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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怎么睡这么早?这是老年人的作息时间吧?”
余乐乐冲她摆摆手:“头疼,先睡了。你出去的时候别忘帮我把门锁上。”
“哦,好的。”佟丁丁心无城府,锁上门,一路又跑出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余乐乐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不知道睡了多久,余乐乐咳嗽着醒过来,只觉得喉咙在冒火。摸索着找到桌子,趁窗外的星光看见热水瓶和茶杯的位置,拿过来倒了满满一杯水,一仰头灌下去。
谁知不喝还好,一喝咳嗽得更厉害——这地方的水质本来就差,一瓶热水里起码半瓶是沉淀物,厚厚的一层好似石膏。因为刚才摸黑没仔细看,仅剩的半杯“石膏”就这么着爽快地灌进了余乐乐的食道,粘糊糊的、干燥地在本来就不舒服的嗓子里积了厚厚一层。本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声卷土重来,几乎要咳破嗓子。余乐乐那点朦胧的睡意这下子全都被驱散了,眼泪也几乎被咳出来,只好踉跄着打开灯,套上外套拉开门去找水。走了半条走廊才看见连海平和佟丁丁,一人拿一瓶啤酒坐在楼梯台阶上聊天,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
余乐乐想都没想就从佟丁丁手里抢过酒瓶,仰头灌下一半,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止住了咳嗽,这才喘口气,抬头看面前呆若木鸡的两个人。
“师姐……好酒量。”佟丁丁呆呆地看着余乐乐手里的酒瓶,结结巴巴地说。
余乐乐抬手又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我咳嗽得快要死了,屋子里的水不光不止咳,还像钡餐一样黏糊,多亏你们救我一命。”
连海平这才反应过来:“我这里还有一瓶呢,你要不要?”
余乐乐瞪连海平一眼:“我又不是酒鬼,喝那么多干什么?”
正说话间,听见楼下有人喊:“佟丁丁,佟丁丁,你死哪儿啦?”
佟丁丁探头到楼下看一眼,没好气地喊一句:“来啦!”
回头看余乐乐一眼:“师姐我先走了,这酒你喝吧,反正他花钱。”又指指连海平,飞奔下楼。
余乐乐手里拿着一瓶酒,猛地发现自己的形象很滑稽——穿着睡裙,还套一件外套,手里抓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不伦不类。
正想着,看见连海平又坐回到台阶上,还招呼她:“坐坐吧,看你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
余乐乐想想,还是坐下了。台阶上有铺好的白纸,外侧一张,内侧一张。于是两个人一个挨外侧坐,一个挨内侧坐,中间剩一条窄窄通道,刚好够上楼的人侧身经过。余乐乐心想,好在有这条窄窄的通道,至少能让两个人离得远一点。佟丁丁上次的指鹿为马还没有过期,每次想起来都有很多不能言说的尴尬。
像是没话找话:“这酒哪来的?”
连海平喝口酒,笑着答:“从楼下老板娘那里买的,本地产的啤酒,还行吧?”
“还可以。”余乐乐笑笑说。
连海平一脸好奇的表情:“余乐乐你酒量不错啊,怎么都没什么反应?我和佟丁丁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她一共才喝了两口。”
余乐乐扁扁嘴巴:“我这会已经感觉到胃里在冒火了,你又看不见。”
连海平笑:“我只能看见你这身怪异的打扮。一会你抓紧进屋啊,别让同学们看见了误以为我半夜三更地诱拐良家女子,还害得人家衣冠不整。”
余乐乐白他一眼:“怎么想起来要喝酒?”
“闷,酒能解愁啊。”
“你闷什么呢?”余乐乐情绪低落:“我以为只有我闷。”
“为什么?”
“很多事攒在一起,心里不好受。”余乐乐叹口气,继续灌口酒。胃里果然开始冒火了,脑袋有一点点晕,可是又轻飘飘的很舒服。
连海平歪头看一眼余乐乐,看见她脸上有浅浅的红,恰好映在月光下,衬着倦容,却让他的心里猛地一动。
看他不说话,余乐乐扭头冲他笑:“本来头疼呢,喝点酒倒好了。”
连海平伸出手在余乐乐额头上试一下:“还好,不发烧。”
“我本来也没发烧,就是大脑里装的事情太多,不堪重负。”余乐乐说。
“庸人自扰。”连海平笑了。
余乐乐瞪连海平:“不要总是拿这个词修饰我!”
连海平摇摇头,灌口酒:“有些事你压根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其实就算你再和蔼可亲、再热情似火,该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不会喜欢你。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可以理解。你是不知道,刚才佟丁丁还在说,他们年级的同学都很喜欢你,说你有才华,气质好,还不摆架子。总有人赏识你,这样也就可以了。”
余乐乐用胳膊撑住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余乐乐看着连海平说:“我男朋友的家里希望他出国。”
她仰头看着天空中满天的星星,声音有点飘渺。
连海平愣一下,问:“你呢?”
“我当然不希望,可是我也知道,对他来说出国是好事。”
“确实挺难办。”
“我是不会出国的,连陪读都不想。我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说,我也舍不得我妈。”
“那他想出国么?”
“他不说。不说想走,也不说要留。可是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他英语很好,专业也不错,家里的条件也具备了,不出国似乎也很可惜。他不走,应该也是因为我。”
“呵呵,还挺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太了解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不过两年多,可是我们认识八年了,他想做什么,他想说什么,甚至一个眼神我都看得懂。可是前提是他得在我身边,在我面前。现在他离我这么远,连暑假都难以见面,聚少离多,很多话越来越没法说。隔着电话线,什么话能说明白?不误会就不错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余乐乐喘口气,拿起酒瓶又灌口酒。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叹口气:“我是局外人,提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我只能说别难为自己,余乐乐。”
“难为?”余乐乐笑笑:“爱一个人不就是给自己找一场难为么?其实都是自找的。想不难为,就别爱啊,可是我又做不到。”
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了,连海平叹口气,拍拍余乐乐的肩膀:“回去睡觉吧,看他们打篮球的也快回来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余乐乐沉默着站起身,连海平顺手接过余乐乐手里的空酒瓶,后退一级台阶挡到余乐乐身后,随她一起上楼。
只是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可是余乐乐心里暖暖的:他后退的这一步是为了挡住她,他怕她喝酒之后会醉,会摔下楼梯,所以他站到她身后,只是用这样无声的方式不求回报地保护她。其实,很多事她都知道——写字的女孩子,大多比常人更细腻,更敏感,更看得懂蛛丝马迹。可是,她不可以说。她只能把他当作朋友,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自己那么苦苦地等,等远方的一个电话、一声问候,等一个人的笑脸,等他出现。纵然不来,纵然他忘记,可是她还是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他在,自己就不是一个人。
可是这些,算不算是掩耳盗铃?
91
从锦寨返校前一天,许宸的医疗队奔赴革命老区,两个人擦肩而过,所有的联系便只有发短信、打电话。许宸下乡前给手机预存500元话费,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
“干吗呢?”夜晚,余乐乐给许宸打电话。
“没干吗,就那样,”他轻描淡写:“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体检,今天还有人累到中暑。”
“你没有带藿香正气水什么的?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了,我是学医的好不好,”他笑:“可是每次都要你来提醒我带什么不带什么,越俎代庖啊。”
“叶菲去了么?”余乐乐还念念不忘那个漂亮女孩子。
“她?她一向是留守军团,好像从来都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吧。”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她暑假的时候会去陪她前婆婆。”
“什么?”
“前婆婆啊,卢远洋说的,就是她以前喜欢的那个男孩子的妈妈。”
“为什么?”
“青梅竹马啊,他们可真是标准的青梅竹马,据说两家大人还指腹为婚,只可惜,唉,”他语调惋惜:“这样,也算个安慰吧。”
“可是这样子,那男孩子的妈妈看见她,岂不是会更伤心?”
“不会吧?听说她打小就讨人喜欢,倒是又多了一个妈。”
听说?听谁说?叶菲自己么?
余乐乐很想问,又问不出口。倒不是自己小气,而是她一向太敏感,那些细微的情绪,略见端倪,又不敢确定。她不问,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许宸为难,可是想要不在意,也很难。
“许宸。”
“嗯?”
“将来,嗯,我是说毕业以后,你会回来么?”终于还是问出来。
沉默一小会,他终于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撒谎,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而是说“我不知道”。
余乐乐的心脏抽紧了一下。
“那,我去你那里?”试探着,小心翼翼。
“那是将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然而余乐乐心里却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些碎片激起浓烈的尘土,呛得人想要咳嗽,咳着咳着就好像要咳出泪来。
他不承诺,不说我等你,也不说请你等我,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乐乐擎着话筒,咬住自己的嘴唇,其实心里很想问:我们的感情,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么?我们的未来,也是不确定不承诺的一回事么?
可是问不出口。
在你心里,我向来不是胡搅蛮缠的女孩子,不会抓你话里的把柄,不会给你添一点点麻烦,更不可能让你为了我而发生改变。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好像一团纠缠住的毛线,那些悲伤的线扯啊扯的都看不到尽头,使劲拽拽会发现已经打下一个又一个死结。
八月中旬,四级成绩公布,铁馨给余乐乐打电话:“乐乐你四级过了没?”
余乐乐很沮丧:“你过了?”
铁馨不高兴地嘟哝:“我差2分。”
余乐乐笑了:“我差3分。”
铁馨在电话线那边哀叹:“杨潞宁和徐茵都过了,为什么只有咱俩这么倒霉?”
余乐乐问:“还有谁过了?”
铁馨长长地叹口气:“一半的人都过了,很荣幸,咱们两个在剩下的二分之一里相依为命。”
余乐乐倒抽口冷气:“大家都这么厉害?!”
铁馨很奇怪:“余乐乐,你说你专业课这么好,为什么英语就能烂成这样?”
余乐乐叹口气,语气无奈:“英语老师总是罚我站,我有英语恐惧症。底子没打好,后来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铁馨同情的也叹口气:“将来咱们做了老师,千万别体罚学生。”
余乐乐笑笑,一边听着铁馨发牢骚,一边不由自主就走神了。
还是可以记得:初中时教英语的李静老师年轻漂亮,只是从来不笑。她常常选中14岁的余乐乐到黑板前当众改写句子,一旦她忘记写复数“s”或者给动词加“ed”,英语老师那张脸迅速就板下来。每到这时候,不用她说,余乐乐也知道自己又要到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