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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吹来些许凉意。这片农庄早已荒芜,四周的荒草约有一人那么高。除了那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农舍,其余几家尚且保存完整。
显然,这里原本应该是宁静祥和的农家田园,鸡犬相闻,其乐融融,却不知为何忽然遭遇大劫,人们死的死,逃的逃,终于变作今日这般凄凉的景象。
那股强烈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我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见当年那场浩劫。熊熊烈火疯狂肆虐,惊恐的人们纷纷则路而逃,耳畔似有尖叫声、求饶声、狞笑声……
“臭丫头!你若再不交出名册,我便屠光全村人,我倒要看看你于心何忍!”
“小梅,你不要管我们,快走,快走!待到了京城,九王爷自然会派人搭救你。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玉梅簪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你是名臣之后,只有拿着玉梅簪,你才能找到名册,为你的家人平反……”
我深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波澜的心绪,踏着杂草走上那处烧焦的废墟。满地皆是碎裂的瓦砾、墙砖,踩上去有种莫名的空洞感,似是“咚、咚、咚”的闷响。
我蹲□子,想查看这底下是否另有蹊跷。不料,蹊跷没有发现,却无意间翻出一块烧焦的木牌,隐约可以分辨出上面的三个红字——玉家庄。
玉家庄。
虽然此时此刻,记忆于我不过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可我却万分肯定,我一定来过这里。
***
清晨的阳光格外好,鸟儿在枝头上下雀跃,我与希音启程往湖心洲寻找雪薇草。
船家悠然地划着船桨,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漾开涟漪。我趴在船舷上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漫不经心地啃着一块桂花糕,脑子里仍在盘算昨晚总结的那几个问题。
忽然,一股香郁清醇的茶香不期然萦上鼻尖,我使劲嗅了嗅,转头见希音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递来一盅清茶,微笑道:“尝尝天目湖碧螺春,一般人喝不到。”
我素来偏爱茶道,遂欢喜地接过茶盅小呷一口,果然齿颊留香、凉甜生津,不由赞道:“真真是难得一品的好茶啊!”
希音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唇畔的笑意略深了几分,道:“总算见到你笑了,一个早上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欺负了你。”话罢,状似无意地瞟了瞟船家。
船家笑眯眯地朝我俩点头示意,遥遥说了句:“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床头打架床尾合……
手上的茶盅蓦地抖了一下,一口茶呛在喉咙口,咳不上来咽不下去,憋得我头晕耳鸣,扶着船舷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厢始作俑者却贴心地将我搂过,让我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风轻云淡道:“你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喝水也能呛着。慢点喝,喝完了还有。”
我仍喘着大气,悲愤地挠他的胸膛,道:“还不都是你,谁跟你夫妻了!”
他微微挑起剑眉,佯装讶异地将我望了一眼,道:“昨日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可知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与责任?横竖我也不是在意虚礼的人,拜不拜天地对我而言并没有分别。再者说,先前吵着闹着定要我负责的人是谁?怎的现在想赖账吗?”说话时,搂抱我的手臂上力道再重三分,将我紧紧禁锢在胸前。
好个伶牙俐齿的妖僧……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正在组织语言如何反驳他的无赖理论,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生生将我的思路拦腰折断。
我抬眼望去,但见湖中央停有一艘甚是豪华的画舫,甲板上似有人在争吵。未几,伴随着“扑通”一声,一个人影倏然落入湖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私奔传统游乐项目——游湖。
、第三十章
那人在湖水中扑腾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画舫上的人冷艳高贵地转身进了船舱,显然没有要将他救上去的意思。我蹭蹭希音,问道:“那人怎么不动了?该不会淹死了吧?”
希音淡定道:“暂时应该还没有,但他不会凫水,淹死是迟早的事。”
我为难地摸了摸下巴,“那我们要不要救他上来?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若是没看见倒也无罢了,可眼下我与希音却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目睹了事件发展的全过程,就这么直接走了,会不会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你想救他?”
我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淹死了,我于心不忍啊不忍。”
他微微眯起凤眸,似叹息道:“小梅啊小梅,你何时能改掉心软这个毛病?”
我不以为然道:“谁说心软是毛病?我这是善良,善良!”
他风轻云淡道:“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来并我们不知道那艘画舫上的是什么人,此人为何要被推下湖中,这样贸贸然上前插足恐怕不妥。二来,雪薇草尚未寻到,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委实不宜再作耽搁。”
我蹙眉,本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这番话,却见他抬眸看了看犹有涟漪的湖面,似笑非笑地将我望了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既然小梅想救,那便救吧。”
我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圣僧果然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
他凑在我耳畔轻飘飘地说:“只要能博你一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更何况只是救人一命?我权当造了座七级浮屠吧。”
我朝后缩了缩,干巴巴地笑道:“对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圣僧想得真通透啊……”
希音顺势靠在船舷上,状似玩笑道:“我能醉拥丽人、醒掌天下,自然是通透的。”
我不厚道地笑了,一个和尚说什么醉拥丽人、醒掌天下,“大概是在梦里吧?”
他也不恼气,悠悠然道:“人生如梦。能得浮生一场美梦,也算是妙事一桩。”
***
希音吩咐船家将小船摇过去,那船家纠结地盯着渐行渐远的画舫看了许久,迟疑道:“这好像是刘公子家的画舫,我从前倒也见过几次。”
“刘公子是谁?”我好奇道。
老船家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几分不屑的神情,“刘公子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纨绔,欺市霸民、无恶不作。听说他爹从前是在朝中当官的,倒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后来因梅贤一案而受到牵连,才被贬来这里,这些年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
又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我心道,若是他与陈明轩相识,或许能成个酒肉朋友。遂道:“难道就怎么没人治治他吗?”
说起纨绔他气愤难当,索性停下手中的船桨,与我们道:“治?怎么治?前不久他强抢民女被人告上衙门,最后还不是赔了点银子便不了了之?他爹从前是高官,门生数不胜数。现在虽然落魄了,可总还有人念在他爹的情面上包庇他,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够轻易动得了的呢?”
“这世道真没王法。”我悲愤道。
“可不就是!”船家忽然一拍脑门,咋呼道:“哎哟,我想起来了!刘公子昨日生辰,特意请了兰陵城里顶有名的妙音戏班来唱戏,好像来的是戏班的台柱,唱鸳鸯蝴蝶梦的那个,挺有名的。听说晚宴席间那戏子言语冲撞了刘公子,刘公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只怕今天倒霉的便是他了。”
妙音戏班的台柱子……
我与希音如有灵犀般对望一眼,急忙问:“船家,你说的那个唱鸳鸯蝴蝶梦的人,该不会是苏君苏公子吧?”
船家想了想,道:“对对,就是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的一颗心都凉透了。不由拍了拍船舷,催促道:“船家你快划呀,迟了他就淹死了!”
***
果不其然,船家将苏君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然双目紧闭、面色发白,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希音当机立断地嘱咐我用力按压他的腹部,我丝毫不敢迟疑,立即照做。他迅速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银针,不一会儿的功夫,苏君的脑袋上便扎满了细细密密的银针。
没过多久,苏君哇哇地吐了几口水,终于慢慢转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望见我与希音,虚弱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怎么又是你们……”
我笑咪咪地告诉他:“若不是我们将你从水里捞上来,你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原本寻思着他又要说什么冷艳高贵的话来打击我一腔救人的热忱,谁知,他却缓缓闭上眼睛,薄唇翕动,说了句“谢谢”。
我一愣,将希音拉到一旁,小声合计道:“平时我们要见他一面委实不容易,花钱多不说,他还爱理不理的。现在我们对他有救命之恩,我觉得这是个套他话的大好机会,若是他肯将一切实情告诉我们,周绯雪的病也就好办了。若是不抓住时机,待回到兰陵后他翻脸不认人,再要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便不容易了。”
希音若有所思看我,沉默半晌,展演一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套他的话?”
我挥挥手,示意他过来瞧。我坐回苏君身旁,试探地唤了声:“苏公子?”
那厢苏君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我只当他是默许了我对他说话,便斟酌道:“呃,我听说刘公子请你来给他唱曲儿贺寿是吗?只有你一个人来吗,你们戏班其他人呢?”我偷偷瞥了希音一眼,他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望着我,仿佛对我接下来的表现甚是期待。
那么我就继续说:“这个……此番我和希音是特意前来采药给周绯雪治病的,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有缘啊有缘……说到周绯雪的病啊……”
苏君状似挺尸,对我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我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说下去:“其实她并非遭受天谴,也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是心病啊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心药不是我们,所以我们做再多的努力也是无济于事啊……苏公子?苏公子?”我小心翼翼地推他一把,他纹丝不动,面色愈加惨白。
我对希音说:“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啊?”
希音的面色微微一变,探了探他的额头,复抓起他的手腕切脉。半晌,神情凝重道:“他感染了极重的风寒,现在怕是高烧昏迷了。”
我惊道:“怎么这么快就感染风寒了?方才在水里也没泡多久啊。”虽然苏君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按理说戏子从小练功,身体应当能经得起捶打,怎的如此脆弱?
希音摇头:“他被推下水之前就已经病了,并且病得不轻。方才在湖水里浸泡,又喝了点冷水,如今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尽快找个地方替他医治。”
***
眼看就要到湖心洲了,我与希音决定将寻找雪薇草之事暂且搁置,先带不省人事的苏君上岸救治。湖心洲是一片茶庄,洲上游客倒也不少,多半是来散心品茶,欣赏湖光山色的闲散之人。
希音向茶庄主人租下一处院落,我俩合力将苏君抬进房间放在榻上,他的身子已然烫得像一团火。希音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一些药草交给我,嘱咐道:“小梅,你让茶庄小二准备一壶热水和一些干净的衣服送过来,再将这些药草煮成药水,记住,三碗水煮成一碗。”
我望了望苏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敢有所迟疑,接过药草一路小跑下去。待药水煮好端回房间时,苏君的脑袋上又多了不少银针。
希音一边继续施针,一边对我道:“把药水灌给他喝。”
我照办,小心翼翼地将药水吹凉,复掰开他的嘴唇给他喂药。谁知,一勺药水一滴不落地顺着他的下巴淌了出来,半点没进他的喉咙。我不死心地再喂他一勺,依旧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