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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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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蛮脸上突地通红,只微颔首,表示听从。
傅蛮左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晋宣也只是十六来岁,却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苏家的人都是如此,他们或无亲戚宗族可荫佑他们,或唯老弱双亲和弟妹在家中待养,从而被苏奕安收到手下养成一支精兵。
不到药馆门口时我便闻到一股药草香,数千种草药混杂在一起加热出来的味道,你不能说它有多好闻,但已足够提神。
医馆多是府里的小厮来取药的,其他人则寥寥。
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中年男子站在旁边的账台伫立着,双手规矩覆于身前,向我不急不徐地鞠了一鞠。
主管一礼,馆里其他伙计也纷纷一礼,经主管示意之后才各做各事。
“这是上虞医馆的总管,李羡。”傅蛮向李羡微作眼神示意算是打个招呼,便侧身向我介绍。
我微福了福身,道,“这方,牡丹有礼了。家弟有劳先生这许多日担着。”
李羡本是泰然,但平白受了我一礼便是神色大变,忙作揖受宠若惊道,“不敢不敢,主子家大业大,在下既是承着主子大恩,做这些本不在话下!”
我一愣,疑怪瞧了瞧傅蛮一眼,主子?
但他神色坦然,我始觉当日我随意进的一间医馆竟是苏奕安的庞大家业之一……
难怪自进门起馆里的人都将寻日里的礼仪都一一做足了。
这之前苏奕安竟是不带讲的,连晋宣也是。莫不是他们都理所应当地都以为我该晓得的罢?
暗叹口气,我讪讪一笑道,“李主管甚客气了。那孩子可方便我进去瞧一瞧?”
他转眼又是肃色,闻言恭敬道,“小公子醒来多时,不曾言语。所幸已用过一些流食,身子大抵要强过重伤当日才是。”
我听他说完满意点点头,“那我便去瞧瞧,傅蛮,带带路罢。”
医馆颇大,傅蛮带着我往里面绕啊绕了许久,我感慨原这医馆后方是颇大的园子,可以供人寄住休养,好在不多时那孩子的住处也总算到了。
瞥一眼旁边竹子里里外外修饰了一整个月洞门,我为着苏家的人给他安排的一个清幽之地又赞许了一番。
到了房门口傅蛮便止住不前了,虽不再躬身行礼,却依旧不抬正眼瞧我。
我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蔽物,很肯定地想自己的的确确没有到让人不可直视的余地。心下想许是多年身为人下惯了,一时半会要提回点他作为名门之后该有的一点傲气确是为难他了。
到了门边的脚步有点凝滞,因着只是一面之缘,倒教我切实犹豫了一会儿,但一想人家顶多是个少年,着实也没什么好忌惮了。
我的手在半掩的门上隔空顿了顿,尔后敲了三下,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我回头看了看脊梁骨对着我挺得笔直的傅蛮,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随我同进的兴致后,只好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去,防止有人被我惊醒了美梦。
待我走进里屋我才发现那个在病榻上看书的少年竟只着了里衣,且胸前“坦荡”一片华丽丽的雪白。
老天!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小公子衣裳许有不整”?
我连忙收住脚步,僵硬着身子转过身,提扇遮住一张老脸道,“少年,你怎么可以这么衣着不整地教本姑娘瞧见了,我方才可是着实敲了好一会儿门。”
房里忽然很沉默,不知是不是我错觉,虽说本来这院子就无闲杂人等的。耳边只有夏虫鸣叫,嘀嘀咕咕又悉悉簌簌,多教人闹心!
片刻后我才想明白,这天气本就闷热,他又是内外伤都招惹了个遍,没理由在自己房里还穿得妥妥贴贴地养伤。
何况平日探望他的应是医馆里的一贯男丁,他许不知是我来探望,以至于难以迅速做出反应。
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所谓覆水难收……
就这么,一时间我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能孤孤单单地杵在里屋外干站着。
要是走了,我来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可要是进去了,君可知何谓非礼勿视?
纠结甚矣!
就在我天人交战难分难舍之间,又是一个片刻后,少年终于懒懒道,“你可进屋了。”
我对着空气调整了一番我的面部表情,转身仪态雍容地施施然走进去。
定睛一看,少年顿了那么久也只是将里衣和上罢了……
那人寡淡的眉眼在见到我之后蓦地有了神采。
本是俊逸的相貌,肤色白净,秀眉好似白纸上用细毫拂过的一笔淡墨;细长的凤眼,棕色的瞳子似泡在问川山顶的冰泉水中,清冷洁净;鼻梁教常人要高出半分,不笑的话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但也只是片刻那发自体内的那种超然气质如昙花一现。
好干净的一个少年!不同于苏奕安的遐逸俊朗,亦不同于蔺长欢的左右逢源,这样的人,天下恐是难出一人能列其右。
我细瞧一眼俯首看书的他,不禁兴致盎然。
方才这一瞬间的气质,不可小觑呢……这孩子还懂得掩藏?
少年只顾看他的书,这倒让我一种救命恩人的担当感都无。
我只好随意取来凳子坐下,和善问道,“方才多有得罪。我叫牡丹,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眼皮也懒得抬,缓缓道,“如云止。”
如云止?
“这倒是一个颇值得人琢磨的名字。”我咂咂嘴,若有所思地提起已是半刻不用的美人团扇,靠着椅背施施然摇了摇,惬意地享受些许清凉。
眼皮半掀中有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懒撒地掀了眼皮,朱唇轻启,不露声色地调笑道,“云止,可是好奇我的相貌?”
不料云止闻言竟是双颊绯红,却固执地将脸迅速埋进书里。
“你耳根这般红,可是热得紧了?”我茫然问他,将椅子挪到他身边坐下,殷勤地用扇子一下又一下地扇着。
云止的头发虽是束着以避免闷热,但是扇子带来的风还是将他的碎发拨弄得一晃一晃。
那人几乎要将书盖住脸,耳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这女人真是不害臊。”
我一愣,后知后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瞥他一眼,闷闷地挪开他榻边,不悦道,“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别扭的毛孩。既然你说话底气那么足,说明你的伤势已无大碍。那我便可以放心离开了,日后若你想谋份差事,只管找李主管好了。”
如云止说话这般别扭,想必是不愿与我交好——即便我是救他的人。
但我一向不是好大喜功的人,看他也与我实际年龄差不多大,就当日行一善罢,人没事便万事大吉了。
说着我一撩裙裾便要离开。
但后方却开口了,“牡……牡丹,明日可还来瞧我?”
我闻言一愣,回头向他莞尔一笑,做出一贯厚颜无耻的样子,“既然你盛情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
云止闻言一丝懊恼之色飞速闪过,又是一脸羞赧。
我顿觉研究他神色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道了别,便徐步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五个月高考啦,小生怕怕!
、三十五、师兄
三十五、师兄
这才只是中午的日头。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
轿子出发后路过宫门时却被堵住了,外面大姑娘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纳闷着,素手微抬掀起右手边的帘子看向窗外,但见皇宫离近民居和市区的抚华门外的甬道上跪下了好多妇孺,她们前面贴了十来张三尺皇榜在宫墙上,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楷字。
我眉头一聚,招来外边侯着的傅蛮,“这外头贴的甚么?”
傅蛮侧首瞥了一眼,脸上有一丝黯然,道,“是今年的军帖。”
军帖?那不就意味着……意味着苏奕安离期将至?
我垂首愣了一会儿神,顿时心里划过千万分思绪。抬眼再看窗外的傅蛮时,他已是等我发话等了半刻。
我强颜欢笑道,“你们家公子现下应是在何处,我去找他可会妨碍?”
“公子现下和叶公子于顶春楼叙旧。公子吩咐了,姑娘您若要寻他随时都可以。”傅蛮说着,抬眼偷偷地飞快瞄了我一眼。
我展颜笑开,“那你带我去找他罢。”
等了一会儿,直到官兵过来疏通道路,轿子才得以出发。而妇孺的悲怆之声随着轿子的离开,也渐渐如风摇叶般微不可闻,大抵是人群在逐渐散开。
也许她们今日回去以后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给丈夫儿子多准备些衣裳和干粮。
她们心里其实很清楚,一旦边疆再犯,那些戍边的人,便极少有能回来的。即便回来后便是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轿子一荡一摇,我垂首轻叹了口气。
秋榃总说我和苏奕安这一路走来实在太顺遂,除了身体不是我的这一点不能算作事的事,几乎没啥感情纠葛。直接就是一见钟情,看对眼便交换信物,再则回家见长辈,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加之形式单一毫无创新,便覆水难收地踏入了窠臼之中。而期间与情敌的小打小闹不过是用来增进感情罢了。
彼时我点点头,忙不迭称赞她总结深刻,十分到位。
而后她却摆手道,“你俩这事啊,没有一样和话本子搭边便罢了,这一路顺风顺水你情我愿也没个火花四溅实在是忒折腾,根本就是新时代谈婚论嫁群体中的保守派。”
然则彼时我愣了愣,硬是没听懂,“怎么个火花四溅法?”
“必然是……”秋榃睨了我一眼,径自窃笑,“行云雨之乐啊”
“滚!”我大怒,那人堪堪接住我手里的茶杯。
不过话说回来,我有时甚是宽慰苏奕安家自贵族,比方说此时。还好他是贵族,尚能在乱世中把控自己的性命,不似那些平民,生死叵测。有时我又十分痛恨他是贵族,因为他的出身,使得他生来便要担负家族的使命,不能同常人拥有一般的童年,一般的幸福。
初时见他总觉他亦是叵测。虽不同于蔺长欢的狡诈,但要说大智慧,他亦绝非是无。
相反,他很理智,理智到可以坐观旁人的生死,譬如说我。我承认我为某日他前半刻的见死不救耿耿于怀,但平心而论,行走江湖,心眼儿这种东西,谁人是无?
可他又何其傻,可以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一切。也譬如说我,烟湄山庄里他对誉尹曲膝,亦是历历在目令我难至极。
丽水旁相遇至今,我们相知虽不过三月,却已足以教我与他难舍难分。我总觉我认识了他好几辈子,生来就是要喜欢他。这种认知教我煽情情又教我不解。
记忆里他总是芝兰玉树,执扇而立。温情时展颜若阳春白雪,绝情时敛颜若冰冻三尺。
苏奕安有些时候也颇教人气结。有时取笑他有洁癖,若是他不愿接你话,便真真不理你,连带一眼都不带瞧的。倒教说话的人觉得没意思了。
通常这种时候都是我讪讪一笑,拉住他手晃几晃,撒撒娇,他才瞥我一眼,哭笑不得的样子教人很是解气。
颠簸的轿子不久便停下,我理了理心神,执扇步出去。
顶春楼的烫金御赐牌匾高高在上,从小到大光顾无数次,那字也不带褪色的,想必是老板没事便给它上上漆,好教它永葆青春。
顶春楼多年鹤立鸡群,占据着京城庞大餐饮业的高地。一直以来面对对手价格竞争,数量竞争亦或是质量竞争,从来不落下风。
想来其老板天生是个生意奇才,但人也神秘,据说少年起家,如今三十而立,大抵是风度翩翩,可就是顶春楼里端了十几年盘子的小二哥,也没有见过其当家的庐山真面目。
傅蛮一进去便有人过来接应。
当下我的眼皮子便抽了抽,莫非这从小吃到大的酒楼子也是苏奕安家的资产?这未免……未免是在作孽啊……
试想我那时总要偷偷出来上的馆子吃的菜就是人家家里的厨子做的菜,人家开口便有而我却要自己奔波劳累!
年约双十,面相清秀的小厮和傅蛮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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