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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往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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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挨着床坐下来,在凳子上,注视着她的不敢呼吸。
冰凉的指慢慢抚摸过她死人一般无颜色的脸。
她假装不舒服地翻身,但身子无法动弹,于是侧过了头,朝着墙壁。
“琳达。”他说。
她一动不动。
“对不起。”
她明白再装睡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不干您的事。您不该说‘对不起’。”
而他的指爬上了绷带外的衣扣,当她感觉出时,他已经按住了她的脖子,不让她将脸转过来。
她不知道是什么在压迫自己,那样无法承受的重。
他的脸紧紧贴住绷带,听不见她的心跳,就像那一刻,握不住她的脉搏,毫无呼吸。
“请不要告诉瓦弗拉。”她说。
“你怨恨我么?”
“不。您终归是拯救过我的人。没有您,我也许早已上了绞架。”
“你撒谎。”
他突然掰过她的脸。
“你根本不愿意看我。你的眼睛里是有怨的。”
半晌,她惨白地笑。“为什么我说真话从来就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丝毫怨您的理由。”
他盯着她依旧纯净如水的眼睛,里面毫无波澜地泛出自己的面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悲哀。她的确没有理由怨任何人,尤其是他,而他不知道为什么希望她能恨自己并没有优待她,没有好好保护她。
可她绝不会由于这些对他产生任何情绪。
然后,他又变得冷漠了。他是想要她赎罪的。究竟是怎样的罪,他却不想深究,仿佛她只是对他一个人犯了罪,而与这世上的任何事无关。
她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越来越冷。
她终于有勇气反问。“您为什么恨我?您是恨我的,对么?”
他慢慢站起了身,这样遥远的距离,迷蒙的光影掩没了他的脸。
“因为,我放任同情成灾,却予错了人。你欺骗了我。”
他的背影只剩下水泥地上拖长的影子。
她闭上了眼。
“我怨的,只是这个。”

第二十二章

伤好得差不多时,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她惊讶地发现乐团并没有剔除自己,因为一场伤寒的流行倒下了一大批人。
瑟瑟发抖的布朗特很高兴再见到她。两人见面的第一句问候同时是:“你还没有死。”然后又同时住嘴,一帮记者进来不停地拍照,镁光灯倏地闪烁,惨白地投影每个人的微笑。
完了之后,她说:“我能够体会一些战争结束前这里的囚犯的滋味了。让垂死的人笑,是你们德国人的发明吗?”
他瘪瘪嘴。“为了面包,你会笑的。这是上帝的发明。从把你丢进这个世界时就开始了。”
她瞅了他一眼。“多日不见,你好像悲观了不少。”
“我快被运走了。可怕的俄罗斯,但愿他们除了西伯利亚还能有别的地方供我去。”
“前提是,别死在路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的雪莉怎么办?”
他露出苦涩至极的表情。“她怀孕了。”
她张着嘴,没有问出来。
“如果我不是流放,我宁愿永远和她在一起。我才不到十七岁,但竟然如此想有个家,和土豆仙子一起,以及一个不知什么人的孩子。”
“究竟是谁?”
“你觉得她能知道是谁?那些畜生从来都是轮着来。”
“听我说,她能进厨房工作,不可能没有原因的。她一定知道是谁,而且是一个人。”
“琳达,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你也经历过这种事。如果一个男人介意,就不要爱他。”
“不,我的意思是,正因为我体会过,所以我担心她会想不开。最起码你应该知道,万一发生什么不幸时,谁该承担责任。”
“战争!除了这该死的战争,谁该承担责任!”他叫起来,从未有过地痛苦地捂着脸。“也许我们都该死在战场上,或者从来不要出生。我的爸爸极大可能战死了,我的妈妈和姐姐生死未卜,就算不死在轰炸中,也难逃苏联人的凌/辱。我珍藏的照片,只剩一群幽灵。那些可爱的柿子树,一定在火海里化为灰烬。这就是你羡慕我的,曾经的家。”
她湿润着眼睛,不说话。
“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恨着我。我闭上眼睛,是死去的战友。睁开眼睛,是仇恨的目光。我怎么能背着这样多的恨活下去?”
她抽泣着,惨白地笑。
“我是一样的。虽然我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害过人。可是我们地下联络点的人全部死在我背后,独我活了,所以人们恨我,这比恨敌人更甚。你知道什么叫叛徒么,你知道什么叫捷奸么?”
他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见识过东部战场上苏联人怎么对待他们自己被俘过的同胞及其家属,就明白你受的这点儿委屈根本不算什么。即使没有被俘的,受不了连日战火强度而‘开小差’的那些士兵也随时会被枪毙。我承认我们德国人折磨苏联俘虏是惨无人道的,但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些真正称得上‘英雄’的,最后也未必能有好下场。我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还那样忠诚不屈,简直是不可理解的一群人类。”
她瞪着他。
“对你们斯拉夫人的那个庞大国家,你未必有多了解。而我就要流放了,去了解它最寒冷的地方。”
晚上冻得受不了时,琳达开始打火葬场的主意。她向场长提出每晚工作夜班。出乎意料的是,场长同意了,而条件十分苛刻,由她一人搬尸和焚尸,没有其它搭档,并且保证完成工作量。她心里骂了一通,倒不是辛苦,而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夜晚独自呆在毫无活人的火葬场里。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现在越发惧怕异常死亡者。不过最后仍是咬牙答应。
她拿来乐团分发的旧提琴,每一炉焚烧的等待时间里便练习乐团任务。随着冬季到来,囚犯乐团将排练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为庆贺新年做准备。
欢快的旋律荡漾在停尸间,焚烧炉前,和着外面细密的雨雪,烟囱里浑浊的气体暖暖上升,这是个奇异而矛盾的生与死的世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从此以后,你们便拥有轻松无节制的欢乐。愿莫扎特与你们同在。”她说,继续一曲。
是幽默的《塞维利亚理发师》。
“如果你们可以笑,就笑出来吧,把屋顶掀翻,把烟囱抬起来,冲破这个世界,再无寒冷与硝尘。掩没它,埋葬它,灰色的旧日。”
她仿佛拥有一支一个人的和千军万马的乐团。欢乐与激情包覆着僵硬的,冰冷的,无法动弹的每一具尸体,而它们的确又在笑,在翻滚,歌唱,舞蹈,自由无碍地袅袅升起。
她渐渐泪流满面。
皮革军靴缓慢踏进这一刻的欢乐与流泪,站在她的背后,观看这出世上独一无二的最孤单也最喧闹的演奏。
有节奏的拍手声响起,她惊觉地回头,提着琴。
“死人音乐会。”
冰蓝色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暖意,抑或是焚尸炉的火光太过明亮,连同那压在黑色帽沿下极浅的金发也闪闪发光。
她揩了一下泪。“米哈伊尔,您怎会在这里?”
他微笑,并不回答,走上前径直自她手里拿过琴。
“你的练习太少,许多地方有错误。”
他的演奏精湛无比,身姿异常挺拔阳刚,一如当初站在布拉格民族剧院的辉煌大厅里与瓦弗拉合作拉赫玛尼诺夫时英挺而迷人的模样。
于是她在他的美妙音乐中为死者送行,焚烧而解脱它们。
“琳达,你为何不在《费加罗的婚礼》中担任角色?我记得你从前似乎是……演员?”
“您觉得呢?”
他盯着她,终于苦笑。“你的嗓子毁了。”
他拉出一段她无比熟悉的乐句。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的《伏尔塔瓦河》,那样渴望而绝望的歌声。”
“……终究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把琴递还给她。“不谈这些可以么?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她低了头,“我明白。”
然后继续练习她的曲子,闭起眼渐渐沉浸。
再回头时,他已经悄然离开。

第二十三章

踩着细雪匆匆来到医务室外面,琳达等待了许久,冻得不断呵气和跺脚,视线里满是灰白的雪,肮脏的黑墙与烟囱里不断升起的浮尘。
这已经是第三十一封信,她锲而不舍地交给列普宁娜医生。
说话间,氤氲的白雾已经弥漫了两人的面庞。
“琳达,我非常内疚。我矛盾了许久,不得不告诉你,这没有用,任何一封也不会寄出去。”
她张着嘴,惊讶地瞪眼。
“您是说,以前的每一封都没有寄出?”
“对不起。”
她苦涩地埋头,“那么……请还给我吧。”
“我很遗憾,并不在我手中。”
“是谁?”
列普宁娜勾起唇角,似笑而非笑地看着她。
“你觉得会在谁手中,就向谁去要吧。”
她久久地回味,脚底踩出的雪坑渐渐越来越深远,最终与领面包的地方反方向而行。
列队的士兵昂首挺胸地巡逻。琳达当然不敢靠近,她站在银灰色的铁网前面,久久伫立,被雪片浸湿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她不时拂去头上的雪花,这一头炫目的燃烧一般的短发,是她唯一可以引人注意之处。
直到很久以后,冰块一般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温暖牵引住,她眨了眨迷蒙的眼睛,不自主地跟在那身魁梧的军大衣身侧,然而腿脚却僵硬麻木得好似死人。所以她恢复神智停了下来。
那人转过身,皮革手套仍旧紧紧攥住她红肿而满是冻疮的手。
“米哈伊尔,我有话想问您。”
“去房间里,琳达。这里太冷。”
但她固执地摇头。
“很简短。几个月前我曾经请求您帮我拒绝瓦弗拉的探视,您究竟是用的什么理由?”
他的冰蓝色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却极好地遮掩在无比严肃的黑色帽沿之下。
“很抱歉,我现在比较忙。有空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如何?”
如果她听不出他搪塞的语气,那她就是傻瓜。
“我可以在这里等。”
如此雪天里她的话明显是逼人。
他微微一笑,瞅了一眼远处的炊烟。“领食物的时间就要过了,你不介意么?”
“我很介意。”她深吸了口气,仿佛挣扎。“但是您的答案对我更重要。”
他的脸冷下来。
“你就是个无赖。走吧,小姐,去房间里。我不会在雪地里给你任何答案。”
温暖的石质壁炉飘出松木的气味,干净整洁的房间中除了一套普通的深灰布沙发,办公桌椅,以及档案柜并无多少物什。引人注目的唯有正对窗子最光亮处悬挂的斯大林与列宁的画像,而一把光可鉴人的小提琴静静摆放在其下的长条壁桌上。
他看出她感兴趣的眼神,主动拿给她赏玩。
“意大利货。”她抚摸着琴身,叹道。
“眼光不错,谁教你的?”
“因为我也有一把,小时候瓦弗拉送给我的。”
他没有说话,走进里间她所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做着什么,只听见器皿的轻微碰撞声。
她只是来问问题的,却并不好催促看起来十分忙碌的他。于是静静坐在凳子上等待,双手交握摆在腿上。
“琳达,为我奏一曲吧。”他大声道。
她想了想,终究没有拒绝。然而她清楚自己的琴艺与他相比完全拿不出手,所以奏得非常拘谨,全无在火葬场开死人音乐会时的舒畅自如。
直到闻见咖啡的香味,她狐疑地瞅了一眼,继续演奏。
然而当他主动端着咖啡出来时,她不能不受宠若惊而且无比惶惑了。她是个劳改犯,而他是这里的管理者,并且他始终对她存着明显的敌意,所以她极其不安地接受他奇怪的亲自煮的咖啡。
“尝一尝,真正的俄罗斯咖啡。”他微笑,“里面兑了伏特加。很适合冬天。”
她啜饮一口,苦涩而醇浓有着烈酒的刺激味道,正如那个极寒之地的民族,冰雪覆盖着火热。
他期待着她的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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