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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否认,用目光示意她继续。
“那么好的,”她顿了一下,“我想和你说一些我刚刚知道的事情。”
他一手拉过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双手交握,支在腿上,“好的,乔乔。我在听。”
“吴绣告诉我,我爸隐瞒了实情,一个人承担了本不是他一个人的罪名。
我不愿相信,但可悲的是,我发现,如果我相信,我解释通了所有的事情。
我想当初我来求你的时候,你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但是你一开始就在犹豫要不要去救我爸,又或是说,你根本没有把握能救他。在你不确定能不能救他的情况下,他死了对你来说,应该是更省心的一件事。
你说过,多少光鲜的后面,都背着不可告人的原罪。
那么,如果这个原罪和我爸一起被掩埋了,对你应该更安全。如果他活下来,他就是时时刻刻存在的一个定时炸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引爆,把你和你的光鲜炸的一干二净。
你当时矛盾了,是什么让你最后决定选择去救他?是你爸的遗嘱?还是你会帮路边的老太太买玉米的那一点善心激发了你?不管是什么,我想一定不是因为我。”
他垂首,微微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静静聆听。在她眼泪被逼出,声音残破着带了哭腔,他才看向她的眼睛,他说,“你可以轻易地相信陌生人的话,却对我没有信心,是这样吗?”
她的头非常疼,身体异常的冷,超过二十个小时的睡眠没有让她更加清醒,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让她体力匮乏。身体处于崩溃的临界,神智却在呻吟着需要她的爆发。
“你让我说什么呢,”她双手抓住茶几的边沿,身体前倾,逼视着他的眼睛,“相信你?”
“……容姨说的那个车模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吧,我拿走的那支金笔你也不是那么喜欢吧,就连那碗云吞面,也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记忆,从一开始,你就根本不喜欢我,不是吗?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我也想假设我们的缘分其实始于你对我的一见钟情。或许因为有一天,你无聊地开着车瞎转,看见我和一个男孩在一起的美好画面,一瞬间被雷劈中,认定我是你要拥有的人。
又或许,我们是另一个版本的青梅竹马,你爱上我已久,只是自己不知道。
无论怎样,我是上帝从你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而之前你只是没有觉醒。
而你之后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发现你爱上了我,所以在出手搭救我爸的同时,你的爱情让你的道德偶尔卑鄙了一下?”
听到这里,他微微蹙眉,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呢?你不相信只不过因为你从来都不认为我爱你。”
他的态度深深地刺激了她。让她犹如困兽一般暴躁,愤怒。她终于直截了当地开始称述,“可是事实是什么,是我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吗?
“当时你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内疚,像个傻子一样跑去求你,你却不为所动。
但另一面,你让容姨配合你来设计我。如果我爸要活下去,我就必须是你买的一个保险是不是。你知道我爸有多爱我,你不信任他,却相信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伤害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是这样嘛?”
一个人因为意气承担所有罪名是多么梦幻的一件事。一生,说出来只需要两个字,搭进去的是无尽的慢慢长夜,失去自由的无助,与亲人分离的痛苦,每一天每一天不停的重复没有尽头,没有期盼。这样绝望的日子,能不能用最初一点意气用事去完整的支撑下来?乔西平的意气让宋行楚感激,也生出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他要确定乔西平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臣信的事情,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女婿。
她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将所有的藤蔓连接在了一起,却得到了一个最不堪的事实。
宋行楚坐在她面前的黑色皮椅上,看着她,眼底的墨黑弄得化不开,是深不见底的阴郁。
“首先,你爸承担了所有事情,但不代表这一切与他无关,即使他承认属于自己的罪名,配合调查交代其它事情,最后的量刑,可能还是很重。”他说,“我知道这样说可能很无耻,但是,当时的一切,都是你爸自己的选择。他不是替罪的,但是他的罪,因宋家而起,代宋家受过,这个,我必须承认。”
“在如何援手这件事上,我的确犹豫过,当时情况复杂,我不知道努力的结果会是什么,我没有把握能做到什么,更没有把握这一切由我来做的同时能无损于臣信。对于这个过程,我很抱歉。
“但是,就像你说的,那天晚上,我的确已经决定一定要尽力试一试。
“还有,最后一点,乔乔,我是喜欢你的。”
“喜欢到想要拥有吗……喜欢到想要我?喜欢到想娶我?
“才不是这样的,那个时侯你才不喜欢我……我,那个时候也不喜欢你。你莫名其妙,你以为你谁啊,你凭什么啊,我的人生因为你,彻底地不一样了……”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这种假设是梦幻的。在尘埃落定之后,乔茉从来不去想这个假设,不可逆转的事情拿来幻想除了增加失落别无它用。可是,一夕之间,她猛然惊觉原来她根本拥有另一种选择,如果她不是那么急躁。
宋行楚不发一言,周身散发着阴郁。乔茉认定他理亏,忽略了她现在的每一个字都能幻化成尖锐的小刀,在人心上一刀一刀的雕琢的力量。
宋行楚心口犹如被蜂蛰一般,他知道她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早已经不愿放手,而承认这一点只会令他更狼狈不堪。
“你说,你说啊。”乔茉哭成一团,又气又恨。
宋行楚抱肘站立,半晌,“你先安静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心疼地看着她哭地声嘶力竭,无力感顿生,兔子急了要咬人,他真的不知道改怎么办。就算要算账,就算要判刑……就算,真的再也不能原谅,那么,也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她难道不知道吗,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乔茉哭地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搭了戏台没人陪演不算,就连看戏也是那么不认真。
她泪眼模糊一片,她站起身往外冲,一头撞在虚掩的门上,额头迅速红了一片。
宋行楚扶住她,“你要干什么?”
乔茉哽咽半天,“喝水!”
宋行楚叹气,“等着。”
特意倒了一杯温水捧到她手上,乔茉昂脖往下灌。宋行楚轻轻帮她揉着额头,语气里带着无奈说,“走路看着点啊,自己撞上来,怎么这么笨……”
他这一件话算是狠狠地戳中乔茉的死穴,自己撞树墩的兔子,说的就是她乔茉!乔茉含恨地扫他一眼,忘记自己正在喝水这一茬,掀嘴皮准备说话,不幸呛到。
“咳咳咳咳咳。”乔茉急剧的咳嗽起来。
宋行楚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慢慢说,我又不走……”
元凶装好人!乔茉悲愤的热泪盈眶,无奈咳地太厉害了,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乔茉所举的两个例子雷不雷?1,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我也想假设我们的缘分其实始于你对我的一见钟情。或许因为有一天,你无聊地开着车瞎转,看见我和一个男孩在一起的美好画面,一瞬间被雷劈中,认定我是你要拥有的人。《宁愿》2,又或许,我们是另一个版本的青梅竹马,你爱上我已久,只是自己不知道。《你非青梅我非马》
38、取舍(已修)
乔茉咬着唇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因为自己怂包。为什么,为什么,开不了口狠狠地甩了他。
圣母乔在劝解她,你们在一起这么长的时光,一点一滴,都是真实的,为什么在愤怒的时候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遗忘了呢。
女尊乔在鄙视她:他根本拿你当小狗养,没有问过你的意愿,自己喜欢养就养。他骗你爱上那个好人宋,其实他的本质是黑心宋。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爱上了,你说这样多卑鄙。
她天人交战着,忽然一阵晕眩,倒在了宋行楚的怀里。
大约四十个小时没有进食再加上情绪激动的后果就是,她,晕过去了。
“乔乔。”他试图唤醒她,混乱的思绪里一片空白。大约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宋行楚经历了各种情绪的疯狂扫荡,那一点残存的执念和坚持在无知无觉的乔茉面前瞬间瓦解,分崩离析。
她幽幽醒来,正对上宋行楚隐忍的表情。他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轻柔地仿佛在触摸转瞬就会融化的雪花。“你醒了……”他低喃着,“你真能整人啊……”他叹息着,手离开了她的脸,温暖消失。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然后又蜷了起来,极其用力地握住。他垂首,敛着眼眉,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气势。
她刚刚掀了掀嘴皮,宋行楚神情落寞地打断她,“乖,先喝杯牛奶。”
她怔怔地看着他。
宋行楚将杯子贴近她唇边再次柔声劝道,“乖,先喝点牛奶。”他的声音沙哑不堪,透着疲惫。
在守株待兔这个故事里面,大家笑的都是那个等兔子的人,觉得他白痴。其实他有什么可被笑的,最可笑的是那只兔子,蠢到自己去撞树墩。而乔茉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兔子,她的脸色因为气愤而涨得绯红。
她捧住杯子静静地流泪,里面的牛奶是温热的,应该是他刚刚特意温过了的。刚好入口的温度,可是,她现在一口都不想喝,她好想,把它全部泼到他的脸上。
“你喜欢我,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你要我,娶我,是因为,你需要我做你的筹码,去换我爸一辈子的沉默……”
乔茉推开他扶着茶几站起来,以手掩面,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想要过,我爸有他自己的选择,你有你需要守护的臣信,你们都没有错。可是我呢,我呢……如果我爸肯和我坦白,如果你肯和我坦白,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不是吗?”
一切都会不一样?她有她爱着的人,她本来不爱他,这就是她想要表达的,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是的,乔西平选择了,他选择了。只有乔茉,她是茫然的,被动的,一无所知的,她在最不公平的情况下,被迫做了应对。他宋行楚,从来都不是她乔茉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他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这才是你最想说的?”
他的影子在泪水中模糊,手指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脸颊上。可是她的心,却在彻骨寒冷的海水中一点一点地沉溺下去,消失于黑暗。
“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我有数不清的原罪,我喜欢你,但我的感情开始于卑鄙,有可耻的目的,阴险狡诈。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定义吗?”他轻笑,笑容里却是无奈的落寞,“没有关系,你的指控,我全部接受。但是,因为我是个坏人,我的爱就是假的吗?我无耻又霸道,不是一个好人。喜欢你,就想要不折手段去得到,这样一个人,只有喜欢你的心是真的……”
他叹了一口气,“这样一个人,你还要不要?”
乔茉咬着唇,脑子里乱成一团,泪水汹涌,说不出话。
“看看你,”他的手指温柔地在她脸上流连,“……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想努力给你,我真不喜欢看见你流泪。乔乔,”他的手用力抱了一下她,“来,我教你一件事情,不管你想要什么,目标都要明确,态度都要坚定,决定了就放手去做。也许会错,可是,没有关系,人生就是要尝试要经历。你以前做的很好,现在,我要告诉你,你还是可以选择,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乏力感涌上来,心渐渐沉下去。之前在乔西平的墓前站了一天,她想的都是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