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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真把灯抬得高些,道:“伤口深而平滑,不疑了,是白虹贯日。死的也是叶梦得。”妙真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在劝告自己要承认叶梦得已死,这个事实。说完后,妙真身子微颤,像是要倒,张重元作势立马上来要扶。妙真一挥手,道:“你们谈,我在门口吹吹风。”说完后,提灯走到了大门门口站着。
张重元与阮阳二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阮阳心里想着以为这个女子是怕。而张重元心里知道,妙真是伤到了。叶梦得与妙真在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认识,结交,他们两人又是郎才女貌,必定有些关乎情感的事情。今天一回到故地,却已是生死两茫。为人如妙真也得伤一回。
阮阳继续伸出两指探向伤口,摸索了一下道“你们未看到现场。白虹贯日这招之所以厉害,无外乎它势不可挡,一剑穿心。穿心后人死,血溅五步。而现场里连一滴血都用没。再就是我验尸后发现,这伤口深度也不够。”
张重元感到有些蹊跷,也伸手摸去伤口,道:“这下就明朗了。一个会白虹贯日的人用这招杀了叶梦得。”
阮阳又道:“先别急着下定论。叶梦得是何等剑客就算一箭穿心,也不会立马倒下,是做也要挣扎一番。何况是别人的使出的自己成名绝技,叶梦得不会不做抗争的就中招死去。房间那样整齐一点没有打斗痕迹。我怀疑……”
张重元接口道:“下毒?”
“所以我用皂角水泡过银针后,用银针探喉。”
“银针变黑了?”
“没有。所以我便觉得越发奇怪。我就越发得更仔细检查尸体,二三时辰后。出现了赤红色尸斑。心腔里的血也变黑了。”阮阳说完,指着那些尸斑给张重元看。
张重元一开始就明白叶梦得死的不简单,可现在又是没有打斗痕迹的又是白虹贯日还有中毒。这也太奇怪了。
张重元思前想后,顺着阮阳话语道:“看来中毒不假,就是不知道是何其毒了。”
阮阳道:“不难查。我已知道,这毒谁有。”
“谁?”
阮阳冷笑道:“巧的是京城附近有个叫徐伸的就善用此毒。”
把这全部都听进耳朵里的妙真一直未动声色,或者说是她已深陷自身伤悲不能自拨?虽然看似阮阳已经解答了是谁杀了叶梦得,可张重元并不是认为是徐伸。虽然徐伸有动机有理由杀了叶梦得。这一切还是交给妙真。
张重元虚与委蛇的走到妙真身边,道:“看来事情还是有些明了。我在京继续追查湛泸剑下落。叶梦得的事就要多多仰仗姑姑了。”张重元见自己说完后,妙真仍不动声色。继续道:“那疏来就先走了。姑姑节哀。”
张重元“节哀”二字实在是说动了妙真。
叶梦得原配夫人姓薛,名文静,是妙真给叶梦得薛文静做的媒,成的事。可婚后不久就有人传出,叶梦得的夫人与人有染,那人就是剑客徐伸。到后来,更有人说,叶梦得一心练剑冷落的新婚夫人,薛文静不甘寂寞就与徐伸勾搭上了,事发之后,因薛文静身怀有孕,恐是叶家子嗣,顾及面子让薛文静移居别院。叶梦得还追杀过徐伸。可传闻还有个版本,说是叶梦得爱于妙真多年,苦的是妙真一心求道不肯动情,薛文静爱得叶梦得发狂,嫉妒之下发誓一定要嫁叶梦得,便勾引叶梦得入了那芙蓉帐,还施计让妙真撞见。叶梦得无奈之下才娶得薛文静,可婚后一直未与薛文静同房。薛文静受辱,自暴自弃下又才勾引的徐伸。
张重元说这“节哀”二明摆着,是相信了叶梦得爱妙真,薛文静嫉妒成狂的说辞。暗指,妙真才与叶梦得的关系不浅。
旁人不懂妙真,不懂她身怀多少世间坎坷,更不懂她心里又装了多少人间情仇。她与叶梦得的确不单单是知己好友这么简单,但她与薛文静的关系就更不简单了。张重元走后,妙真还是站在门旁,她忽然对阮阳说道:“你为何会做仵作?”
妙真这样一开口,阮阳就更看不明白她了,他答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幼时我命薄,八字轻,能看见一些死去动物的鬼魂。后我父亲请了道士高人给我改命,我就与常人无恙了。可我小时候毕竟是那样长大的,在我父亲死后。我就想做仵作,看人是怎么死的,我也只能做仵作。再后来,我发现其实动物比人好。没有哪种动物有人这么多的死相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又大多不是别的。是因为人们自己同胞同族之间的残杀。我所以决定一直这样看下去。”
等阮阳说完,妙真已背对身去,像是要走。可妙真却又开口道:“叶梦得不同。他是生来就是练剑的。剑在人在,剑去人亡。有剑他则无敌于天下,无剑则性命堪忧。几十年前,他就是一等一的剑客,如今他死去就算有湛泸剑在前,我也还他一个明明白白。何况他还有妻子,何况他死的蹊跷。”
阮阳不懂,他走到门前,道:“你为何对我说这些。张重元已走。”
妙真转身对他笑道:“你幼时能见鬼魂,而今却还能活着好好的。必定是个心地纯良的人。”说完妙真又转身,这次她是转身离去,提着灯,边走还边唱出:“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阮阳站在门口看着妙真远走,天边夕阳红似杜鹃啼血,吟出了词的下阙:“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再看看远方除了夕阳外已无妙真身影,又重复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知与谁同?”
饶是姐妹情,动如参与商
京城,有来客栈
夜深人静的时候,妙真避嫌,像是画蛇添足般的没有住在叶府而是住进了京城有来客栈。妙真在住进来后,才发现了多处不妥之处,可现在再回叶府,那是全无可能的。
客栈外已经开始了下雨。雨声声击落在石阶上,嗒嗒作响,一声又一声的。
当出现了有比雨声还大的声音,有人在杨木做的门上敲起了很缓的敲门声。
妙真没有去理会,她倚在床边靠着。
“妙真,是我。”话方说完,敲门说话的人便也不顾其他的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样貌得体的妇人,穿一身暗花绫绵袍,戴四蝶纷飞步摇簪,虽然她有些憔悴神慌之色,但她那双望着妙真的眼,却是清水般透亮。
再观妙真完全就是副睡莲之姿,日益消沉的样子。
看清来人,妙真也未有所改变,就这样缓缓道出:“文静,他死了。”短短五字,划破了这两个女子的多少相思事。
这来人便是刚刚成了寡妇的薛文静。
“我知道,我都知道。”薛文静端坐在桌椅上,双手放在桌上攒在一起,自己度量心思,眼看着妙真,完全不似人样。“但是我更是知道你的,你……还是走吧。”
妙真依旧淡淡然,道:“这日子我过的不舒坦。想是有人想让我过的不舒坦,我又怎能如了他们的意。”
薛文静对妙真甚是了解,说到做到,不计后果,妙真话音刚落,于是她如临大敌,大骇,刷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妙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叶梦得还未入土,一切家事都要由我操办,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是谅他们也不能奈我几何。你不同,你已经离开江湖这么多年了。而今你被张重元借了个湛泸剑的幌子,给拐了回来,你就不怕这一切都是圈套的开始吗?自问你妙真是不怕,你要个清楚明白,你要报仇,可我薛文静怕。我怕,明年二月初七给梦得祭奠完了后,刚歇两天,二月初十我又不知要去哪里祭奠你!”说到后面,薛文静的声音是越说越大,泪似春雨刷刷直下。
薛文静看妙真全无反映,就走到床前拉妙真:“你走,你给我走。”妙真双眼大睁,也似含泪,苦笑说道:“那也叫我能动。回京时,我用了缩地术,哪有……恢复这么快的。江湖中人,一入江湖,恩仇不断,何来什么离开与回来。我妙真江湖之人,要是今日能还梦得和你一个公道,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只会含笑而去。可是,你要我就这样不顾一切像丧家之犬一样的逃走,是不可能的,绝无可能。”
薛文静明白了些什么,一把抱住了妙真,道:“旧伤严重了?你明知自己身有寒毒……你……你还,唉不提也罢。”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西北极寒,……这些年苦了你。”再想到,当年妙真为了救自己,而用了禁术落下残疾,至如今一遇寒,腿骨如针扎棒敲,成了半个残废。她把自己与妙真拉开点距离,看清些妙真,道:“我是怎么了。姐妹多年未见,我却一见面赶你走。我也忒不是人了。”
薛文静坐在床边,拉着妙真的手,说了些贴心的话,才又劝道,要妙真还是赶紧离去,妙真拒之,薛文静又问道,是否要与自己一同居住,是否要添些吃穿用度,妙真也都一一拒之。最后,薛文静仍旧不甘心道:“三日后我大殓先夫,你还是早早离去。”
此时此刻,妙真心里想的是,叶梦得死的古怪,薛文静也很古怪,哪有什么离去不离去,自己早已身在江湖,从未抽身。
薛文静走到中院,无奈望天,“她到底还是不离开呀。”
两个人,两般心思,配上今夜用冷风残月来装点,也算是无地话凄凉。
其实薛文静与妙真的关系,不止情同姐妹这么简单。
薛文静与妙真自小相识,初一见面就有好感,妙真那边是一票男的,薛文静这边也是一大票男的,只有妙真与薛文静,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自打认识起,她们俩就要好的不得了,薛文静年幼曾放豪,曾放言,“我家男的,你随便挑。看上哪个,我就给你抓来就是,不要跟我客气。”而后来,更是老嘀咕,“你看我哥,虽然跟你师哥比是差些。那也是某些方面差一些。我哥可会疼女人了,他随便夜里去摸下别的女的,就要花个百两银子的。你要是做我嫂嫂,我要我们全家把你供起来。再说,你比我小,以后我喊你嫂嫂。你还不偷着乐啊。”
妙真少时习道法总落人后,被同门耻笑,师傅也不甚关心。幸得有薛文静与师兄提点帮助,才慢慢有所进步。薛文静更是把自家不传雷法私下教授于妙真。
那时,薛文静与妙真的师兄有婚约。而薛文静知道妙真喜欢上了她师兄后,觉得姐妹情意比长辈们的口头戏言要重得多,她觉得对不起妙真。
再后来,薛文静家中发生变故,继而妙真师门中也发生变故。薛文静的哥哥,妙真的师哥也都相继死去。从此这两个少女,都不再提年少时光。
张重元也是个年少得志的人物,很年轻就坐上京城城主这个万人羡慕的位置。可惜无人知道张重元的身世悲苦,从小际遇不同,那心思也就越发深沉。他要的不仅仅是京城城主这个位置,他要的更多,他要的只有云福宫才能给他。
京城里的一切,虽不是张重元一手安排,但是算计利用薛文静与妙真二人,是不可避免的。谁叫他是张重元呢?
酒肆惊雷武大郎,雨中无奈多情伤
京城,城西酒肆
隔日的京城连着下了场雷雨,城西酒肆的生意也比往日的要好的多。张重元下令全城禁止私斗,今日又下雨,大家都无聊的坐着酒肆里消磨时间。
贾二家里有些家产地位,习剑法二十余载,在京城算得上小有名气,平时也对叶梦得极为推崇,他看左右的人也是平日里相熟的人,便扯开嗓子说道:“叶剑客,这死得蹊跷啊。只怕与那湛泸剑脱不了干系。”说完,酒肆地下大小附和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