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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湘站定脚;寻得这声音的来由;阴阴一笑;一挥鞭子抽过去;梅树的一枝断了开来;听得有人倒吸了口凉气;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风声。
头顶东南角一处可见一黑影踏着断木跳于空中;随即旋身落在地上;仔细瞧时却是个身着宝蓝色衣衫的人;背后背有一把铜制大扇子;生的眉清目秀;笑时嘴角尚有两个小窝。
“姑娘;你也太野蛮了吧?”
尘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这话并不介怀:“你是哪里来的?看得倒是挺面生……一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有何企图?”
那人无奈的耸耸肩:“没钱住客栈;只能睡这里了;一个破地方;我能有甚企图?”
尘湘冷哼笑道:“胡说!这里今早才死了人!”
“死了人?难怪那么吵。”
这人的衣衫料子上好;袖边还镶有金丝;不像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听他说没钱住客栈……显然不可信。
尘湘微微眯眼;拿着鞭子凑近他一步:“说!你为何无缘故在这里;莫非……你就是那凶手?回来打探情况的!”
“喂喂喂……”那人连忙摆手;一脸苦笑;“莫要冤枉人好不好?我是昨夜才到这城里来的;别说杀人;我连个认识的都没有;我杀谁去啊?”
这般话她自然不理会;尘湘一手抬起鞭子;不由分说地捆住他两手:“废话少说;与我一同去官府见官;到时候自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不料那人嬉皮笑脸地立在原地;虽是未用力;但尘湘拉不动他分毫。
“不用了吧姑娘?在下可真是一介良民;未犯任何事情的啊……”
尘湘一面暗自使劲;一面嘴上仍硬着:“笑话;哪有坏人说自家是坏人的?今日……嗯;今日我不把你擒去官府……我……”看不出;这人浑身上下没有多少斤两;不动神色间居然气力这么大。
像是在看好戏;那人优哉游哉地瞧着尘湘费力气;而后小小的一动;竟挣脱开她的鞭子;倒是一脸遗憾:“哎呀姑娘;你这鞭子似乎不怎么管用啊……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尘湘终于有所警觉:“你是何方神圣?师出何处?家住哪里?使得哪门哪派的功夫?”
那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姑娘;你一口气问那么多;我也回答不上啊……”
他话锋一转;笑了笑:“红鹰金雀鞭;你师父是沉星洞天的人?”
家门被看出来;尘湘也不再隐瞒;略有不服:“是;我师父是天星刀郑铁石。”
“啊呀——”那人夸张地两手抱拳;朝她大施了一礼;“原来是郑大侠的高徒;失敬失敬。”
这一套她向来不吃;趁他弯腰之际尘湘瞥了一眼他背上的大扇子;嘟囔了一句:“仙铜扇;散鬼大仙的大弟子?”
那人的眼立即弯成一道月牙:“姑娘好眼力啊;不愧是郑大侠的徒弟;这鞭法也是一脉相承。”
话听着真讽刺。尘湘仰起头来;扬眉看他:“家门报完了么?可该跟我去官府了?”
那人敷衍着退后了一步:“这个啊……这个嘛……啊!你看那边;好大一只鸟!”
“嗯?”尘湘下意识地转头;猛地发觉不对;再转过来时周遭已空空无人。
“该死!”她气得跺脚;“这么傻的错误我也犯!”
*
一恒赌场位在天祥街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据说是庐州最大的一家赌坊;赌场附近常走动着乞丐与一些江湖宵小;正可谓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秋禾终是无法说服自己;好端端的查案子为何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偏生公子的脾气又倔强;劝也劝不得。
“公、公子……咱们;当真要进去?”
耳边的声音甚是吵杂;不容易听见;公孙策略略偏头;与他解释:
“听闻宋升九死前曾经常来这个赌坊;但自从座上宋家当家一位之后就再不来了。我想在这里应当查得出些蛛丝马迹。”
秋禾探头瞅了瞅;赌场里的灯光昏暗;叫骂声吵嚷声连成一片;各色人等来来往往;里中不乏有持刀的汉子;带疤的恶奴;让人看了都觉得胆寒。
“为……为何不叫上些捕快来?”孤军深入;这也太危险了些吧。
“哎;你不懂。”公孙策摇摇头;“但凡常来此处的人都是与官府中的捕快打过交道;若是带上他们来难免打草惊蛇;也查不出什么来了。不多说了;进去吧。”
“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公孙策已然撩袍敲着竹杖往前走。
“公子;您等等我啊!”秋禾不敢怠慢;生怕他有所闪失;也立马尾随其后。
赌场之中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犹听得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小间里斗鱼虾蟹的;大间里多是赌骰子。刚一入门没走几步;就有一位颇为妖娆的赌妓凑到秋禾肩上;媚眼如丝;吐息之际还带着媚人的酒气。
秋禾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就把她挥走:“去去去;没你的事儿!”这地方还了得;他转过脸对着公孙策好言相劝:
“公子啊;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啊!”
公孙策不为所动:“据宋家下人说;宋升九曾在赌场与人起过争执;与赌场的柜主很是熟悉;不如寻他来问问。”
秋禾应下;抬脚就准备去找;却被公孙策拉回来:“先别急;赌上几把再说。”
“啊?还要赌啊?”
里间的环境稍之要好些;秋禾跟在公孙策身后;左右环顾;四周之人无一不是赌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只差没对起来;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公子……您以前赌过吗?”
“没有。”
“那您……会赌吗?”
“不会。”
“……”
这不明摆着是有钱没处花吗?
正路过某个小间;其中一个倒茶水的小厮模样的人眼睛极尖;一见公孙策穿着不俗;又估量那把檀木扇子;知晓此人必定非凡人;忙的堆上笑脸过来拦了他的去路。
“这位公子;您可找到乐子没有?不如来这里玩一把吧?里头恰在赌‘赛蜘蛛’。”
“哦?赛蜘蛛?”
秋禾纳闷地往里面瞅了一眼:“蜘蛛?蜘蛛也能来比赛啊?”
小厮笑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赛的是七星蛛;个头大;也不会吐丝;就是跑的速度特别快;所以不少人也拿它来比赛。”
公孙策似乎很是满意:“好;那就进去看看吧。”
“好叻;公子这边请。”
这小间房并不大;但一应俱全;左右共有两张赌桌;赌桌很长;桌上分放有四单隔开来的木盒;顶上无盖。桌子另一端摆了四个正方铁盒;亦是无盖;从上看去;里面装有四只大小均一的棕色蜘蛛;只只皆有巴掌般大小;腿上长满毛刺;勾着铁盒发出奇怪的声响。
秋禾看得汗毛直立;小心翼翼问道:“这……这蜘蛛不咬人的吧?”
那小厮笑着摇头:“小哥莫怕;这些蜘蛛都是吃素的;身上不带毒;但若惹急了它还是会咬人的。”
一场赌正完;小厮问道:“公子;要不要下注?”
“哦。”公孙策淡然摇摇头;“先不急;待我看几回。”
“公子是第一次来的吧?”小厮很理解的给他倒上杯茶水;“那您先坐着歇会。”
秋禾扶着公孙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由觉得怀疑:“公子;您真看得懂吗?”
“嘘;别吵。”
“是……”
来赌的一群人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当然也有些书生模样的人;不过看上去有些落魄。七星蛛从盒中放出来之后;奔跑的速度果然极快;不到半盏茶时间已经过了三回。秋禾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时公孙策才站起身来。
“秋禾;替我压第三只。”
“是。”
二十两白银往桌上一放;似发光彩;周遭的人无一不吃了一惊;这么大的;还是头一遭遇到。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从袖中摸出钱来。
“我压第二只!”
“我压第一只!”
“第四只!”
……
那阵势;只差没把盒里的蜘蛛连毛带腿一并吃了;秋禾担心不已;故小声凑到公孙策耳边:
“公子;咱们能赢吗?”二十两;就他一个府中的上级的家丁也要干一年才赚得到这么多。若是真输了;还是有那么点可惜的。
公孙策笑而不答:“你看着吧。”
未想;七星蛛一放出来;那第三只果真跑得飞快;远远落后其余三只;乃是第一个触及那端的木盒一侧。
白花花的银两顿时塞满了他的眼;秋禾笑得合不拢嘴:“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啊!”
公孙策抿了口茶;不接他这奉承话;倒是有些大赦天下的意味:“多的钱你留着吧。”
天降财神啊!秋禾点头如捣蒜;感激涕零之中还不忘问:
“公子;咱们接下来压哪个啊?”
公孙策微微一笑:“第二只。”
“好;第二……第第第二只?公子;第二只方才可是跑的最后啊!”
“要你废话;叫你压你就压!”
“哦……”
鼓声一响;且看第二只七星蛛一扫方才的颓废;健步如飞;反倒是方才的第三只落了尾。
秋禾心中愉悦拍桌子叫好。
“公子您太厉害了!”
知道公孙策不会说;秋禾小声问道:“公子;您怎么猜出来的啊?也教教我可好?”要是能学会;以后也不愁没钱花了。
公孙策自知道他的意图;展开扇子笑着摇头;示意他低下身来;秋禾会意;忙佝头下去;听他低声道。
“其实这第二只就是方才的第三只;虽说每只都做上了标记;但七星蛛雄雌气味皆有不同;四只七星蛛中只有一只是雌性;据书中记载雌性七星蛛跑时速度要快于雄性;所以只要次次都选雌的那只便可。”
秋禾听罢;心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公子果然聪明!看来那庄家出老千呐……”
话语一落;猛然间;却听到有人尖叫;对桌的一名壮汉抬手就掀了赌桌;怒气冲冲朝公孙策奔来;秋禾直觉不对;身形一闪就挡在公孙策面前。那壮汉不以为意;轻轻一拍就将他挌倒在地。
“公子!”
壮汉身后亦跟了三五个人;他一把揪起公孙策的衣襟;怒道:“臭小子;你居然出老千!”
秋禾踉跄着爬起来;站立不稳还指着那壮汉反驳:“你胡说!明明是你们……”
“秋禾!”公孙策制止不住;劈手就有人甩了秋禾一巴掌。
秋禾一抬头就见得一个半秃了头的高个子灰衣男子挽了挽袖子;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们’?我们怎么了我们?三街四巷;赌场妓院;哪儿没我们的人!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秋禾还没来得及开口;腹上就硬生生挨了一拳;他顾不得左右;急急往公孙策那方瞧。
公子眼睛不便;若是这帮人……
早知;还是不该顺着公子;带几个人来才好的!
公孙策微微侧过头;耳边已然听到秋禾闷哼的声音;不必多想也知道他挨了打;是强压着不想让他担忧。心下忽然百转千回。
壮汉见他不发话;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
“说;你是哪里来的人;在哪个手下混的?敢来砸王武爷的地盘;谁给你的胆子!?”
公孙策皱了皱眉;手暗暗自袖中摸出两枚寸把长的小铁锥;忖其穴道位置;腕上一转正欲掷出去;不料空中似乎有一阵鞭风袭来;落落错错;顷刻间;满屋的桌椅已被打裂了无数。
不知自哪里传出一个声音来;入耳时只觉得十分熟悉。
“他是我手下的人;自是我给他的胆子!”
还没等公孙策叹气;秋禾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连一脸的血都忘了去抹;如见救星;欢喜得难以自己。
“沈……沈小姐……!”
第10章 【审讯·酒楼】
梁上的灯笼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底下之人皆不由仰头朝顶上看去;只见有一人手持血色长鞭坐在那梁上;长发竖起;散于脑后;用一根竹签固住。
尘湘垂下眼来往下面扫了一扫;左手一拍横梁;一个翻身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有人不禁拍手赞叹:“好轻功啊!”
尘湘颇为得意地向公孙策看去;无奈后者根本看不见。
秋禾跌跌撞撞跑到她跟前;泪流满面地揪着她的衣袖:“沈小姐……您快救救公子啊;小的无能;帮不了……”
尘湘刚转头;愣住了:“你……你是谁啊?”
秋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欲哭无泪:“沈小姐;小的是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