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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诚把兄弟拉过一边,冷漠的看了一眼俞大老爷,说:“又是这个流浪汉?不要以为你跟我爹长的有几分像,就真是我爹。滚!”
俞大老爷全身哆嗦起来,他伸出漆黑的手指指着慕诚:“你这个不孝子,亲爹都不认!”
岳敏之趁着这个机会拉着芳芸退回芳芸家。唐珍妮对李书霖使个眼色叫他走,紧跟着芳芸的步子也退回去。李书霖踮着脚走到楼梯口,正在庆幸可以脱身,偏友诚冲着他喊起来:“霖哥,你做证,我爹是不是轮船失事淹死了?”
李书霖拖着脚步,打个哈哈,说:“听说,听说而已,算不得数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霖哥儿回来!”俞大老爷的嗓门突然响亮起来,他气愤的说:“连你都认出我了,几个小兔崽子居然不认爹?反了,反了!”
李书霖无奈的转身,微笑道:“我看着是像的,不过是不是,还是俞家人讲了才算。”
俞大老爷突然咳嗽起来,他扶着墙壁,涕泪横流。李书霖有些看不过眼,摇摇头下了楼。
芳芸进屋就找药箱,喊黄妈:“打水来给岳大哥洗洗!”
唐珍妮贴在门背后要听外面人讲话,举起指头对芳芸嘘了一声,小声道:“看情形,大太太们是不想认大伯?”
岳敏之无所谓的耸耸肩,芳芸已经接过话,“那是他们家的事。不过,”转身面对岳敏之,“大伯为什么要和你拼命?”
岳敏之想想,苦笑着摊手:“我怎么晓得。因为他是你大伯,我都没有还手。”他扯了一把衣领,露出脖子上被指甲划伤的印子给芳芸看。
芳芸叹了一口气,说:“我去找白酒来给你擦擦。珠姐,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和我爹说一声?”
“要的。”岳敏之和唐珍妮异口同声,“快给樱桃街打电话。”
芳芸想了一会,说:“我打到樱桃街去,总要让我们太太晓得。这个事不能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我直接去爹的学校和爹说。珠姐,烦陪我一起去,可不可以?”
唐珍妮马上答应下来,说:“好。敏之,你是开车来的?送我们去罢。”
芳芸听唐珍妮答应了,已经小跑着去接黄妈送出来的药箱,岳敏之摸着脖子上的伤痕,一直在吸凉气。芳芸和唐珍妮一齐动手,替他清洗伤口,黄妈又找来纱布要替他包裹,岳敏之连忙道谢,摇着头说:“不要不要。虽然有些疼,还不到包扎的地方。”
唐珍妮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对门的大门紧闭,楼道里也静悄悄的,松了口气,召呼芳芸和岳敏之出来。芳芸直到坐上车,都在小心的东张西望,直到岳敏之发动汽车,才松口气,说:“方才真害怕。”
“怕什么?”岳敏之关切的问。芳芸低头去摇车窗,一阵风吹来,把额头上覆盖的青丝吹乱。岳敏之伸出手指替她拨了一下,轻声说:“有我呢,别怕。”
岳敏之温热的指尖从芳芸的额头划过,芳芸让了一下,又抿着嘴笑起来,微微点点头,又回头去看唐珍妮。
唐珍妮一直坐在后座发呆,芳芸回头看她几次都没有动,芳芸对岳敏之扮个鬼脸,略微朝另一侧移移。岳敏之吸着气,拉开仪表盘下的小抽斗翻出只香烟匣。芳芸连忙抢过取了一根烟卷递给他,扭过头去问唐珍妮:“珠姐,吸烟吗?”
唐珍妮接了烟芳芸就替她点上,转过身顺理成章替岳敏之也点头烟卷。这样的体贴,岳敏之脸上的神情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开了一会车,突然笑道:“抱歉,芳芸,我不能陪你去。我工厂下午要开会,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车留给你们开,我坐电车去吧?”
他边说边找了个地方停车。唐珍妮看他一眼,换到前座开车,对弯腰和她们挥手道别的岳敏之说:“车子回头喊人给你开到工厂去吧。”
岳敏之点点头,挥手让她们先走。唐珍妮边发动汽车,边笑道:“看岳敏之待你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不许他到樱桃街去,他马上就寻个理由,不去见你爹。”
芳芸嗳声,苦笑道:“爹见我极少有好脸色。我是身为人女不得不行罢,何必勉强他陪去吃挂落。珠姐,回头尼只在车里等我罢。当着你的面,只怕爹都没有好脸色给我。”
俞忆白这几天都在学校坐班,听差说有位俞小姐来找他,他猜是芳芸,先把办公室里的两个女职员支开,才喊听差的去请。
芳芸一进父亲的办公室,含笑喊声爹爹,站在明亮的玻璃窗边,打量俞忆白的办公室。
俞忆白板着脸打量女儿,不悦的清清嗓子,说:“可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回家给继母也是一样的,请假跑来这里做什么?”
“爹,今天我有些不舒服,表嫂带着我请假去瞧大夫的。”芳芸捏着拳头轻轻咳了两声,道:“偏巧在公寓楼道里遇见个乞丐,他说他是大伯,在那里闹了好一会,友诚和慕诚哥都说那不是大伯。我想,这个事情要和爹爹说一声。”
俞忆白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说话。“我回去寻老太太去,可晓得那人到哪里去了?”
芳芸摇摇头,说:“当时我被吓坏了,关上房门不敢开门看,后来听见没声音才喊表嫂陪我出来的。表嫂还在大门外的车里等呢。”
俞忆白叹口气,说:“周末搬回来住罢。你不喜欢谨诚的妈妈。如今她们都不在樱桃街。你和继母也合得来,在家里怎么也比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的强。”
芳芸咬着嘴唇低下头,半天才含糊的应了一声,说:“爹,你这一向瘦了些,要多保重身体。女儿走了。”
俞忆白推开桌上的一叠公文,说:“我送你出去罢。”他嘴上说是送,却抢在芳芸前头出去。芳芸落在父亲身后几步,慢慢走到学校大门,俞忆白喊守门的听差开了门,目送女儿上了唐珍妮的车,方才板着脸喊备车。
唐珍妮看芳芸屡屡回头,不由好笑道:“今天是怎么了?”
芳芸脸上的神情有些空落落,笑道:“爹喊我搬回家去,说的我都差点心动了。”
“傻孩子,回去回去。别听亚当说的,外国人那套在中国行不通的。”唐珍妮笑了,啐了神游的芳芸一口,问:“有没有听我讲话?”
“有……珠姐,我不回去。我们家那位姨奶奶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我回上海二年看她几进几出,才不要回去趟混水。”芳芸歪着头,笑嘻嘻数理由给唐珍妮听:“含糊着把这二年拖过去,我考到北平的大学去念书就好了。”
唐珍妮不好再劝,径直把车开回亚当的大宅,按着芳芸的肩膀:“也不晓得大伯发的什么疯,这几天你也别回家了,暂时在这里住着吧。礼拜天叫伊万去接你直接就到这里来。候他们的事情了了再说,好不好?”
芳芸扑上去搂着唐珍妮的脖子,笑道:“珠姐说的是,都听珠姐的。”唐珍妮推开芳芸,笑骂:”说是听进去了,几时照着做过。我就想不透你那个小脑袋瓜子里,都藏着多少主意,只要认定了,九列火车都拉不回头!”
芳芸笑了几声,压低声音回她:“我劝珠姐的,珠姐不也是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咱们是大姐不说小妹。”
亚当难得一次回家吃晚餐,看见芳芸和唐珍妮笑嘻嘻端坐在餐桌边等他。他扭头去看月份牌上的月历,奇怪的问:“不是礼拜天呀?难道是芳芸的生日?”
芳芸摇头笑道:“不是。”
唐珍妮:“不是说中秋节要举办跳舞会吗?我喊她来陪我一起商量,给你办个美国最新流行的跳舞会,好不好?”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勉强,也还得过去。亚当点点头,大家吃饭不提。吃过晚饭电影公司打电话来喊唐珍妮去加拍一场戏。唐珍妮勿勿去了,亚当就喊听差的去请芳芸到他书房说话。
芳芸才洗了澡,披着头发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正在寻思明天是回家还是回学校,听差来请,寻块手帕把头发束成束,去敲书房的门。
“芳芸,舅舅把上年的分红划过来,这些钱你打算怎么办?”亚当递给芳芸一张表格。
芳芸飞快的浏览一遍,微微皱眉,说:“孔家的洋行上年情形不太好?”
“这二年,欧美各国的情形都不大好。今年更是比去年差,许多公司都倒闭了。我们孔家洋行主要业务是在东南亚,经营状况算是好的。”
芳芸在表格的最后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和英文花式签名,从脖子上拉出个小巧的玉狮子吊坠来盖章。亚当笑嘻嘻的看着芳芸,问:“这些钱要怎么花?”
芳芸笑起来,说:“美国的情形是不是也不好?”
“不太好,不过比欧洲还要强,你想做什么?”
芳芸歪着头想了一会,反问:“亚当,为什么急着催我花钱?”
亚当摸摸金黄的胡子,笑着:“这样年年积累下来,你又不爱花钱,白白放着这些钱在银行,实在是太浪费了。”
芳芸笑道:“我还没有到花钱的年纪。不过亚当这样催,少不得也要花掉。这些钱都花掉……”芳芸托着腮沉思,一只手拨着写字台上的一只大地仪转着玩。恰好转到欧洲。芳芸指着瑞士说:“都说瑞士是渡假盛地,横竖将来我也是要出国留学的,就托你在瑞士替买间小房子罢,要是还有剩下的……买跌不买涨,看瑞士有什么大公司在抛售股票,买两只也罢。反正帐面上不要有三万块以上的现金。”
亚当笑眯眯的掏出记事本记下来,说:“是你姨妈特地打电报吩咐我的,不能让俞家把你的钱哄了去。你自己有主意,晓得怎么花钱,我觉得你的舅舅姨妈可以放心了。”
芳芸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说:“那三万块,留五千块给我应急,旁的,要是爹问你借钱,就借给他罢。”
亚当重又翻开记事本,添了一条,注上两万五千的额度。谈完公事,他把表格和记事本都小心收好锁起来,走到酒柜边倒杯红酒给芳芸,然后说:“今天曹大帅请我吃便饭,居然他家人都在,曹太太还问到你,问你订亲没有。”
芳芸好像只受惊的小刺猬,瞪圆眼睛急切的问:“亚当,你怎么回答的?”
亚当:“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哪,要娶,当然要你舅舅姨娘同意,还要等二十岁成年。反正就是当时和你商量的那些,都和他们说了。看上去曹太太想替你说媒?”
“他们家的二公子再三的向我求婚哪。呸,是他们想问你们银行借钱!”芳芸恨得咬牙切齿,“问你们借就借啦,偏要拿我当幌子。”
“曹家最近转存到我们银行的钱也不算少。”亚当皱着眉想了一会,说:“听曹大帅想竞选大总统,也许是想借重你们孔家在远东的人脉。”
“孔家有什么人脉我怎么不晓得?”芳芸愣了一下,好奇的问。
“孔家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认得的人,结交的朋友自然不少。我记得一个糖王孔庆瑛,是你们家亲戚吧?”
“十六外公好像名字是庆瑛,”芳芸想想,回答:“对,是十六外公。不过……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亚当笑了,说:“伊莎贝拉,你们中国人在外国不是格外喜欢结姻亲?有时候我觉得你到处都是亲戚。”
芳芸歪着头想了一会,说:“确是如此,客家人在外面更是容易抱团。哎呀,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是不想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亚当,万一他们真来求亲,拖二年就好,别当真打电报回去和舅舅姨娘说。”
“不不,总要你自己愿意才好么。”亚当摇着酒杯,笑着说:“我觉得到二十岁再想这些都来得及,舅舅每回拍电报来,都问你念书,想你考回美国念大学的。”
芳芸和亚当说了一会的话,算是吃了一粒定心丸,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伊万开着岳敏之的车送她去学校,说:“九小姐,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