。嘴上兀自强硬道,“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打烂他的……嘻嘻。”
散复来拍手大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千千奇道,“你放心什么?”
散复来面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我既然给叶风设下这个相思局,他若是不来岂不是有负我的一片苦心?”
沈千千大惊,拍桌而起,却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
“咣当”一声,水儿已是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沈千千一声娇喝,手探入怀内,去取落花宫名震天下的独门暗器飞叶流花。
散复来动了,这个看起来似是不通一点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这一出手疾若闪电,手上的筷子沿着沈千千的脸到肩到手,从迎香、承泣、肩井、曲池、三焦、虎口一路点将下来,快得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沈千千的手刚刚碰到飞叶流花,便再也无力寸进。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对自己满怀惊艳、一脸胆小怕事的散复来是何等一个高手!
好毒的一个相思局!
沈千千已来不及回想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故,心上涌起一阵澈骨的寒意,自己莫不是要害了叶风吗?
一刀碎空,相思也空!
叶风啊叶风,你可知道如何解这个局吗?
四、*破*
雷怒与叶风并肩默默走在五剑山庄的花园小径上,均是一语不发。
叶风适才被雷怒碰见与祝嫣然在一起,虽是心下坦荡,却也有些不自然。
雷怒看着一朵花从枝头上慢慢飘落,终于开口道,“叶兄仗义相助,雷某心中甚是感激。”
叶风见雷怒并未将适才的事放在心上,心下释然。他本是洒脱之人,当下朗朗笑道,“盟主不用多礼,江湖上谁不知道叶风最喜欢做的就是与明将军作对的事。”
雷怒缓缓问道,“叶兄可愿让我知道其中缘由吗?”
叶风面上掠过一丝痛苦,苦笑道,“非是不想让盟主知道,实是不愿回忆。”
雷怒点点头,“我可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次五剑盟与将军相比实力悬殊,我心中实是没有一丝把握,不想让叶兄亦陪我陷此绝境。”
叶风淡淡道,“我从不做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那毫无挑战性可言。”
雷怒沉思良久,“你可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叶风直言道,“盟主请指教。”
雷怒道,“第二道将军令给你截了下来,明将军必忍不下这口气,但这几日却又毫无动静,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叶风笑道,“此为明将军的高明处,却也是一个大大的破绽。”
雷怒奇道,“此话怎讲?”
叶风道,“明将军无非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支持盟主,到时候再一网打尽,立威于天下。可他忘了,江湖上血性男儿大有人在,若是众志成诚,同仇敌忾,只怕以将军的实力也未必能轻松应付得下来。”
雷怒叹道,“不瞒叶兄说,将军令一至,五剑联盟立刻土崩瓦解,我这才亲身体会到明将军在江湖上的威势,人人皆要避其锋芒。现在的五剑联盟名存实亡,我手上的全部实力也就是你所看到的了,这一仗何异于以卵击石。”
叶风道,“盟主可想过如何应变吗?”
雷怒道,“我现在心中很乱,既不想手下陪我送死,又不愿就此服膺于明将军,唯有静观其变,届时就算力战身死,也让世人知晓我雷怒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叶风悠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盟主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吗?”
雷怒一呆,“我若是带手下悄悄离开江南,虽是可保性命,可如此一来五剑联盟从此再也不能在江湖上抬起头来,虽生犹死,还不若轰轰烈烈地与将军硬撼一场。”
叶风笑道,“盟主过虑了,将军令从不虚发,若是盟主坚持到一月之期后,再悄然远遁,只要盟主一天不死,明将军的头便要大几分。”
雷怒想了想,点点头,“不过就凭我目前的实力,纵是加上叶公子,要撑过一月之期却亦是极难。何况明将军这么长时间也不发动,蓄势已久,若是出手必是雷霆一击。”
叶风道,“将军令一下,江湖上早已是大起波澜。盟主可知为何这么多天以来,除了我便再没有其他人来与盟主并肩抗敌吗?”
雷怒颓然道,“江湖上纵有血性男儿,但明知不敌,又何必来送死!”
叶风大笑,“盟主错了,那只是因为盟主还没有显示出与将军对抗的决心。”
雷怒一惊,若有所思,抬首看着叶风,“叶兄可有什么提议吗?”
叶风正容道,“将军布下了这个看似必死之局,便是要考验江湖上是否还有敢与之作对的人。要破此局必要出奇兵,以攻代守。否则以盟主这般抱残守缺、步步为营固是稳妥,但也让人觉得盟主全无对抗将军的机会,便是有意相助的人亦要三思而行了。”
雷怒耸然动容,“我应该怎么办?”
叶风手握碎空刀柄,“盟主应该让别人知道你不但不怕明将军,而且还要先发制人。”
雷怒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可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自保都大成问题,如何能够先发制人?
叶风眼射精光,“五剑联盟现在就如被缠于茧中的蛹儿,动辄受制于人,却又不敢挣扎,只恐越缠越紧。将军实力虽是强大,却只能织就一张包围蛹儿的网,我们只要寻一点破茧而出,便从此化蝶而遁,天空海阔。”
雷怒犹豫道,“我们若是先出手,只怕惹怒了将军,立即便有临头大祸……”
叶风凛然道,“盟主若就这样等下去,最后还不是有临头大祸吗?”
雷怒拍拍头,“且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叶风心下暗叹,雷怒从小得势,再加上这几年来创下五剑联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挡其锋。此刻突遇最大的危机,方才显出缺少百折不挠的信心与临敌的果敢,早已远非江湖传言中的那个敢作敢当、孤身潜入媚云教刺杀敌人的雷怒了……
一人匆匆行来,正是五剑联盟八大护法中的“追风剑”杜宁,“门外有人求见叶大侠,并且身怀海南落花宫沈千千沈大小姐的信物,经我等辨认,确是落花宫的‘龙影玉’。”
叶风一愣,“沈千千来了?”
雷怒眼望叶风哈哈大笑,“叶兄还不快去看看。”
江湖上有名的美女落花宫沈大小姐一缕芳心系在浪子叶风身上,早已在江湖上不成其为秘密,更是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羡艳着有之,妒忌者有之,更是为好事之徒添油加醋说得极为不堪,只是当着沈千千与叶风的面自是谁也不敢提起。
叶风尴尬一笑,他只不过与沈千千有过一段的来往,何曾料到这个大小姐千里迢迢从海南找到了江南,美人恩重,虽是自己心中未尝对她有意,确也是有些感动。
杜宁含有深意地看了雷怒一眼,低声道,“甘七认得来送信使者是快活楼的人。”
五剑联盟的八大护法分别便是:“洪荒剑”江执峰;“擒天剑”关离星;“幻灭剑”刘通;“追风剑”杜宁;“流影剑”赵行远;“弄月剑”蔡荃智,“奔雷剑”方清平;“啸电剑”甘七,俱是五剑派中的掌教或长老级人物。
其中“啸电剑”甘七成名在苏州,对苏州的江湖人物极为熟悉,所以就算是快活楼一个送信的小喽罗,他也能一眼认出。
雷怒哦了一声,皱眉道,“像快活楼这样的大赌楼向来都是与官府暗中有来往,沈姑娘如何会与他们沾上联系?”
叶风对快活楼自是早有耳闻,“久闻快活楼为江南第一大赌楼,我早想见识一下了。”
雷怒道,“叶兄人单势孤,还是稳妥些好。”
叶风笑道,“谁说我人单势孤了,我们是整个五剑山庄拖家带口的十一人一并去。”
杜宁道,“我们都怀疑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请叶大侠三思而行。”
叶风扬声大笑,“若是敌人的诡计,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去和将军斗一斗。”
杜宁看了一眼雷怒,犹豫道,“宴无好宴,只怕敌人是有备而来,要教我们来得归不得。”
叶风拍拍杜宁的肩膀,“杜兄这几日在做什么事吗?”
杜宁一呆,“这几天来整日提防,那还有闲心做什么事。”
叶风哈哈大笑,“杜兄想必嘴里与手里都淡出鸟来了,还不快随我去快活楼痛快一番。我们等的不就是与将军的人大干一场吗?”
杜宁恍然大悟,却还是目视雷怒,等他的意见。
雷怒终于放开心怀,“刚才见得嫣红下厨烧饭,我心也是不忍,这便去快活楼大吃一餐。若果真是鸿门宴,我们便闹他个天翻地覆。”
杜宁喜形于色,“我这便去通知其他兄弟。”
叶风叫住杜宁,“杜兄且慢,我还有一事相求。”
“叶大侠请说?”
叶风微笑道,“我便求你最好别再叫我什么大侠,我们于此时同患难,便都是兄弟。”
杜宁轰然应诺,转身去了。
雷怒看着杜宁的身影走远,胸中涌起昔日豪气,一掌重重拍在叶风肩上,“那你这小子还要叫我盟主吗?”
叶风哈哈大笑,毫无机心地硬受雷怒一掌,“好,我们两兄弟这便演一出江南赌楼大破将军的好戏!”
叶风与雷怒大步往厅中走去,忽有所觉,却没有回头。
他知道,在五剑山庄后花园的晨风中,一双清洌的双眸正在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五、*手*
散万金是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平日和世上大多数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说话慢条斯理,走路老态龙钟,甚至还有些罗罗嗦嗦,唠唠叨叨。
可是,当散万金坐到赌桌前时,他就不再像是一个老人,而像是一个统率三军的大将、运筹帷幄的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