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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霭跟祝老师和小张的周末没出现什么大麻烦,她感到自己有能力操控局势,如果她不想跟祝老师发生矛盾,她就少倔一点,少大手大脚一点就行。
跟小张相处也简单,只要她把小张当内行来景仰,多听少说,小张也没什么脾气好发。
她还无师自通地利用自己在小张心目中的特殊地位,来达到自己的小小目的。比如外面天气太热,她不想到小棚子去炒菜,因为小棚子又闷又热,又没抽油烟机,她 关在那里炒菜,被满屋子油烟包围,等于抽了十包烟,她可不想得肺癌,所以她要求不到小棚子去炒菜,但她保证不在厨房大炸大炒,只做些蒸蒸煮煮的勾当,事后 彻底清扫,保证不会给小张的厨房留下一点油烟或者油污。
她没说如果小张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如何如何,但她说话的方式带有这层威胁在里面,小张肯定感觉到了,所以答应了她的这一要求。她在小张家的厨房做饭时非常注意,多蒸多煮,少炒不炸,的确没把厨房污染掉,小张也就没再提小棚子的事。
但到了吴国,陈霭就无权无势了,一切都看滕夫人的意思,如果滕夫人心情好,那么她的日子也就比较好过;如果滕夫人心情不好,她就跟着遭殃。
有一个星期六,滕夫人约她去打麻将。下午滕教授开车带陈霭去东方店买菜,先把她自己那份运回她家,放进冰箱,然后就去滕教授家,跟滕父滕母聊了一会儿天,跟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做晚饭。
吃过饭,陈霭正在厨房洗碗,滕夫人回来了。那天吃的是饺子,陈霭见饺子已经冷了,就用煎锅把饺子煎了个两面黄,又调了一点作料,让滕夫人蘸着吃,还把当天买的红心柚子剥好了装在盘子里,端上桌去。
滕夫人尝了一个煎饺,连喊好吃,说跟 E 市的锅贴饺子一样,她最爱吃了,不过 E 市的锅贴是配着一种酸辣酱来吃的,吃得辣乎乎的,嘴里直吸气,但味道好极了。
陈霭问了一下酸辣酱的模样,马上就做了一碟代用品来,滕夫人一尝,说比 E 市的酸辣酱还好吃,真的吃得辣乎乎的,嘴里不断吸气。
陈霭见滕夫人吃得满意,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简直就像当上了全国劳模一样。她特意到书房叫滕教授也来尝一尝,然后又到家居室去叫滕父滕母,还到后院去叫两个孩子。
等她带着老老小小一大队人马回到早餐间的时候,发现滕教授两夫妇正在吵嘴。滕教授见大部队来了,就住了嘴,想抽身走掉,但被滕夫人叫住了:“滕非,你有本事别走,我们让陈大夫评评理……”
陈霭一下被人推到法官的地位,吃了一惊,慌忙做和事佬:“王老师,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你先吃饭,锅贴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等我再来煎一锅让大家都尝尝……”
滕夫人气呼呼地告状说:“我说他用钱大手大脚,他还不承认,你看看,他今天跑去买两个柚子回来,你知道多少钱一磅?两块多一磅!这一个柚子少说也有两三磅,一个柚子就是上十块钱。花二十块钱买两个柚子,吃了去死啊?”
陈法官吓惨了,感觉自己已经从法官的位置被扔到了被告的位置,因为滕教授买柚子,她是同谋,应该说她是主谋,因为滕教授根本没注意到东方店有柚子卖,是她在那里唠唠叨叨,说这种红心柚子好吃,沁甜,滕教授才买的。她自己也买了两个,也在“吃了去死”的范围之内。
她急忙承担罪责:“王老师,这事你别怪滕教授,是我说……”
滕教授打断她:“没陈大夫的事,是我要买的。 D 市难得碰到这种柚子,偶尔吃一次也不会倾家荡产……”
滕夫人一声断喝:“柚子又不是米面,难道今天非吃不可?这么贵的东西,除了你这种冤大头,还有谁会去买?等他们放几天没人买,自然就降价了,等到那时去买难道会死人?”
陈霭自忖眼光短浅,没想到这么长远的战略战术上去,吓得不敢多话,滕教授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滕父滕母见势不妙,都脚底板抹油……开溜,两个孩子更是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欲》Chapter 23(1)
滕教授是什么时候溜掉的,陈霭完全没注意到。现在早餐厅里只剩下了她跟滕夫人两人,她不敢溜走,觉得自己在“柚子事件”上该负主要责任,溜走了不仗义。
她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听滕夫人数落滕教授,觉得滕教授这下肯定要家破人亡了,不禁后悔莫及,在心里痛骂自己:“你怎么这么好吃?又不是小孩子,还买零食吃?你害羞 不害羞啊!如果不是你说红心柚子好吃,滕教授怎么会买这么两个*的柚子呢?这下好了,两个柚子搞散了一个家庭!”
陈霭被沉重的犯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抽自己两耳光的心都有了,但滕夫人好像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的意思,矛头一直都是对准滕教授的。滕夫人的嘴三种功能同时启动:既要数落滕教授的冤大头行为,又要吃锅贴饺子,还要辣得嘶嘶吸气。
就在陈霭傻呆呆的注视之中,滕夫人吃完了锅贴饺子,把两个空碗扔进厨房的水池,开始收拾桌子,并差遣陈霭去叫滕父滕母来“搓麻”。
陈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搓麻?现在?
但滕夫人的确是这样说的,陈霭转念一想,也好,说不定“搓麻”能让今天这场风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夫妻吵架,一般到了半夜就可以和好。但媳妇跟公婆不能靠半夜三更那事来和好,得想点别的方式来化解矛盾,也许“搓麻”就是“别的方式”中的一种,就怕滕父滕母不吃这一套。
陈霭老着脸皮去叫滕父滕母来“搓麻”,做好了被他们一脚踢出来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滕父滕母不仅没踢她,还一个个跟着她下了楼,虽然没平时那么欢呼雀跃,但神态也算安详。很快,四个人就在厨房的早餐桌上摆开战场,开始“搓麻”。
为此陈霭心中好一番感叹!天,这才叫牢固的婚姻家庭关系!那什么永不吵架闹事的,是婚姻家庭神话。吵而不离,闹而不散,吵完闹完,搓麻依然,这才是婚姻家庭之正道!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跟赵亮的婚姻,真是天上地下啊!两人每次闹气,不管是谁引发的,都得她率先做出和解的姿势,不然的话,早八百年就离婚了,即便不离也肯定是持续冷战,最终会把她冻死。
赵亮在家庭矛盾中是一点都不让步的,你嚷他也嚷,你摔门他也摔门,弄出的声音比你响十倍;你砸东西他也砸东西,而且专拣那些值钱的砸,砸得陈霭心疼肚疼,因为那都是她挣钱买来的,砸碎了还得她挣钱再去买。
赵亮最厉害的一招,就是不说话,只要一闹气,赵亮就整天整天不跟她说一句话,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个床上睡觉,就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每次都是陈霭熬不下去,率先跟赵亮说话,赵亮还要大牌子二吊子,爱理不理的,要过好几天两人之间才会恢复正常对话。
她跟赵亮闹气,从来没敢当着外人闹,更没敢当着自己的公公婆婆闹。她知道赵亮的脾气,最要面子了,如果没外人知道,也没家人知道,赵亮兴许还能回个头,转个弯。如果闹得外人或亲戚都知道了,那就没有回头路走了,赵亮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她也不敢像别的女人那样,拿离婚来恐吓赵亮,因为赵亮不怕离婚:“离就离!就凭我一支笛子,我离了在哪里找不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妞?你呢?中年妇女了,你离了就安安心心做个寡妇吧!”
陈霭总觉得“寡妇”二字是赵亮自己在咒自己,但她不想指出来,让他去咒,反正她不害怕做寡妇,如果赵亮因公殉职了,她一定能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她能工作能挣钱, 能做家务能带孩子,房子也分得有,离了赵亮地球一样转,说不定还转得快一些。但她早就下了决心,除非不结婚,一结就要结到底,好离不如赖合,所以无论怎么 吵闹,离婚是不可能的,她不能让人看笑话。
《欲》Chapter 23(2)
她真是羡慕死滕夫人了!活得多么潇洒!滕夫人当着公公婆婆两个儿子还加上她这个外人的面,跟滕教授闹这么大一出,滕教授也没敢喊出“离婚”二字,甚至都没敢回什么嘴。滕父滕母也没见怪,闹的时候躲开,闹完了出来陪着“搓麻”,谁家的媳妇能有这么好的丈夫和公婆?
这场麻将陈霭打得非常心不在焉,一直在滕夫人的婚姻和自己的婚姻之间转来转去,越转越觉得人跟人的命运真是不一样,她长得不比赵亮差,职称跟赵亮一个级别,她在外面大把挣钱,在家里大把做家务,结果还过得那么窝囊。你看人家滕夫人,长相不如滕教授,学历不如滕教授,挣钱不如滕教授,但在家里却这么厉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麻将打到半夜,照例由滕教授开车送陈霭回家,不过这次不用滕夫人去叫,滕教授自己到时间就主动下来了。滕夫人没理滕教授,只跟陈霭告个别:“我不送你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们下星期再见。”
一路上,滕教授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搞得陈霭心很慌,主动检讨说:“滕教授……真对不起……今天害你……们家……闹矛盾了……”
滕教授叹一口长气:“唉……,你说这人跟人……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谁?”
滕教授没正面答复,继续感叹说:“你说我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娶了这么个母老虎,不光我过得窝囊,连我的父母都跟着我窝囊,今天还连累了你……”
“快别这么想了,王老师也是为这个家庭着想,家大业大的,节约点没坏处……”
滕教授沉默了一阵,问:“你们家赵老师……节约不节约?”
“嗯……还行……”
“我看你用钱手也挺松的,赵老师他……管不管?”
“他……不管……”这话带点撒谎的意思,陈霭的脸有点红,幸好天黑看不见。
到了陈霭家门前,滕教授跟着陈霭下了车。似乎有进去坐坐的意思。但陈霭想到太晚了,小杜可能已经睡下了,不好意思请滕教授进去坐,也不好意思自己旋身进门,只好站在门外,等滕教授回到车里去。
滕教授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问:“抽一支?”
“谢谢,我不会抽烟。”
“其实我也不会抽,但有时实在心烦,抽一支解闷……”
滕教授点燃一支烟,抽一口,呛得咳嗽起来。陈霭说:“你不会抽,就别抽了吧,看呛着了……”
滕教授把烟灭了,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说:“你进去休息吧……”
“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开车到外面转转……”
陈霭不放心:“还是别转了,开车回去吧,王老师还在家等着呢……”
“我知道她在家等着……等着再骂我一通……” 滕教授道了“晚安”,又站了一会,才上车离去。
第二天,陈霭抽空给滕教授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怕他昨晚开车“到外面转转”转出什么事来。两人聊了几句,陈霭感觉滕教授情绪比较稳定,总算放了一点心。
然后她又给滕夫人打了个电话,发现滕夫人情绪很不好,这下把她搞糊涂了,昨晚到底是谁骂谁?怎么挨骂的情绪稳定,骂人的反而情绪不稳定了呢?难道昨晚滕教授回去两 人又开了一战,结果滕教授吵赢了?该没打滕夫人吧?她正想安慰几句,就听滕夫人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想到你那里坐坐……”
陈霭非常犹豫,她总觉得小杜跟滕教授之间有点什么,所以本能地认为最好不要让滕夫人跟小杜照面。但她又怕滕夫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