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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转过来,被自己内心深处的牵肠挂肚而懊恼,他分明就是在自演一出苦肉计,捏准我的软肋,欺负我是软柿子不是?
忿忿躺下来,却又辗转不能睡,山里的大雪往往狂野,一夜之后就能封住山路,实在是不能小觑。
时针已经近乎无情地指向凌晨一点,想到外面的天寒地冻,我不由叹了口气,披了衣服下床去瞧一眼他是否还是固执地留在原地。
这样一个男人,让我说什么好,无奈看着混沌世界中那个倔强的身影,无论他平时表现的有多强势,但在天面前,他终究不过只拥有一副血肉之躯,不用猜我也能知道他此刻瑟瑟发抖着,正用强大的意志力在抵御彻骨的寒冷。
算算他已经在冰天雪地下站了六七个小时,我几乎有种被他打败的无力感,他哪只是惩罚自己,连带也惩罚我,他究竟想干什么?
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我走出门去,脚踩在积厚的雪地上,发出“哧哧”声,林白岩见我出来,并没有露出太大的喜悦,冻僵的脸部肌肉也许已经无法流露太多表情,头发已经被雪水浸湿,贴在额上,衣服也是湿漉漉了一大片,沉默的身影隐在朦朦的黑暮中,散发出一种沉郁的味道。
雪花纷飞而下,我跟他并肩站着,倒是他先张口,低沉的嗓音越发沉重:“怎么不撑把伞出来?”
“林白岩,你跟我来苦肉计是吗?你就吃准我是个软柿子,是不是?”我已经气得控制不住情绪,夜半时分,谁有心情客套?
“莫愁,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软柿子。”他点了根烟,零星火星在黑暗里闪耀,陨落,消失:“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但时至今天,再用那些所谓的苦肉计,会让我觉得配不上你这样心思纯净的女孩子。”
“我过去的人生一直很平顺,也曾经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过,所以四年前的你在我眼里,不过是顾斐在山里认识的山里姑娘,顾斐也许仅仅是出于寂寞,一时头昏喜欢上了你。那时我就是这么想当然的认为的,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棒打鸳鸯,我依然这样宽慰自己。”
我的一根心弦被拨动了一下,隐隐作痛,苦笑着感受雪水融化在脸上的冰凉。
“想当然的结论往往都是错的,所以我错了,我开始慢慢了解,那个叫做莫愁的女孩子一直住在顾斐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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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当年的我间接做了侩子手,屠杀了一段可以称得上美好的感情。”
“顾斐酒量很好,却在我面前喝醉过两次,醉酒以后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告诉我,这一生他遇见过一个最好的姑娘,可是他最后还是走远了,他经常怕她再迷路,怕她哭鼻子,怕她想父母,怕这怕那,却已经什么也做不了。”
“爱人至深的感觉我没有体会过,见过顾斐失魂落魄的样子,当时就想当然的认为,我林白岩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他憔悴一笑,掺着几分自嘲,猛吸口烟:“我又想当然了,所以又错。遇见你,我认栽。”
他朝我晦涩一笑:“我后来想过,从山上巧遇你开始,老天就在安排我服输低头,要我体会见不到一个人就会失魂落魄的感觉,老天大概要我认错。”
“我现在感谢老天的安排,也知错了,但是我自私的不后悔四年前所作的一切,我对不起顾斐,对不起你,却还是不想放手。”
他转过身,脸色略显苍白,眸子里却冉冉燃起一团火焰,令人心悸:“四年前对不起兄弟,四年后还是对不起兄弟,但是我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了,莫愁,我没有办法,我只想成为那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他拽住我的胳膊,我使劲再三,一直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被他紧握住,我温凉的手触到他冰冷的手,触电一般的惊魂感觉。
林白岩说:“莫愁,我是真心喜欢你,下半生想要跟你在一起,请原谅我自私的坚持。”
假如没有那纷繁复杂的前尘往事,我也许会认为这一生最浪漫的时刻就是现在,月光下,雪花绵绵落下,有人在雪地里握住我的手,宣誓一生一世的诺言,这比我年少时想象的更浪漫一些,也曾期待不已,只是到如今,时间消磨了年少时的浪漫,我承认我的心在悸动在激荡,却不敢伸手去拿属于我的礼物。
如今我不过是一只惊弓之鸟,已经不再相信包装华丽的礼物。
我用了些力气挣开他的手,转身淡淡道:“进来吧,我给你煮碗面,待会你去旺杰家睡。”
林白岩不动,在背后问我:“听了这些话,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这就是我现在想说的。”
原谅我,那些模糊狰狞的岁月,我还不能完全放下,也许总有一天会放下,却不是这个晚上,这个时刻。
师母起夜,循着客厅灯光摸过来,见到林白岩在吃面,林白岩赶忙站起来招呼,脸色青白疲惫,师母朝他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我站在一旁则颇为尴尬,讪讪的脸红起来。
师母和蔼笑笑:“赶紧吃吧,天冷容易凉。”
她转而问我:“有地方给林先生睡吗?”
林白岩赶忙说:“师母,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小林就好。”
师母笑笑应了,我说:“我让他去旺杰家睡晚。”
师母点头,朝林白岩客气说:“今天失礼了,吃完赶紧去休息吧。”
听师母这么说,林白岩的脸色不太自然,朝师母深深鞠了一躬:“师母别这么说,是我应得的。”
雪夜拒绝了林白岩,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回A市,没想到我低估了这男人的韧性,看架势他似乎要扎根下来,真的打算留下来过年。
第二天旺杰跑过来说林白岩要租下他家的一间房间,时间是一个月,他出手大方,租一个月的钱抵得上人家租半年,条件只是让旺杰拉根宽带到他房间,旺杰妈不肯收,林白岩让她不必客气,称那笔钱里还有伙食费,旺杰说,他妈过意不去,决定每天鸡鸭鱼肉伺候这位城里来的阔气公子哥。
旺杰跑过来告诉我这消息时,我正在书房继续手头的工作,旺杰神神秘秘凑过来:“莫愁姐,我看出来了,林哥打算长期抗战呢,目标是你,哎我说,他到底得罪你什么了?林哥痴情啊,我告诉你,他掏钱的时候我瞄到你的照片啦。”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照片?”
“你不知道啊?就是你蹲在映山红边咧着嘴傻笑的那张啊,你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哎我说姐,这张照片谁拍的,把你拍得跟朵葱花似的。”
“还有谁,自然是我爸。”我继续手中的工作:“改天我得记着要回来。”
纵使嘴上这样说,我仍旧刻意的躲着他,从不主动找他,每天我顶多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隔着矮墙遇上他的视线,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然后我先转过头去,等我洗了一会,犹豫着再次回头看后面,发现他还在那里,还在目不转睛盯着我看,这时我会狠狠回瞪他一眼,他就会悻悻扯开脸皮笑笑,悠然走开去,留我在原地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的厚脸皮我早就在A市领教过,初与他相处时,他一副正经人士的成熟内敛,笑容堪比一夜昙花,冰山一般的冷,等真正混熟,魔王的本质就显现出来,无赖、霸道、不讲理、爱发脾气,有时是男人,有时又是个孩子,大多数时候我都被他整得无可奈何,只能一一服从。
但是即便这样,那时毫不知情的我,看着这样一个复杂矛盾的男人,心中总感到小小的幸福。
现在他又搬出那一套死缠烂打出来,明摆着是等我缴械投降,我为这个男人而头疼,但更头疼的是我自己,因为我已经对很多东西不那么确定了。
那晚他说的那些话对我并不是没有震撼,甚至时常在夜深人静睡不着时回想,问自己明明动心,却又在苦苦坚持些什么?是捍卫那些被踩踏的自尊心,还是将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的执念坚持到底?
我辗转发侧地问自己:莫愁啊莫愁,你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你不会退一步,所以你看不到海阔天空,你傻。
因为我傻,所以我和林白岩就这样僵持着,我试图无视他,他却总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打转,不靠近我,如他所说,只是隔着距离看着我。
但这已经足够让我心烦意乱。
师父师母把我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两位老人一辈子阅尽千帆,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我所有的心理变化都在他们眼里,逃不过。
林白岩住下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有太阳的下午,师父在院子里小憩,突然对我说:“师父想通了,你们年轻人的恩怨,自己解决去吧。”
“师父就做你的一双眼睛,等你看不清的时候,师父再帮着你看。”
我莞尔,瞪着师父,有些不明白。
师父却说起了故事。
“师父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那时是个大小姐,心高气傲,从不把师父放在眼里,师父那时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甚至连跟人说个喜欢的资格也没有,可是她好像知道,时不时会说,我看不上你,你这个穷小子。”
师父沉浸在久远的往事中,沧桑的脸浮起一抹蕴着淡淡幸福的笑:“她那时19岁,师父也才25岁,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背着个包就走了,说到底,是受不了她的神气劲。再后来她家倒了,她不是千金小姐了,却还有千金小姐的心气,师父回去探老东家,好端端的女孩子,见到我就成了只刺猬,说我假惺惺,来看她笑话,讲了一堆难听的话。”
我听得好奇,迫不及待想听后续:“后来怎样了?”
师父眼一眯,笑容可掬:“当时师父掉头就走,结果她在后面喊,王遂昌,你再走试试看,你再走,我就死给你看。”
“师父回头一看,呵,小姑娘一脸的眼泪水,巴巴看着我,眼泪水水漫金山似的,哗哗往外流……都过去了一辈子,师父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张沾着泪花的小脸。”
师父面露得意,师母端脸盆走出来,红着脸絮絮叨叨数落着:“老东西,就不能被你揪住小辫子,拿这事糗我几十年,你羞是不羞。”
我忍不住拍大腿,憋着满肚子笑:“原来师父师母当年是欢喜冤家,落难公主遇上穷小子,哇,这不是最近一本电视剧的戏码吗?可不演的就是你们俩的戏吗?”
师父淡漠一笑,深邃的眼波望向蔚蓝的天,天的尽头是一片云海,我循着师父的视线望过去,心境感到开阔许多,于是眯眼深呼吸。
师父说话了,口气语重心长:“年纪轻的时候,想事情未免绝对偏颇,师父当年就这样,对是对,错就是错,分得太清楚了,所以半步不退让。”
“师父能和你师母携手走过这一辈子,靠的就是你师母当时的退,当时在我眼里那么心高气傲的小姑娘,一身傲骨,居然肯为我这个穷小子退一大步……所以,师父到现在都要说谢谢,因为那个时候,就算我练就一身的力气,终究没有她这个小女子的胆气。”
在井边的师母蕙质兰心,朝师父投来一个默契十足的柔笑,眼神中的绵绵情意让我恍惚了好一阵,而身后师父在轻轻咏叹:“退一步,海阔天空,换得五十年的相依相伴。退得好。”
师父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老人家脾气大我是领教过的,曾经吼得师兄一愣一愣的,我和师母好说歹说一顿他才肯让师兄留下,可是没想到这次他老人家对林白岩的态度却出奇温和,简直像换了个人,难道就像别人所说的,人年纪大了脾气也跟着温驯了?
我摸到师母边蹲下来,有些茫然:“师母,师父是怎么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师母了然一笑:“他啊,只是心疼你这孩子罢了。”
我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