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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脚去踢他,他一遁,便遁到了心岸与惜芳的前方。
“露儿,怎么?”心岸忽觉声响不对,回身问。
“没、没事……”朝露收住脚,连跑几步,跟在了他们后方。
长留山有一个美好的传说。
传说,积石山再向西二百里的地方,叫做长留山,是神白帝少昊住的地方。山中野兽都长着有花纹的尾巴,而山中鸟都长着有花纹的头。长留山盛产各色美玉。山上有惟员神磈氏的宫殿,主管太阳落西山后向东反照之景。
再往后几百年,五帝之战终止,白帝少昊兵败,踪影全无,长留山似是无了主人。
却在悄无声息中,那一座百草园却赫然出现。
百草园只会在每年的正月十五,由山上的弟子带着百草园中的药草下山售卖,那些达官贵人便会在一两个月前就派下人前来蹲守,望能求到个百年参王之类的好药。
对,虽是买,也得用求——这百草园的药材并非想买就能买的,得看福缘。
往往那些弟子在求药之人的身上微微一探,便可知求药之心深浅。反倒是穷人家,往往能以一件最普通的衣裳换到想要的药材,而富人家,却需千金。
一些心怀不轨的富人,曾经跟随着他们的弟子上山,试图将这百草园据为己有,但他们的人,往往会在第二个月,浑身□的出现在农家村庄里,饿的前心贴着后背。
后,皇室出动,也未能如愿。派进山中的百名人马全数无故失踪。
从此后,百草园愈加神秘,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惜芳边领着心岸,边扬起了嗓门说着,跳跃的阳光下,小女子面色柔和,与这白雪地相得益彰,一团明媚。
只可惜,心岸看不见,或者说,只能瞧见那一团柔和的影子,在身前晃动着。
心岸的心中,只有一个女孩子的形貌,那是他眼睛未如此之前,独独装进了心里的,她便叫朝露。
只可惜,这小女孩在心里,也从未长大。
他眼睛愈加模糊,小女孩,却抽抽的成长。
当一棵苍天大树,以着冲天之势直上云霄进入眼帘之时。
就听见惜芳雀跃的欢呼,“空桑树!!百草园要到了!”
第三十回 一片冰心白雪茶
待听到惜芳的喊声之时,众人才惊觉,一路跟着惜芳这般走着,脑海中对于路线居然毫无意识。
也便是说,如果再将他们放在方才落脚之地,恐怕也还是一片茫然。
夙白说:“这百草园的主人,果真不简单。”
能将半仙及神仙拦在长留山外,而众人皆无所感应,这种能力真可谓是神秘莫测。
惜芳回头,对大家招呼着,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这棵就是古空桑国的空桑大树。”
朝露抬首,见一棵盘根错节,铁干虬枝的老树伫立在眼前,枝枝蔓蔓,亭亭如盖,一棵澎湃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那数十人都不一定能合围住的树干,昭彰着这棵老树的年岁,已有千年。若不是冬日,或许这棵树会以葱翠的生机来迎接她们,然如今冬日的雪覆盖在整棵树之上,时不时会扑啦啦的从枯枝之上坠下几团雪块。
惜芳更是激动不已的跑到老树旁,她轻轻抚着空桑树,口中念念有词,眼底已是含着点点泪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都记不得自己是何时上的天,在天上是如何度过的那些年,只有在看见这棵荫蔽苍穹的大树之时,才生生体会到,对家的思念。
伊耆师傅说,她就是在这空桑老树旁被抱回去的。所以从来,她对这老树也是有着极深的感情。
下意识的抬起头,望着飘渺云烟处的山崖。
惜芳还记得,当年初幼时的她,便是经常被雪茶哥哥抱在那处,那里在春夏相交之时,会开满艳丽的红山茶。她就坐在山茶花之间,眺望远方,脚底下,便是空桑老树的树桠。风阵阵吹过,树桠会如同活了一般倏然摇动,瘙痒了她的脚心。
微微眯眼,惜芳却看见,那曾经满是红山茶花的山崖处,却伫立着一个红色身影。
心猛然间噗通一跳,“是……是雪茶哥哥……雪茶哥哥————”
喊着雪茶的名字,惜芳快速的向前方跑去。
见惜芳忽然如同失了魂一般,几人连忙在后追着。夙白索性伸手带住心岸,以免其跑偏了方向。
心岸忙不迭问,“发生何事了?”
“你情敌出现了。”夙白望着那一片雪白中微微的红点,笑着回答,左手微微一带,心岸总算没撞到前方的一块巨石。
然后就听朝露在一旁惊讶,“小惜芳居然也有青梅竹马的么?”
这错综复杂的干系……心岸苦笑,他倒宁肯将夙白做了情敌,也不愿他们认为,自己的情敌是那不认识的人。
此等拉郎配教他好生无奈。
《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雪茶本非茶类,乃天上一种草芽,土人采得炒焙,以代茶饮烹食之,入腹温暖,味苦凛香美。”
雪茶有白雪茶与红雪茶两种,而伫立在山崖之上的雪茶,正是百草园中精心培植的一株红雪茶,如珊瑚绽开的晶莹。
当惜芳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红雪茶微微探头,见一个明黄色披风的女子,跳跃着就这般飞了上来。
相对见面,竟自发怔。
发怔的不仅仅是惜芳,也有红雪茶。惜芳觉着眼前这雪茶的外貌虽还似自己的雪茶哥哥,然则一身红衣的雪茶,却不似自己那白衣胜雪的雪茶哥哥。
而红雪茶也觉着着实奇怪,眼前这明媚的女子,叫唤着自己的名字好似很熟悉,然他却真是在记忆之中找之不见,于是只好开口,“敢问姑娘,你们是如何进入这百草园境地的?”
还带着这么多人,不由得戒心大起,向后微微后退。
惜芳更愣,她诧异,“你是雪茶哥哥么?”
红雪茶忙慌点头,“我是……但你是……”
惜芳焦急的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抓着雪茶,眼前这雪茶哥哥一袭红衣虽更加妖艳动人,但她着实惦记着那白衣胜雪清冷过人的雪茶哥哥啊……
“雪茶哥哥,我是惜芳啊,惜芳啊。”
此回,轮到红雪茶诧异不已,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看她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的明亮,清冷的日光照在她的眼睛之中,宛若两点明星。
而后他冷冷的抽开手,“什么惜芳,我没听过。我百草园境地是不许人进入的,姑娘你还是尽快与人离开,否则休怪我无理。”
他飘然若仙,身子飞起,飘向后方。
惜芳见自己从来都喜爱的雪茶,突然间变的如此冷漠,不由得抽了抽鼻子,霍然展开了一声嚎啕大哭,再不能歇。
跟在后头的几人围了上来,朝露忙慌安慰着,“莫哭莫哭,你看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心岸也在一旁说着,“是啊,或许这不是你那雪茶哥哥,你再认认。”
夙白未说话,却冷眼看着那红衣男子,连惜芳都颇为怀疑的看了过去。看他的容貌依旧,他的身材颀长,那在午后的阳光下,没有丝毫红晕,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她轻声说着,“确实……是雪茶哥哥啊……”
红雪茶思忖着眼前几人,见个个都身手不凡的感觉,所以悄悄的将手背到后方,却从袖中滑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柄袖珍的短剑。
短剑方触手,他的心忽然一紧,这柄短剑正是那前代雪茶临走之际赠给自己的。
然后“惜芳”的名字在脑中总算是破空而来,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你是……那惜芳……?”
正如红雪茶与白雪茶的区分,白雪茶乃是前代的雪茶,药草形态之时便如同白菊花瓣,清冷的若蒙霜之草。
白雪茶闲暇时候,的确有在山崖之上望远的习惯,尤其是冬季落雪之时,更加喜爱。
他年轻时候,会带着当年最小的妹妹出来玩耍,这之后,便会习惯性的带着尚是年幼的红雪茶出来。红雪茶懵懂之时便见他时而长吁短叹,那清冷面貌之下,一抹神伤。
百草园里的药草本就成不及仙,是在伊耆的神力之下,靠其神力的温养而化作人形。
每一株药草都有百年的寿命,他说,在寿命终究之时,能看一看那长大的小妹也好。
小妹是被他的一言一行感化,终而选择了上天之途。伊耆师傅偶尔会叹息,当年初就不该将小妹惜芳交给他来带,否则也不会弄的如今天人两隔。
他时而会喟叹,只有百年寿命的药草自当会瞻仰仙境,只不过,他没料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话,竟然造就了百年之隔。
或许,他最大的悲伤,便是在散尽人形还归药草的那一年,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爱惜至极的小妹惜芳。
时光若白驹过隙,当雪茶站在百草园中,像往常一般与众人告别之时,散尽人形的那一刻,他对
师傅伊耆说道,“师傅,雪茶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便是,将小妹送上了天。”
所以红雪茶记得很清晰,他反复在口中的小妹、小妹。
下一刻他便极为后悔,收住了袖中短剑,再问了一遍,“真的……是惜芳嘛?”
惜芳抽泣着,扑在心岸怀里哭的不成人形,她最伤心的是,不过百年时间,雪茶便将自己忘的一干二净。
“小妹,小妹。”
红雪茶还记得白雪茶走之前,告知自己,他怕小妹惜芳若有一天还归,伤心自己的离去,所以一定要他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连番唤着惜芳,心中更是恼怒自己,当时为何居然没反应过来,惜芳便是小妹,小妹便是惜芳。
听白雪茶唤多了小妹,惜芳的名字在心里总算是淡的不着边际。
惜芳不肯抬头,口中直道,“你不是我的雪茶哥哥,居然认不得我了。”
红雪茶只好走到众人面前,尴尬的报以一笑,“小妹对不起,是雪茶哥哥的错……日子久了,年纪老了,雪茶哥哥也傻了。”
惜芳抬眼,水杏的大眼中竟是疑问,红雪茶还在那处不断的陪着笑,陪着好,直到惜芳破涕为笑。
红雪茶总算是舒了心中那口气,含笑问,“小妹你居然可以下凡了?”
他的眼中也有艳羡,一想到成仙之途对于他们这等百草便是奢望,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惜芳这才发现自己还以下意识扑在心岸怀中寻找慰藉的姿势站立,不由得惊叫一声,跳出了四人的合围,在白雪皑皑的山崖上,捂着脸说道,“对啊对啊,好容易可以下凡来看看师傅和哥哥你们了。”
红雪茶见其一副赤子之心的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虽从未见过惜芳,但白雪茶在他心中早就根
植了个念头,只要惜芳在,便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好好的待她。
“在天上过的好不好?”也是出于下意识的,他抚了抚惜芳的头。
惜芳微微一愣,旋即展开更加灿烂的笑容,“好,天上过的可好了。”
红雪茶这才宽下心来,牵着惜芳的手,携手向前,“那待会与哥哥姐姐们说说这天上的妙事,也让我们有个盼头。”
“嗯……嗯……露儿、心岸哥哥、夙白大哥,你们跟上。”
望着二人执手前行的背影,朝露又拿胳膊拐着心岸,“糟了,你有情敌了。”
还未待心岸回话,她的脖领就被夙白一抓,拖着向前,“眼光太敏锐了,这糊涂蛋,快走。”
朝露还未待问明白为何自己是糊涂蛋的问题,就看惜芳与红雪茶二人站在了一道幕墙之外。
幕墙氤氲,泛着烟气,乍一看会认为是云雾绕山,实则是一道天然的结界。
惜芳嚷嚷着,“我来开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