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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着车,嘴里吐出了白色的水雾。
〃其实……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赵烨,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怎么了?〃林嘉茉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他,与以往不同的,她在苏凯一向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莫名的暗淡悲伤。
〃郑雪……〃苏凯平静地说,〃她可能要出国。〃
林嘉茉倒吸一口凉气,愣在了原地
(8)
那天苏凯没和林嘉茉再说什么,因为没走两步他们就分开方向了。林嘉茉也没好意思再问,她想和苏凯多待会,又不想听郑雪的事情,十分矛盾。
临走前苏凯拿出随身听,林嘉茉凑过去问:〃听谁的歌呢?〃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黄品源的,老歌,挺好听的。〃苏凯塞给了她一只耳机。林嘉茉踮起脚尖,苏凯离她很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微微泛青的下巴磕,她因此稍稍有点慌张。两个人在街灯初明的大街上,由一条细线连在了一起。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
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
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侯,
没有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对你付出了这么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林嘉茉觉得这歌特别合自己心境,听完了主旋律才恋恋不舍的拿下了耳机。
〃真好听!〃
〃好听吧,借给你?〃
〃真的?〃
〃骗你干吗啊!〃苏凯打开随身听把磁带掏了出来,〃但是你可别不还啊!跟上回那本书似的,到现在还没给我呢!〃
〃谁不还啊!明天就给你!我刚看完!〃林嘉茉心花怒放的收起了磁带,这和小说有一样的效力,那本她早就看完的悲剧终于可以还了。
〃行!那我走了!你慢点啊!〃苏凯骑上车说。
林嘉茉举着磁带,使劲冲他挥了挥手,直到他骑远了才走开。
第二天方茴发现林嘉茉也在听《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时大吃一惊,她坐到林嘉茉旁边,一边玩歌篇一边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也听这首歌了?〃
〃苏凯借我的啊,怎么了?确实挺好听的!〃
〃哦,没事。〃方茴松了口气,〃就是赵烨最近也在听这首歌呢。〃
〃是……吗?〃林嘉茉顿了顿,摘下耳机说,〃我们俩挺让你们糟心的吧。〃
〃也还行……〃方茴点点头说,〃我觉得没必要弄得跟陌生人似的。〃
〃呵呵,你得给时间让我们都缓缓。〃林嘉茉淡淡笑了笑说,〃对了,郑雪可能要出国。〃
〃什么?那苏凯……〃方茴吃惊地说。
〃他很苦恼。你说也挺奇怪,我知道这件事应该高兴吧?可是我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没看他昨天那样子,眼圈都要红了……茴儿,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第三者啊?〃
〃瞎想什么呢!〃方茴戳了她脑门一下,〃老实看会书吧!到时候别人都比翼双飞了,就你还为高考发愁!看你还想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待会要默写这单元生字词,你都背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完了完了!我一点都没看呢!你还有透明胶条没有?我粘点下来!〃林嘉茉忙翻出英语书,拿起自动铅笔奋力在纸上和课桌上抄了起来。
方茴远远的看了一眼赵烨,他趴在桌子上,从校服领口露出了一截随身听的线。方茴叹了口气,她也说不清楚,两个都难过的人,究竟谁舍得谁。
方茴说,很久之后,大概是2003年,她和林嘉茉一起看了关锦鹏导演的电影《蓝宇》,那是一部关于同性恋的故事,影片的插曲就是《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最后一个镜头是在这段音乐声中,90年代末的北京渐渐被拆毁重建,有记忆的地方都变成高楼大厦下面的银灰色死角。看到那里她和林嘉茉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因为她们心中最美好的时光就像电影里拍摄的那样,也随着这古老的城市被一起拆毁了。
我想那可能是方茴最后一次和林嘉茉呆在一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就是在2003年来到了澳大利亚。而到了这里之后,林嘉茉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赵烨的话没能实现,十月一日那天他们并不是最后跳集体舞,实际上学校充分地把这套舞蹈利用到了极限,十二月二十日澳门回归,十二月三十一日迎接新千年,F中都去继续跳舞了。不过这两次都没有第一次轻松,光衣服就都多穿了不少件。
后来方茴在板报里写:〃虽然寒风彻骨,同学们却有着火一样的热情,倒计十秒的那一霎那,所有炎黄子孙都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她的这句话被陈寻嘲笑了很久,他说方茴明明都冻得缩成一团了,就是有归属感那也不是什么炎黄子孙的而是他陈寻的。是他用自己的火热双手温暖了她冰冻的心。
方茴没理他,狠狠掐了他一把了事。这两个人已经不同于最初的青涩稚嫩,有了慢慢成熟的味道。
1999年12月31日的新年联欢会,因为晚上的政治任务而与众不同的安排在了晚上进行。因为赵烨和林嘉茉的事,方茴他们的五人小组只好分成了两组去采买准备。乔燃和赵烨一组,负责买装饰品,陈寻、方茴和林嘉茉一组,负责买零食和水果。
林嘉茉提议先绕道去一趟邮局,她要给苏凯寄一张贺卡,邮局迎接新千年有特别的活动,会在信封上加盖〃龙戳〃。而且邮票上的邮戳分别是1999年12月31日24时和2000年1月1日00时,真正的跨越了千年,很有意义。方茴觉得挺有意思,便和陈寻一起,也互相写了一封短信寄给彼此。
陈寻写的是:谢谢你的爱,1999。
方茴写的是:谢谢你陪我走过世纪末的最后一天,和新世纪的第一天。
林嘉茉偷看了,笑话他们说:〃应该是走过新世纪的每一天吧!〃
方茴红着脸反驳:〃又不可能真的活一千岁,那不成妖精了!〃
陈寻笑笑说:〃话不能这么说,有首歌不是唱'爱我一万年'么,人家也不可能活一万年啊!就是美好的愿望而已。那咱们也表达一下美好的愿望怕什么的?就改成每一天吧!〃
〃说的好听,那你干吗最后写1999啊?2000年就变卦了?再美好的愿望,变不成现实也没意义。〃方茴把信纸折起来说。
〃我不是借取一下嘉茉偶像谢霆峰同学的大作嘛!〃陈寻凑过来说,〃瞧你瞎琢磨什么呢!要不咱俩管嘉茉再借两张信纸,都改了?〃
〃得了吧!别找借口,我早喜欢HOT了!这是韩国信纸!贵着呢!一共才五张!都给你们写情书了,我用什么?不行不行!〃林嘉茉忙把信纸放进了书包里。
〃哈哈!抠死你!〃陈寻封好了信封,接过了方茴的信,一起投到了邮筒里。
〃你这个吃白食的还好意思说我抠不抠?真够白眼狼的!快走吧,我和方茴还得排练一下呢!〃林嘉茉瞪了他一眼说。
三个人买了吃的,一起回了学校。路上方茴和林嘉茉一直练着范晓萱的《相约1999》,喜气洋洋的唱〃和你相约在1999的最后一天,就算全世界回不到,回不到从前〃。
方茴在那时并不明白什么叫回不到从前,而林嘉茉却已经深深的体会了,尤其在进入教室和赵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赵烨从她身边走过时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尽职尽责的举着胳膊拉着拉花。
乔燃走过去接过方茴和林嘉茉手里的东西,笑着说:〃看我们的灯光设计怎么样?〃
〃真好看!谁想出来的主意?把皱纹纸缠在灯上?〃方茴抬起头说。
〃赵烨!〃乔燃看了林嘉茉一眼,〃不错吧?〃
〃嗯,挺好。〃林嘉茉眼神闪烁的说,〃我帮你给欢乐球打气吧!〃
〃留点!别都打了!〃陈寻小声说,〃到夏天可以灌了水,玩水球!我小时候老玩,特凉快!〃
〃这才冬天,你就想到夏天去了!〃方茴拿着一灌喷雾,往他头上喷了一些彩色的彩带。
〃敢喷我!你等着!〃陈寻一下窜起来,夺过方茴手里的喷雾也往她头上喷过去。
乔燃笑着把方茴挡在身后说:〃行了行了!别都浪费了。〃
陈寻绕过他,仿佛不经意的把方茴拉到自己身边说:〃服了么?〃
乔燃笑容一滞,方茴却没有察觉,一边抖落头发一边说:〃服了行了吧,你就是人来疯!〃
〃我不是人来疯,是今天气氛好!要我说,这新年联欢会干脆每年都晚上办好了!比白天有意思多了!你看外面,多漂亮!〃陈寻指着窗外说。
〃真的!〃方茴跑到窗边,看着夜色笼罩的校园说。
陈寻跟了过去,两个人像孩子一样趴在窗台上,脸颊边凝结的水汽包裹成了一个圆圈,他们就在这个圆圈里说笑着看外面的灯火辉煌。
而圆圈外的少年却在他们身后静静的看着,在一千年的最末,总会有点寂寞。
(9)
联欢会进行到一半,陈寻招呼方茴走出了教室。他们出去的时候乔燃正在班里唱花儿乐队的《静止》,他一边唱〃多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一边看着方茴跟陈寻往外走。方茴回头冲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比了个很傻的V字。
陈寻带着方茴一前一后的下了半层楼,在人少的楼梯拐角停住,方茴问他:〃怎么了?〃
〃咱们出去溜达一圈吧。〃陈寻说。
〃啊?去哪儿啊?〃
〃就出去随便转转呗!迎接千禧年,外面都弄得挺漂亮的。〃
〃来得及么?回来还得换衣服,一会就集合去世纪坛了,可别晚了。〃方茴看看表说。
〃来得及,也不去多远,走吧走吧!〃
陈寻系好了羽绒服拉锁,先下了几个台阶,方茴跟着他也跑下去了。
一走出校门两个人就兴奋起来,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一起惬意的压过马路,平日里总是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居多,因而在1999年的最后一天,只面对彼此就有了格外甜蜜的味道。
大街上人不多,路旁商店的橱窗里都挂满了彩灯。有的店铺还没把圣诞节的装饰换掉,玻璃窗上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头像充满了喜气。陈寻买了两串夹豆馅的糖葫芦,他和方茴一人一个,两人一边吃,一边混迹在街上的大人们当中,偷偷笑着说话。
〃你说街上这些人都要去哪儿啊?〃陈寻拿竹签指点着说。
〃回家吧。〃方茴看了看说。
〃也不能都回家啊!你看那一男一女,肯定去约会。〃
〃他们上哪儿约会呀?这点公园都关了,看电影?〃
〃谁在这日子口看电影啊!我觉得肯定去吃饭,然后一起倒计时跨千年!〃
〃十二点饭馆都关门了!〃方茴摇摇头说。
〃那……总有开的吧!〃
〃我觉得也没准是去工作。〃
〃不可能吧,哪个单位这点还上班啊?〃
〃谁说不可能!我姑姑就是,今天得干一宿呢,据说都是千年虫闹的。〃
〃哦对!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真没有前瞻性!〃陈寻笑笑说,〃还是咱们好,去世纪坛一块迎接新世纪!多棒!〃
〃嗯!晚上咱俩一起倒计时啊!〃方茴把竹签子扔到了垃圾桶,呵了呵手说。
陈寻假装不经意的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握的揣在兜里说:〃到时候咱们就别按队站了,私自靠拢。〃
方茴红着脸,攥住他的手心说:〃好!〃
在茫茫夜色中,两只牵着的手其实并不明显。但是他们仍然有些紧张,仿佛做了在这个年纪不该做的事。一直绕到没什么人的胡同里,两人才渐渐放松下来。
〃你冷么?〃陈寻低下头问。
〃不冷。〃方茴说,外面的气温很低,但是和陈寻在一起好像就真的不怎么冷,〃不会碰见咱们学校的同学吧?〃
〃不会!碰见怎么了?不是老师就行!〃陈寻握紧了她的手说,〃其实就是老师我也不怕,等咱俩结婚了,我一定请侯老师去当嘉宾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