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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禾不傻,谢妈妈那分明不是偏爱,而是憎恶。
她还记得谢妈妈看谢嘉楠的眼神,空洞无力中,还隐匿着难以觉察的厌恶。
桑禾有些阴暗地揣测,谢姨这一回出事了,对谢嘉楠来说,也许算得上一种意义上的解脱吧?
不过……桑禾看了看苏夏,动了动嘴角。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解脱。捆绑在他身上的锁链,就连唯一有希望解锁的人,最后也失去了。
被她看得发毛的人这时开口问她:“谢嘉楠在哪里?我去找他好了。”
“二楼左手边的休息室。”
苏夏走了没几步,桑禾又叫她。“等一下,你……刚才是和阿腾来的吧?”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她居然会萌生一种不好的念头。
桑禾勾唇,弯着眉毛笑,明知故问:“你们在一起了?”
“呃……”苏夏点点头。
“很好。”采访有望,八卦有望,她基本可以预见《男色》下一期的销售量会“噌噌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直线状向上爬升。“你去找谢嘉楠吧,我呆在这里打个电话回去。”
苏夏“嗯”了一声,照着挂在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二楼休息室。
她推开门,看见谢沐躺在长椅上睡觉。窗户旁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他侧对着苏夏,手指间捏着一根香烟。他的视线锁在谢沐上,望得出神,压根没留意到门口站着有人。
窗户大开着,有冷风透了进来。
谢沐受不住,蜷缩成一团。
一向绅士有礼的谢嘉楠却没有顺手把窗户关上。他仍然纹丝不动地望着谢沐。他在想什么,又想到了什么,以至于他会愤怒地将五指握成拳头。他把拳头高高地举起,而这时谢沐嘀咕了一声,他的拳头又僵硬在半空,久久没有下落。
谢嘉楠心情很是复杂,刚才谢沐在睡梦中吹出的那一句“哥哥,你还有我”,让他坚硬的心有了一丝动摇,也有了瓦解柔软的迹象。
他对于这个妹妹,这个能在她脸上看到另一张相似面孔的妹妹,总是显得有些不冷不热。
他说不清对她怀有怎样的感情,但毫无疑问,有爱,更多的,是恨。
谢沐的出现,使他原本就暗淡无光的童年愈发的黯然。
他怎么可能不恨她!
就在刚才,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怨恨差那么一秒就要凭借他的双手,以某种暴力的形式而终结。
却只因为谢沐的那一句话而及时中止了。
谢嘉楠精疲力竭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他认命地脱下大衣盖在谢沐身上。他关上窗户后,蹲在长椅前看着谢沐。谢嘉楠伸出手摸了一摸谢沐的头发,又站了起来。
这时苏夏轻微地叩响房门,假装刚走进来。
谢嘉楠听到门口传来苏夏的声音,赶紧扭过头。
而就在他转身一瞬间,四周骤然暗了下来。外头的走廊陷进幽暗里,休息室也只有桌上立着的一根蜡烛在忽明忽暗地跳动。
他极为精致的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沉默。而他的眼眸里,同样跳跃的烛光,也在他明暗交加的表情下,显得又孤寂又冷清。
“谢……谢嘉楠,你还好吧?”苏夏快步走了过去。
谢嘉楠看了看苏夏,又偏下头看了看裹在谢沐身上的大衣。他正要伸手,苏夏抓住他,摇头说:“我不冷,还给谢沐吧。”
谢嘉楠点了点头。
苏夏举起手指了指走廊,示意他到走廊讲话。
随后谢嘉楠跟着苏夏走出休息室。他出来时把房门轻轻带上,不出一丁点声响。
“你还好吗?”苏夏问他。
“还好。”他雪白的脸上没有血色,一天不见,他好像苍老了好几岁,就连他的声音里,也透着惨白的老气。
“你不要伤心,你还有谢沐,还有我们……也许,也许会有奇迹发生的!你要相信现在的医学科技很发达,一定还有希望的,不要轻易放弃……”苏夏低下头,此刻任何的安慰都异常软弱,起不到什么鼓励振奋的作用。
她也知道谢姨对谢嘉楠视如仇敌。
虽然不清楚在谢姨仇视的目光背后有着怎样的渊源。
可是……她想,谢嘉楠还是会原谅谢姨的吧?要不然,他刚才紧握的那一拳,最后就不会松开了。
“苏夏。”谢嘉楠叫她。他拉起苏夏的手,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也只化成三个字,“谢谢你”。
苏夏哑声失笑,她捶了一下谢嘉楠,说:“我们是好朋友啊!”她还拍着肩膀,笑着问他,“要不要我借个肩膀给你靠?”
谢嘉楠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需要的,不是她暂时的依靠,而是……长达一辈子的,相偎相依。
看着苏夏的食指上一片荒芜,谢嘉楠心头一热。
这算是他垂死挣扎的最后一个时机了吧?如果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谢嘉楠握着苏夏的手猛地一用力,他神色严肃地盯着苏夏。
有一种无形的逼迫感在靠近,苏夏顿觉很不舒服,她仰头望着谢嘉楠,问:“怎么了?”
“苏夏,我……”他剩余的那三个字,在桑禾陪伴下的苏妈妈的到来中,被畸形地扼杀了。
42
42、Part 40 。。。
“妈,你怎么来了?”苏夏见到母亲,连忙丢下话未说话的谢嘉楠,疾步走到她面前。
苏妈妈顿时责怪起苏夏来:“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倒不给我一个电话。要不是桑禾这孩子机灵,早早叫沈然开车接我过来,我得等到猴年马月才知道这件事啊?”
“我是怕你听了伤心……再说,其实我这不正准备拨电话给你的嘛。”苏夏趁苏妈妈转过头时,没少瞪桑禾几眼。Boss真是老奸巨猾,什么好人角色都毫不客气地抢先做下来。
苏妈妈听了这番话脸色更差了,“你不早点提我就更伤心。怎么说嘉楠这孩子对我们有恩,我可不能坐视不管。”苏妈妈当即撇下苏夏和桑禾,快步走向谢嘉楠,关切地问他:“冷不冷啊?来来来,和苏姨到一旁坐下说说话,别太难过,吉人自有天相。哎,你穿的衣服太单薄了!苏夏,”苏妈妈回过头,对苏夏说,“你上杜姨那拿几件子腾的大衣来,要厚一点暖和一点的。这种天气乍暖还寒的,最容易感冒了。”
苏夏点了点头,还没转身,桑禾就拉住她的手,说:“我和你一块去,这样比较安全。”
这时沉默了一段时间的谢嘉楠也插上一句话:“不用麻烦了。我的行李都搬到医院附近的一个酒店里。桑禾有钥匙,到那里去拿我的大衣吧,这样比较方便。”苏妈妈这边看阵势是不打算放人,否则以谢嘉楠的性格,他不会让苏夏大冷天跑出去取衣服的。
苏夏“嗯”了一声,随即她走了过来,把手机塞给苏妈妈,说:“妈,你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到时打电话给桑禾就行了。”
她说完,便和桑禾一同离开了。
酒店很近,出了医院一直沿着街道向上走,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桑禾一进酒店,就拉着苏夏坐电梯上十五楼。出了电梯,走到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前,桑禾掏出钥匙老练地打开房门。
苏夏跟着她走了进去。
桑禾对这个房间似乎很是熟悉,她在一片黑暗中,轻车熟路地摸到开关调开灯。随后她指着放在窗台边的几个行李箱说:“大衣就在那里吧,你去找找。”
苏夏环视了房间一周,好奇地问她:“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
“嗯。”桑禾冷淡地回应她。
废话,这房间还是她陪谢嘉楠一起来顶住的,甚至行李,她也一时脑抽热心肠地帮忙提抬了。哪有老板做到她这份上的,面对一个已经明确表态辞职不干的优质员工,她答应不算,居然还能淡定帮他料理后事。
桑禾觉得自己真是着魔了,她最近母爱泛滥程度真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她至于同情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吗……
“等一下,为什么谢嘉楠要搬行李啊?”苏夏幡然醒悟,不禁怀疑起来,“他辞职不做了吗?为什么呀?”
桑禾颇感欣慰,向来脑瘫慢人半拍的苏夏这时终于及时问到点子上了。“嗯,他今天上午刚辞职。”
“你居然批准了?”苏夏露出惊讶的表情,要知道吸血鬼桑禾从来不会轻易放走有利于工作发展的一等员工的啊。
桑禾嘴角微微抽搐,没好气地说“不然呢?要我跪下来抱他大腿叫他别走吗?”这个女人能不能再聪明一点,他会走,与她少不了关系!
“可是很奇怪啊……”
“你快去找衣服啦,少在这里啰里吧嗦的耽误时间。”桑禾白了对方一眼,说,“我在外头等你。”说着,她把房门轻轻带上。
谢嘉楠,能帮你的,我都尽力帮上了。
而后苏夏会不会发现相册的秘密,而她面对你十年来的感情沉淀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些都已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了。
她是目前剩下来的,唯一能解开你心灵枷锁的人。你没有愉快的童年,至少,我希望你还有未来。
关于谢嘉楠的身世,桑禾已经隐约猜出个大概了。
房间里头,苏夏打开摆在最外边的第一个行李箱,在箱底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羊皮大衣。她用力扯了出来,同时从大衣里抖落出一本相册。
苏夏捡起相册,感觉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是那本画册。每次她按捺不住好奇想翻开来瞧一瞧里头的内容,谢嘉楠就会慌慌张张地蹦出来阻止她。
这里头到底画了什么,能让他瞬间脸透红?
苏夏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口。她把相册放在怀里,犹豫了老半天,总算横下心来,决定翻开这本神秘的画册簿探个究竟。
而这时,房门被桑禾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小缝隙。知道苏夏准备打开潘朵拉的盒子,桑禾饶有兴趣地等着看下文。
故事里,长大了的小女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那个藏着秘密的盒子。盒子被打开以后,小女孩惊讶地发现,里面藏着的,并不是什么能使天下大乱的诅咒。它装载着的,是十年前那个让女孩们像飞蛾扑火般纷涌迷恋的白衣少年,他有着最漂亮的脸蛋,最谦逊的态度,最温淡的笑容,最得体的举止,还有着……最隐秘的心事。
一本不厚的相册簿里,刚好二十页。每一页上面,画着的,都是苏夏。
有她在运动场奔跑时豪迈的一面,有她上课竖起课本躲在下面睡觉流口水丢人的一面,有她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解答英语难题时自信大方的一面,也有她比赛输了偷偷躲在角落里掉眼泪软弱的一面,也有她拿到江止言限量版亲笔签名小说喜笑颜开的一面,还有她照顾在赛场上摔倒流血的同学悉心善良的一面……
一共二十页,每一页就是不同状态下的苏夏,每一页都栩栩如生,唤起了苏夏对当时场景最原始的还原。
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没有对当事人心理准确的拿捏,没有那份深沉内敛的感情,是根本不可能绘出这样带有温度带有色彩的画。
所以……
那个小学在摇椅上用清脆的男声朗读唐诗三百首使她一度好奇希望引起注意的小男孩,初二那年替她解围的、在短短四十五分钟内给她划出期末考试重点的、让她沿着长长的楼梯追着他跑的优等生,初三那年留下来和她一起清理考场时为了不让她冒雨丢垃圾就陪着她走了一段路的冰山男,高三毕业前庆典晚会中在舞台上和她相对相视没有为难她接过花束的音乐才子,高考后班级外出旅游回来时和她头靠着头睡熟的同班同学,动不动会脸红,又不会轻易拒绝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