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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酷暑难耐,我又被这一层厚厚的锦被覆着,不能透风,捂出一身的痱子。皎月将楝树花焙干,磨成粉末,日日替我擦拭,总算有些好转。
才将从睡梦中醒来,躺了半月,人已十分倦怠,像是怎么睡,也睡不够。扶着床栏坐起身,头探出床幔,轻呼了一声,皎月应声而入。
“娘娘醒了?”
我点点头,皎月过来扶我坐好,将被子往我上身提了提,掖好,方道:“娘娘既起来了,就许奴婢先把药端了给您喝罢?”
我摆了摆手:“还没缓过神来,先放着罢,过会儿再说。”
皎月回道:“是——”又抬手翻了翻我的衣领,仔细朝衣服里头瞧了瞧:“痱子也消的差不多了,这楝树花果然凑效。”
我淡淡笑了笑,想想说道:“公主呢?”
“公主吃了奶,这才被乳娘哄得睡下,娘娘——是想见见小殿下么?”
我道:“原本是这样想的,可她既已睡了,就让她好好睡上一会儿,她身子弱,多睡是好事。”
竹月早产,生下来自然不比寻常婴孩,时常哭闹,睡了也不踏实,若不是赵光义下令不能保住我母女二人,众太医便提头来见,想是我今日与竹月,都在奈何桥上晃悠。
只是我因瘀血内阻,气机不利,而导致产后腹痛,出血不止,便只能一直睡在床上。但好在有先前一次的经历,也不会觉得特别痛苦,想来只要竹月康健,我怎么样,都是无谓的。
皎月笑道:“是说呢,小殿下这几日颇是能吃,乳娘直说都重了许多呢。”
我道:“她吃的多,也要注意些,原本没有那些能力消化,吃下去,积食了反而更加麻烦。”
皎月应道:“是,回头奴婢定会给乳娘交代。”
我颔了颔首,思想片刻,问道:“宝儿去了有近十天,还没有消息么?”
“还没有,”眨着眼颇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我:“那宝儿果真能送信么,奴婢瞧着,它却跟普通家鸽无甚区别啊。”
按照宝儿的速度,从这里到上京,一来一去,最多也不过四天,何以现下还不见它回来?心中有些凉,也未顺着皎月的话,只叹道:“它若是半路遭了不测,我真当得从长计议了。”
皎月努了努嘴,刚说着娘娘到底有何计划,不想绿湄却掀了帘子进来,手上正正捧着我口中念叨的宝儿,一边走,一边道:“奴婢方才在院里舂药,竟瞧见它扑棱棱的从天而降,娘娘,宝儿回来了。”
我喜出望外,连连伸手了接过绿湄递上来的宝儿,心中既惊惧又期盼,待到看仔细了那细细的腿上确是绑着一张纸卷儿,与那纸卷上写的字,方忍不住唇角溢出一抹笑意,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那纸上写:巧月初二,丑时三刻,西华门外自当有人接应。
巧月初二,是三日之后,想来我要准备的时间不多,心中初初有了盘算,将纸揉进掌心里,转头对着皎月郑重说道:“想法子务必让晋王今夜来轻流阁一趟。”
皎月虽满目疑惑,仍是甚为坚定的应了应,与绿湄相看一眼,便识相退出。我软软靠在床榻上,赵匡胤,此去一别,当无再见之日。
三日之后,夜幕黑沉,赵光义如期而至。原本我与他商议的是,我扮作宦官,与他一同混出宫。只是我骗了他,他送我回到大辽,我却不会遵守与他的承诺,待他登上大统,我还会回来。
从前赵光义几次三番告诉他对我的看法,让我以为失忆之前的秦笙是个真正贪慕虚荣的女子,为的却不过是离析我对赵匡胤的感情,从来都是假意逢迎。可谁又会想到,天意弄人,即便是失去那些记忆的我,被赵光义私心误导的我,竟还是再一次对赵匡胤动了真情。
自然,没有谁晓得我已记起一切事。
我选择离开,是因着今日今日,再无法面对赵匡胤。其实心中早已没了恨,从前是太执着,两军争战,本是有生有死,阿爹他难逃一死,是天意。但我无法释怀自己造的那些孽,我杀了王婉漪,又亲手害死腹中的骨肉,纵然赵匡胤没有真正怨我,可我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何况他如今还有一个萼贵妃,即便她已不大受宠,可到底,我失魂之后那样长一段时间,是她陪着他度过的。
而我,庆幸的是,老天还留给我一个竹月。笙歌化竹,胤中望月,那是我们的竹月。
我爱上了一个以为自己永不会爱上的人,我以为能和他长久,却不过是浮生一场梦,终究要错过。
叹了叹,手指凉凉抚上那枕屏,“娲皇遗音寄玉笙,双成传得何凄清。卿本坐得花间隐,何故漠上冷清行。”他是将我比作娲皇遗留的一首妙曲,却因着那些事将自己活得冷清,他不愿我独身回到大漠,只想我留在这皇宫成为最好的景致。
可如何,我能成为他想象中的那样,倘若我们之间没有横亘那些事?
赵光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若放不下,就先带上罢。”
我点了点头,将枕屏包起来放入行囊中。其实没有什么可带的,除了这道屏,除了,竹月。
换好衣服,正准备随赵光义一起出去,却不想皎月忽然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到我二人的前面,满眼通红,泣道:“娘娘要走,也带了奴婢吧。”
我惊了一惊,将竹月往怀里拢了拢,她现下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噘着,甚是可爱,眉眼虽闭着,却也十分清楚可见赵匡胤的影子。身子微微向后斜了斜,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谁告诉你本位要走的?”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以为奴婢不晓得么,娘娘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奴婢万死,那日娘娘与王爷的谈话奴婢在门外都听见了,奴婢冒死恳请,求娘娘带上奴婢。”
我的眉头蹙了蹙,走我一个已是十分艰难,怎还可能带上她?况且,上京于她来说,无亲无故,那漫天黄沙与苍凉,她又岂能忍受的了,吁了口气:“我晓得你的心意,可此行实在太危险,你又从未去过大辽,万一——”
她打断我:“先有落葵侍女随孝明皇后殉葬的忠烈,奴婢又为何不能伺候娘娘同去大辽?若奴婢在乎生死,又怎会求娘娘应了奴婢,娘娘,奴婢伺候了您九年,九年的情意怎能说割舍就割舍了呢——”眼风扫过我怀里的竹月:“何况娘娘还未出月子,这一路上劳苦奔波,自顾不暇,又如何照顾的了小殿下?”
她一语中的,说到我心上,踟蹰间,听得赵光义忽然叹道:“难得她对你一片忠心,你多年未归,怕是回去了一时也难找个伺候得当的,倒不如将她带上,也是件好事。”
我未来及的应声,皎月已经连连磕头:“谢王爷恩准,谢王爷恩准。”
心中紧了一紧,两步上前一手扶起她,笑自心底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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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中)
更新时间2013316 10:49:27 字数:3751
坤宁宫里,一名鹅黄衫子的女子正与一个小男孩荡着秋千,两人年纪相差不过七岁,尚算能玩到一起。
女子面目姣好,形态轻盈,举手投足却还未脱稚气,更显的旁侧的小孩少年老成,颇有些稳重。
我站在门外看的出神,直到皎月提醒我:“当日到底也是小殿下害的娘娘滚落大殿,才致小产,娘娘为何还几次三番,放不下他?”
我幽幽叹了叹,且不说我抚养他这些年,既是他亲娘是我害死,他又是我一手接生,要我去怪他,又怎么狠得下心?只是皎月不明就里,我也不能对她多说,遂只道:“罢了,这最后一眼,算是断了本位的念想。”
皎月点了点头,我方转了身,终将上了轿子,有宋皇后这样一个女子抚养他,我很放心。
西华门外,迎接我的马车隐隐埋在黑暗里,而守城的将士并不知晋王的轿子里都坐了谁,亦不会疑心一旁穿着宦官服饰的皎月,低头哈腰的将我等一行顺利放了出去。
上了马车,只觉车里坐着的人面目相熟,思想了半天,脑中一闪,终是微笑着与来人颔了颔首,转身对着赵光义说了一句:“此番恩情,我会牢记在心,大恩不言谢了。”
他神情蓦地一怔,片刻后才露出一个颇有些牵强的笑,执起我的手:“照顾好自己,等我。”
我未有答他,只抽出手,与他两厢沉默了半晌,放下帘子,转身任皎月扶我躺好。车外寂静半晌,马儿忽然低吼一声,已是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马车外的那个宝蓝身影在夜色里站了多久,只是晓得,从此以后,我与这大宋朝,再无半点瓜葛。
车子行了许久,我才对着原本接应我的人淡淡提起:“人常说世事难料,我竟不知,你却终有那么一天,同贤宁产生些干系。”
她微微朝我一笑,暗夜里只觉一朵幽然皎洁的玉兰盛开,与初始我见她的气质大不相同:“萦波承蒙皇上不弃,能为皇上做事,是萦波的福气。”
我始才知道,卿萦波那日在大殿一舞,原本是为了让我难堪,却真正对贤宁上了心。而那以后,因着舞艺出众,一路顺风顺水的混进大辽皇廷,终是说服贤宁做了他手下的一名暗使。
虽无关风月,可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远远的看着他,也是好的。
我安慰她:“依贤宁的性子,能留下你,已是说明他很看好你,你们来日方长,许还是有机会的。”
她亦是有些自傲的:“民女也这样想。”
我笑了笑,不觉有些累了。其实能从皇宫里走出来,已费了我很大气力,方才与她絮叨,也左不过是对贤宁的事情关心,遂欲阖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还未闭上眼,又听得她黯然一句:“娘娘就不想知道,此番娘娘从宫中逃脱,是哪个替的娘娘应了这一劫呢?”
我不大懂她话里的意味,又直起身来,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凉凉笑了笑:“王爷难道没有告诉娘娘,巧月二日四更,娘娘是被一场大火烧死在轻流阁么?”
我心中巨震,皎月亦是惊呼出来。待抚平胸口,才意识到,倘若能让赵匡胤回来以后对我不再纠缠,那唯有死了的我,方能打消他寻我的念头。
而经历这么多,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倘我只是潜逃出宫,那他就是翻遍这整个天下,也定会将我翻出来。
赵光义思虑周到,我却是疏忽了。
回神又见得她掀了帘子从来时的路上遥遥看了看,转身回来叹道:“想是这会儿大火已经惊动整座皇城,姐姐,也应是化作一堆枯骨了。”
我心底莫名一抽,禁不住脱口说道:“姐姐?谁是你姐姐?替我葬身火海的那个人,怎的会是你姐姐?”
她眼圈红了红,咬着唇道:“娘娘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安排萦波进宫献艺的?”
我啊了一声,惊道:“淑妃?”
她看着我,点点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姐姐的爹爹死了之后,娘亲改嫁,因着我爹对姐姐不大待见,姐姐便去投奔表叔父。也未曾想到,这一去,却成了这大宋皇城的嫔妃。”
我只觉心中有无数虫蚁啃噬,痛极难耐,胡芮孜,你怎么这样傻,既是要有个人替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你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身子侧了侧,忍不住掀了帘子就要让马夫掉头,却被卿萦波一把拉住,泣道:“娘娘现在赶去,也为时已晚,何况娘娘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娘娘千亲万苦从那里逃出来,难道就为了姐姐前功尽弃么?”
我拉住她的手,指甲都要掐进她的皮肉里,她却吭都未曾吭一声,我咬牙克制了良久,待到手中已使不上劲,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