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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妍深深知道,若他在这件事上骗了她,他从此将会是她的敌人……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到木屋之中,扳动了一根绳索……
这所谓木屋,其实只是几道木片立在一起,只是为了掩饰中间的机关连线,因为时间紧迫,中间随时会有妖族攻入,所以夙妍每做完一步,都会找一个人约定启动的方式。也就是说,这机关一直在层层累加,时间愈久,就造的越严密。而少了任何一层,其它的也仍旧会有效力,可称的上万无一失。这也是湛然几人同花解语打了个照面,立刻跃开的原因。
围攻的几拨妖族显然组成了临时的联盟,在这一刻同时攻到,其势扑天盖地。傀儡师所布的机关,是针对妖精及各界修士而施,与人类所习的五行八卦颇有不同,布满种种幻境陷阱甚至迷宫等等,防不胜防,即使是高阶妖修也很难脱身。
几人站在事先搭好的平台上,淡定看戏,中间夹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花解语。不时见到两拨妖精莫名其妙的对战起来,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幻境,然后又有一群人被绳索像蜘蛛一样纵横捆绑,那是进了陷阱,至于挨打的,转圈子的,撞树的,跳坑的,更是应有尽有,简单就是千姿百态……花解语言辞构建过的情形,一一在眼前上演,妖凌风的随从直看的磨拳擦掌,乐不可支,不时的回头赞一句夙妍。花解语这边的人,却俱是沉默。
深藏不露之后一鸣惊人,这样急匆匆布成的机关竟收到这样的奇效,夙妍实在应该得意的,可是看着花解语的模样,他怎么都得意不起来。
花解语是真的笑不出来。他们所在的平台,是早就准备好的,可以看到整片密林中的局势,但敌人要发现他们却很难……可是整片密林尽收眼底中,雪澈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湛然瞥了花解语一眼,皱眉道:“我去找找。”
“不成!”夙妍道:“机关不认人,你不熟悉,若是去了,也会跟他们一样陷入进去,脱不得身。”
湛然道:“我会小心的。”一边就要跃下,花解语一把抓住他,不说话,甚至眼神都不曾瞥过来,手却握的不容置疑。已经莫名其妙陷进了一个雪澈,不能再陷进湛然……
湛然无奈,只得耐着性子不动,妖凌风终于也察觉不对,回过头来,来回看了看两人的神情,神情渐渐有些奇异,却一言不发的转了回去。
夙妍最后调整了一下手底下的机关,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忽道:“幻璃。”幻璃瞥了他一眼,应声跃下,夙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幻璃点头,夙妍便转身,从那堆绳索中退了开去。
平台上的花解语忽然张大了眼睛,她居然看到了夙妍……她猛然转头,看了一眼木屋,绳索中间,已经是幻璃……幻璃是妖杀,更是“思无界”的传人,夙妍的机关只是草草布就,且这种傀儡师所布的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多是自动的,所以他要临时控制,并不难。而夙妍对自己所布的机关非常了解,自然不会为其所困。
花解语唇角颤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仍旧转回头,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夙妍。他正十分从容的在树丛之间穿插,淡金色的衣衫不时在树丛中闪现。偶尔路过一堆人群,脚下也并不退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却怎么都奈何他不得,而他,甚至会在走过之后,移动一颗树一条藤,小小的加一点改动,让那些人更加的脱身不得。
花解语从未觉得他这冷淡孤傲的模样让人如此的……向往,如此的让人放心,她眼睛都不敢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他一直走到了西北角的树下,弯下腰牵动绳索,似乎是改动了什么地方,然后树冠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终于现出了雪澈的一角白袍。
花解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更是穷极目力,看着那一角,紧张的手心汗湿。那儿似乎还有两三个人,似乎在争执,却俱都看不清身影相貌,间或有夙妍的身影出现,却总是一现即隐。
忽听有人大声嚷了出来:“他们有傀儡师!他们有……啊……”
只听嗖的一声,嚷嚷的人被一根绳索抛起,远远的掷了出去,话只说了一半,便化做了一声惨呼……接着,另一道绳索高高扬起,雪澈雪白的衣袍便如一只蝴蝶,轻轻盈盈的飞了起来……
花解语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冲上一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夙妍淡淡金色的衣袍随之跃起,似乎是拉住了绳索的另一端,雪澈的身影再次荡起,在空中滑了一道弧线,夙妍腾身而起,在空中一把抓住了他。
花解语情不自禁的又啊了一声,就见他们几个起落,跃了回来。花解语又惊又喜,急跃身上前相迎,双手扶住了雪澈,夙妍淡淡一笑,道:“幸不辱命。”
花解语抓了雪澈的手,又是放心,又是感激,又想哭,又想笑,一迭连声的道:“谢谢你,谢谢你!”
夙妍一笑,慢慢的站起身来,雪澈从随身的腰囊里选了一个瓶子,递了给他,道:“不知有没有用,你试试。”
花解语吓了一跳,道:“你受了伤?”
夙妍神情便冷下来,眸里渐露了嘲讽:“我修为不足。”
花解语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一顿,有些懊恼,别开了脸,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别人的关心与愧疚……所以便习惯的冷脸挡了回去……夙妍犹豫了一下,淡淡的道:“这是雪澈运气好。他们是最阴毒的寄主妖,却居然没有对雪澈下手……否则的话,我就算赶去,也是救不及。”
花解语吓了一跳:“寄主妖?”
所谓寄主妖,类似于人类的借尸还魂,便是妖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只妖,通常会是妖魇。可是他们却是本体妖与寄主妖合修,各有所长,心意相通,又可以随时分体,实在阴毒十分。他们擅长在人的身体中埋伏妖气,所以若是敌人到了他们手里,只消一刻,就可以把他们的气息注入他的体内,那就算救他们回去,也没有用处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体血脉一天天被蚕食……更阴毒的寄主妖,甚至会同时注入多股妖气,等人质回去之后,身体就会炸开,多股妖气可以各寻寄主,就这样一连串下去,称的上流毒无穷。
花解语直听的后怕不已,用力抓着雪澈的衣袖,雪澈隔袖用力握了她手,低声道:“我没事……”
幻璃却插言道:“寄主妖居然会放过到手的人质,实在稀奇,你跟他们说了甚么?”
雪澈有些面红,轻声道:“我……我想到他们是为炼丹师而来,就骗他们说我是炼丹师……”他一生从不说谎,即使这般转述,也有些不自在。幻璃道:“他们怎可能信你?”
雪澈道:“我也不知,我说了之后,另一人便取了一个甚么东西过来,让我把手放在那东西上……然后他们就开始大笑大嚷……再之后夙妍便来了。”
幻璃一皱眉,道:“甚么东西?长甚么样子?”
雪澈道:“像一块石头,淡青色,有铜盘大小,上面雕刻了很多花纹,我的手放上去之后,就有两道花纹亮了起来,缠绕在一起……”
幻璃听的讶然,喃喃的道:“试金石?两道?奇怪……”
……
夙妍站在几步外,看花解语和其它人的注意全在雪澈身上,神情便渐渐冷了下来,他倚在树上,定了定神,伸手拨开了盖子,一阵奇异的丹香飘了起来,站在左近处的一个妖族炼丹师咦了一声,便走了过来,细看了一眼,喃喃的道:“是下品的固元丹啊!这是谁炼的?”
通常丹药分为上中下三品,同时还有不世出的所谓绝品。下品自然不及中品上品,但能炼出下品丹药的,也已经是三品以上的炼丹师才能做到,面前的两个五品炼丹师,一炉丹里,以成丹五成计算,总也有二三枚下品灵丹。
雪澈却是一怔。他并不是炼丹师,也不了解这丹药的品级。更加不知以凡人凡火凡器,能炼出下品固元丹,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听到下品两个字,便本能的有些不安。低声道:“若是不成,便丢了罢。”
那炼丹师大大一怔,看着他:“是你炼的?你……你不是个人类么?你难道是炼丹师?”
雪澈更是羞赧,道:“我不是炼丹师,我只是对着你们的丹谱试炼……”
那炼丹师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对着丹谱试练?开甚么玩笑!你当炼丹是玩儿的么!人类果然是不知所谓!”
花解语本就站在雪澈身边,听的不忿起来,淡声道:“雪澈从不说谎,有些事你做不到,你认识的人都做不到,也未必我们人类就做不到,世上本就有天才,原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那炼丹师一窒,瞪着她,显然一肚子不屑,却不好对着她发火,妖凌风一直冷眼旁观,忽然上前一步,笑道:“他的确不会说谎。”又转向雪澈,道:“这是你何时炼的?”
雪澈道:“就是语儿醉酒那两日……太子爷这丹谱当时先经了我手,我便摹了下来,从太医院找到了药材,又托明夜找了一个丹炉。起初炼的都不成,倒耗费了不少药材,一直到第二天才成了。”
“第二天?”那炼丹师哧了一声,也顾不得妖凌风在,插言道:“你用的甚么火?”
雪澈道:“便是寻常的火。”
那炼丹师又哧了一声,看了妖凌风一眼,勉强忍住没有多说,又道:“你用了几个时辰?”
雪澈道:“六个时辰。”
他实在忍不住,还是大声道:“怎么可能?凡火怎么可能炼的出固元丹?还用了六个时辰……怎么可能?胡吹也得有个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花解语一皱眉,便要说话,妖凌风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燥。另一个炼丹师也凑了过来,他便从夙妍手中取了那丹药,递到两人手中,四平八稳的道:“这可是固元丹?”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是固元丹。”
妖凌风转向雪澈道:“这可是你炼出的?用凡火?炼了六个时辰?”雪澈点了点头,他又道:“你从未炼过丹,那丹谱上写明的也只是配药等等,你怎知火候?”
雪澈沉吟了一下,还是抬了杏眼,定定的道:“我感觉得到。”
妖凌风点了点头……转向那两个炼丹师:“如果他是水火双灵根,是不是就可以用凡火炼丹?”那两个炼丹师对视了一眼,又要嚷嚷,妖凌风压手止住,沉声道:“如果他不但是水火双灵根,且是天生灵骨,是不是天生就可以感悟丹药的火候,用凡火炼出灵丹?”
他再次摆手,止住了那两个炼丹师的咆哮:“不用跟我说不可能,世上没有甚么事不可能,我说是就是了……你们自己的眼睛也看到了,还嚷嚷甚么不可能?”
那两个炼丹师哑然对视,显然犹不能置信,妖凌风转向花解语,笑道:“据说雪澈过结界的时候,法宝光芒大盛,我一直不解,现在想想,应该便是天生灵骨的缘由。”
花解语不懂,却本能的与有容焉,双眼放光的看着雪澈,雪澈微微凝眉,拱手道:“愿闻其详。”
妖凌风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水火不相容,所以向来极少有同时兼备水火双灵根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必须水火完全平衡才能长久,若是其中之一稍稍弱小就会被另一方吞噬,连性命也是难全……如果真的能兼备水火且完全平衡,就可以相辅相成,珠联璧合,所以极宜做炼丹师……而所谓天生灵骨,这个嘛,怎么说呢……药材经千般淬练,去芜存精,始成灵丹,而天生灵骨,却是天生就如此纯净,毫无半丝杂质……所以可以很容易感悟到药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