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甚至于,在昨日太医诊断说齐卿不能挨过今早,她都绝望地想,只能这样了,她得接受齐卿离去的事实……
可是,可是,到了真真正正这一刻到来,比之前千倍的绝望涌上了心头,这一次,便是再也没有机会挽留齐卿,他将永远地长眠地底。不论倾姮能活多久,她的后半生,永远再不会有齐卿这个人。
没有人的酒窝,比齐卿的更让倾姮着迷了。倾姮再不能随意地将这个人逗到脸红,他说过多少次,‘臣会等着陛下’,‘臣不会离开陛下’,不论多少次,终究比不上他此刻的离去。
他说的这些,全都是骗人的,可恨的是,倾姮一直以为,他会实现……
“陛下,你还好吗?”沈榭揽着倾姮的腰,看她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喊道。见凤浣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他沉吟了一会,便将手中的倾姮递给凤浣。
“朕无事。”倾姮想要向前走几步路,腿软得根本走不动,只能让凤浣将她搀到了床边。她用手抚了齐卿的脸,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后倏然收回,他的脸,真是冷得彻骨,真是好冷……
“凤浣,我们回宫罢。”
倾姮沉重地闭上了双眼,转身对凤浣吩咐道。
凤浣扶住倾姮的手紧了紧,咬牙答应。
回宫还未多久,齐相便要面圣。倾姮再不适,也只能答应。
齐相是一个人入了宫,他身旁倒是没有了夫人,他走路有些踉跄,却还记得要向倾姮行礼,“陛下,吾儿已去,臣请陛下,允许吾儿的尸骨回归列祖列宗……臣没有别的心愿,只望吾儿能长眠于齐家……”
按理说,齐相的要求越矩了,齐卿虽还未正式封王,可也早就昭告了天下,他也算得是半个皇族的人,但齐相却要求齐卿归为齐家,无疑是要打皇族的脸。
但试问,如今齐相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苦闷又怎会比倾姮少,倾姮同齐卿结识不过四年,而齐相确实看着齐卿长大,齐卿二十多年来,都在齐家。
倾姮又怎么忍心拒绝齐相的要求,“朕允了。”
“——臣谢主隆恩。”齐相规规矩矩地给倾姮叩了三个响头,才去大隐宫带走了齐卿。
倾姮本想着就这般呆呆地坐一下午,最终却拿起了几日未看的奏章,这些奏章都堆积了几日,放在案头上都已经一沓高。
倾姮坐在椅子上,倒也看得下去。
她还未进午膳,却一丁点也不觉得饿。凤浣进言几次,让倾姮吃点东西,她也只吃了些茶水。但她半点也不觉得饿,仿若本来被抽空的力气,又成倍地加了回来,她便一直看着奏章,直到案头上是一本奏章都不剩下。
她想了想,就对凤浣吩咐道,“将东启阁的宗卷也拿过来罢。”
凤浣却死活不肯,“陛下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如今陛下最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便什么都过去了。”
“凤浣,你不明白,朕睡不着,朕一闭上眼,就想到他,朕睡不着……”
凤浣叹气,“陛下,大隐宫的宫人将齐卿大人的物什都整理过了,陛下可以去看看。”
倾姮低苦笑一番,“那便摆驾,去大隐宫罢。”
乘着软辇到了大隐宫,倾姮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隐宫外的凤凰木,隐约地,还看见了一丝火红,她喃喃道,“难不成,今年凤凰木的花期要提早了?”
大隐宫的宫人将倾姮领到了大隐宫之中的书房,齐卿生前,最多的便是字画了,别的东西,倒是比较少。
书房里,真的有很多字画,倾姮走进去,就觉得地上都是一叠叠的字画,墙上挂着的也都是字画,有齐卿亲自仿的,也有一些难得的真迹。
她一步步走过去,“所有人都出去罢,朕一个人呆在这里。”
宫人都不敢忤逆倾姮的吩咐,都出去后,凤浣带上了门。
倾姮先看的便是墙上的字画,最为占地的是一横幅的画,上面是山岳之容,连绵不绝,青青郁郁,是齐卿仿前朝所作。
倾姮颤抖着手,摸着字画上的山岳,这副恢弘的横幅,她见过不少次,也知是齐卿最爱的那一副。她又去看了旁的挂画,大多是高山流水,倒也有几幅空谷幽兰,倾姮总是将齐卿比作白兰,他也算是画了几幅。
将这些挂画猪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倾姮才去看桌上的物品,全是齐卿用过的宣纸同笔,齐卿喜用羊毫笔,里面有一只金元羊毫便是他的收藏,此时也被正正地摆在了桌上。地上则是齐卿写过的字,一整列一整列都是他洒脱的字体,倾姮一时恐怕还看不过来,便先走向了一旁卷起来的画。
那必定是启之亲自画下来的。
她首先打开的是启之画的白狐,是单单,倾姮记得有一次她启之宫中,却看着了这幅画,一时气闷径直离开了。若是不说她个人偏见,画中的单单确实富有灵气,黑色的眼珠仿若盯着倾姮,让倾姮越发地不舒服。
她将这副画搁在了一旁,又打开了其余的几幅画。不知打开第几幅画,上面赫然画着一位美人的脸相,雪肤黑发,巧笑嫣然,细眉如柳,杏眼灵动。
……是倾姮自己。
她仿若是怔住了,又打开了另一幅画,同样是倾姮,不过这一回,是将整个倾姮都画入了画中。她红衣似火,坐在软辇之上,眉眼被仔细勾画过,庄严地望着底下朝拜她的臣民。
倾姮倏然想起,某一次她逗弄齐卿,让齐卿挥笔写字后,同齐卿说的一段话。
——这不公平,你那么小就会吟诗作画,朕那会说不定还在哪里爬呢。
——陛下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了。
——启之没有骗朕?
——臣从来没有骗过陛下。
——启之既然从小就会作画,却还没有给我画过画呢。
——我以前是怕我的画不能画出陛下的神韵……
——还有,启之在你自己的宫中写一块匾吧,以后朕来你宫中抬头便能看到你的字。
原来启之是听了进去的,她早就忘了这件事,可启之却没忘,他早早地画了,却没给倾姮看,或许是想给倾姮一个惊喜,或许觉得画得还不够好?
眼眶原本有些干,现在不干了。倾姮笑着,看着坐在软辇上的自己,在一旁还有一段话,“南有佳人,见之不忘;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及弱冠,愿终成,何其幸哉?”
这些话,启之分明同自己讲过。
彼时,倾姮逼问他为何会自愿入宫,齐卿却低头颇有些苦涩地低声道,“陛下,臣说出来,恐怕陛下会不信。”
倾姮自然不依,便捏着他的下巴硬要他说出缘由,“朕准你说。”
齐卿沉吟了一会,才望着倾姮的眸子,有些羞赧,更多的确实柔情,“南有佳人,见之不忘;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及弱冠,愿终成,何其幸哉?”
当时倾姮是什么反应呢,对了,她抓着他的发梢,嘴上说着,“启之的嘴,越来越甜了。”可心中确实不以为意,这般深情表白,倾姮也从他人嘴中听过。
她当时,一点也不信的呀。
倾姮呆呆地看着画中人风华绝代,终究是没有流下一滴泪,她怕自己的泪,污了启之的画。
她仰头,将剩下的画都打开看,又得了几张自己的画像……
她从不知,启之竟对她这般上心。
凤浣见倾姮从书房出来之时,倾姮面上不显,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带着她回了飞云殿。
她想,或许可以听凤浣的,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飞云殿内,倾姮先去看了一眼安安,同安安逗弄了一会之后,她才入了寝宫。
“除却韩朔等人,或有要紧的事,其余人等,都不必打扰朕。”她吹熄蜡烛之前,还同凤浣吩咐。
她这一睡,便从黄昏睡到了翌日晌午,真如同凤浣说的,她这一觉睡得极好,竟然不记得任何一个梦,也不记得梦见了谁,这样真好。
凤浣将她叫醒,禀告道,“陛下,韩朔请见,陛下可是要宣他。”
倾姮点头,“宣。”然后才让侍女将自己的容颜打理一番。
同韩朔见面之时,韩朔先是哀悼了齐卿的陡然离去,“臣听闻齐卿大人被人毒害身亡,故友离去,臣哀痛不已。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亦望陛下节哀顺变。”
倾姮知,韩朔实在警醒自己,她很快便要重新执政,若是让齐卿的死,让她收了打击,实在是不应该,齐卿同朝政,孰轻孰重,倾姮分得清。但倾姮听韩朔讲‘故友’二字,还是楞了一番,“韩大人同齐卿认识?”
韩朔叹了一口气,“臣比齐卿大人大了十岁左右,同大人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他大约在十二三岁之时同臣便是极好,彼时,他立志坐上高位,指点江山。臣同他志趣相投,他又是位文采斐然,志存高远的年轻人,臣同他便走得极近。”
倾姮有些干干地,“朕倒是不知这些往事,韩大人若是有兴趣,不若多讲讲?”
韩朔抬头看了一眼倾姮,见她依旧是笑着,便继续道,“后来他考上举人,臣真以为他要入仕,却不想,他并未参加殿试,而是入宫了。”讲到这里,韩朔此人便叹了一口气,“他入宫之前,还同臣请罪,他说有辱臣对他的教导,还说……恐怕以后,同臣都不会有联系了。臣当时以为他不过玩笑话,哪想着,这四年来,我们两人,真真是毫无关联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都在自责,但臣却一直都知晓,他的文采同能耐丝毫不逊色于我,若是他继续参加殿试,状元亦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虽不知何缘故,放弃了入仕,但若是同臣一朝为官,过多几年,他不定同臣的位置相当无几。”
韩朔曾是科举状元,能耐定然是卓越很多人。但倾姮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他这般夸赞一个人,而那人,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她从未知道,齐卿的能耐竟能得韩朔这般夸奖,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定定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惊讶了许久,突然想到有一点想不通,便问道,“启之同齐相关系似乎不大好,不知缘由何在?”
韩朔有些疑惑地看着倾姮,“臣同大人交好之时,大人同齐相的关系一向很好,齐相还曾表态,他将是齐家下一任家主……”
若倾姮适才是惊讶,这一回,她便是惊吓了,她想着,再问韩朔其余的问题,韩朔也未必答得出来,便说道,“启之为他的宫殿取名,大隐宫……”
韩朔怅然接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而大人,却是大隐隐于宫……”
凭着韩朔能当上摄政王,他定然是知晓那些能讲,哪些不能讲,而他如今将这些话都讲给倾姮听,定然也是为故交抱不平。韩朔以为,齐卿为了倾姮,便是抛弃了一切,而对于倾姮来说,齐卿实在是有些可有可无。但他能做的,不过是为死去的齐卿哀叹一声罢了。
倾姮实在有太多的疑虑,想要找人解答,只能让人宣了齐相。他们两人在御花园中见面,倾姮甫一看见齐相,也才惊觉,齐相才是最最为伤感的那人,他鬓间黑发一夜变白,皮肤又增了几条皱纹。
“齐相,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
“陛下说得是,启之他……一切都是命呀……”
不知为何,听到齐相这一句话,倾姮所有的疑虑都问不出口。其实她都隐约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是,不愿意承认。
齐家嫡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庶子启之却是文采斐然,被齐相重用。而结果却是他入了宫,同昔日好友断绝,又伤了父亲的感情。
一些似乎都明朗了,启之这几年,为何同齐相不和,其缘由,不过是因为当初他入宫。当栽培许久的人突然要反其道而行,任谁都会恼怒,启之一入宫,齐家的担子,只能落入了齐家嫡子手上。
启之,启之,你入宫的缘由,难不成真真是如你所言所书,南有佳人,见之不忘;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倾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