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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一动不动,就像被人看穿了可笑的用心,面对他只会更加难堪。
费耀谦又道:“你所说的忠诚、忠贞,不是靠维持的。如果你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就算我不走,你也会往外推拒。如果我对你失去了意义,你也一样,我想留都留不住。”
素言不无玩笑的道:“怎么可能一样?你对于我来说,是天,是生存之根本,是安身立命的本源,远远大于我对你的意义。一个米素言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米素言站起来……”
费耀谦唇角微翘,一脸的柔和,戏谑的道:“真的么?”
素言懒怠说话,不睁眼也不吭声。费耀谦便笑笑道:“你想要你想要的,就得去争取,我也一样。不管用什么方式,握在手心里就算是胜利,就像……”他俯在她的耳边,说了两个字,又接着道:“你也可以。”
素言觉得耳垂像是被什么啮咬了下,尖锐的触觉像是一下子刺到了心里,震颤的连脚趾都不由自主的伸直了。
素言猛的转过头,道:“总之你就是挖个陷阱,我也得心甘情愿的跳就是了。难道为了一己之私,就连不择手段也都用上了?”
怒气使得她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扑闪着,像是一对振翅要飞的蝴蝶。
费耀谦多看了两眼,风淡云轻的道:“夫妻之间,什么手段都不叫手段。”
素言呵一声笑,道:“承蒙指教,素言知晓了。”
她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亏他说的这么大言不惭。
说到底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耍手段,她不过将自己像个刺猬一样蜷缩起来,扎到他的手也不过是防卫,就怕连刺到人的本事都没有,那就只能任人扒开尖硬的壳,把柔软的心剖出来任其蹂躏和践踏罢了。
她没法不委屈,凭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要牵扯到许多旁的人旁的事上呢?她想要的是简单而纯粹的感情,而不是阴谋诡计。她想要的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人,而不是因为走投无路不得不退回一隅,投入到等在那的他。
202、独处
一夜竟是乱七八糟的梦,素言醒来时还觉得似乎没睡醒一样。胸口一直很闷,睁开眼意识清楚了才发现是自己的手一直搁在前胸。
她把手放下来,尽力的呼了一呼。
就听见身边的费耀谦问:“你胸口还是会闷吗?”
素言嗯了一声,半坐起身,见费耀谦已经梳洗好了,正半倚着身子坐在身边看书。见她起了,他便放下书下了床,伸手将茶碗端过来递给素言:“先喝些水。你近日倒是越起越晚,我记得你以前总是很早就醒,去园子里跑跑跳跳的。”
素言接过茶碗,闻了一下,不由的皱了皱眉。不是茶水,也不是清水,又是从前他给的那个菖蒲酸梅茶。
借着答他的话,素言不肯喝,握在手里拖延着道:“最近精神不济,总觉得大有恹恹之态,动都不想动。”
费耀谦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菖蒲酸梅茶,听这话就盯在了她的脸上,道:“我倒觉得你性子又变了似的,怕不只是身体微恙,而是心境懒散了许多。”不由分说就来握她的手腕,道:“起来,我陪你出去逛逛。”
两人从园子里回来,早饭也摆好了。刚坐下,就听丫头报媚娘和墨儿来了。
费耀谦啪一声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道:“外边候着吧。”
进来回话的小丫头吓的一哆嗦,忙看素言。素言替费耀谦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温声道:“她们来也是好意,无缘无故,你干吗给她们使脸子?”
费耀谦接过筷子道:“食不言,我不喜欢人多。”
素言这才对小丫头道:“给两位姨娘奉上热茶,好生照看着,等大爷吃完了再叫她们进来服侍。”
小丫头转身出去,两个人才安静下来吃饭。费耀谦最先放下碗筷,等着素言用完。素言看他那样子似是有话说,便也跟着放下碗,瞧着他。
费耀谦道:“一会我陪你去看看梅氏。”
素言哦了一声,道:“好。”
为什么是他陪她,而不是她陪他呢?这也要分主次,以显示他和她的不同?
因着这一句话,素言刚刚有起色的胃口立时就不大好了,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竟像是一桌子的残羹冷炙。
心口还是堵,素言下意识的揉了揉心口,无言的再吁出一口气,道:“我吃好了,这就走吧。”
费耀谦却不急,命人收拾了,叫人把媚娘和墨儿叫进来,肃着一张脸教训道:“以后不经传召,不得随意闲逛乱串……媚娘需要教管盈儿,如果你真的力不从心,我便回过娘把盈儿教给别人。”
媚娘脸色惨白,低头道:“大爷,妾身可以的,可以的……”
墨儿也心如鼓擂,半晌也跟着道:“奴婢谨遵大爷的吩咐,再不敢无事生非的……”
素言只在一旁喝着茶,连眼皮子都懒的掀了。他不痛快,她更不痛快。原本她是想打发媚娘和墨儿走的,可是现在,她又改了主意。
等费耀谦训完了,素言这才柔声道:“你也不必生那么大的气,她二人来服侍也是一番好意,你既不喜欢,就叫她们别来就是,何必连她们的自由也给限制了?我虽不喜欢热闹,可也不是容不得别人热闹的人……”
费耀谦看一眼素言,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厌恶,这才道:“也好,就由你处置便罢。”说完拂袖进了内室。
素言好声安慰媚娘和墨儿:“你们两个也别多心,大爷没别的意思,他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人多在眼前服侍,你们若是来请安问礼,也只选个合适的时机……”
费耀谦唱黑脸,她便唱红脸,左右都是要把这二人压制降服住了是目的。安抚了媚娘和墨儿,素言这才进内室。
费耀谦手里拿着书,却不知在想什么。见素言进来,抬头问:“准备好了?”
素言点点头,道:“我备了一份薄礼,你先过过目看合适不合适?”
费耀谦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越发的黝黑,不置可否。素言便叫蕙儿把东西一一呈上来。除了一些常用摆设,就是家常要用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很精致。
费耀谦一时倒说不出什么来。素言这一着,就已经把梅映雪钉在了寄居的位置上。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梅映雪是矮她一头。
梅映雪身形纤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脂粉不施,别样的楚楚可怜。
三人相见,俱是无言。
素言是实在无话可说。她理当安慰梅映雪节哀顺便的,可是这话她现在实在说不出来。梅映雪是羞辱交加,又当着素言,许多话根本不能说,不方便说。费耀谦更不是一个会劝慰人的人,又掺杂着尴尬种种情绪在里边,这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素言先打破僵局。
她必须主动,就算不是出击,哪怕只是防卫呢,也得做足姿态,不能叫人先看破了她和费耀谦之间的嫌隙,凭白的让人瞅准了空子钻。
等丫头退下,便先叫了梅映雪一声:“大嫂——”
这一声,立时引的梅映雪雨泪涟涟,如断线的珍珠,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滚落下来,低了头拿着帕子拭泪。
素言咳嗽了一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嫂,以后只怕要姐妹相称了。”再丑陋也要揭开,她不是那种蒙着布过日子的人。
梅映雪越发变本加厉,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在哭逝去的米兰卿,还是在为现下她可怜的情状而悲泣。
她哭的肩膀微缩,浑身颤抖,说不出来的凄清可怜。
费耀谦只盯着桌面上的茶碗,不发一言。素言却只盯了他的脸看,仍然不紧不慢的说下去:“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话虽是陈词滥调,于你我来说却是良言。我带了些东西过来,你若还有缺的少的,只管来找我。我这决不是搪塞之词,但凡你有需要,我一定尽力相帮,毕竟,你是我大哥的妻子。”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仁至义尽,剩下的,那便是梅映雪她自己的事了。
费耀谦跟在素言的话后面道:“素言说的极是,你也不必过于苦着自己,在这府里,我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素言听着泛酸。谁说他不会说甜言蜜语,谁说他不会许海誓山盟?这样掷地有声的承诺说的多自然?配上坚毅的表情,还有他一向的人品,换成谁会不为之心动?
她再大度,想着这个名义上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子说着护她一世周全的话也难免心生怨恨。她甚至想,他都没对自己说过,却对别的女子说了,怎么不怨她心生怨恨?
梅映雪听出来了,费耀谦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他今天带着米素言一起来,就是要逼她永远都记得她自己的身份。
她是米兰卿的遗孀,是他好朋友的妻子,不管皇上下了什么样的圣旨,他是不会有一点非分之想,也不会有一点逾矩的行动。
只怕他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不会来了。
他说的好听,不叫她受委屈。可是她大好的二八年华就死了相公,就要被安置在这偏僻冷清的紫荆院独孤终老,叫她情何以堪?她心里的委屈,他怎么负担?不是他好吃好喝好住好穿的供养,她就能开开心心的没有一点委屈了。
他护她周全?还能怎么护?不过是占着朋友妻的名份罢了,她以后的生活,他能替她染上绚丽的颜色吗?
他不能,所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梅映雪适可而止的收了泪,朝着费耀谦盈盈下拜:“费大爷,奴对你的大恩大德,十分感激,此生无以为报,但求下世结草衔环……”
说到此处,又是不可控制的哽咽,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就要玉山倾倒。费耀谦只得伸手相扶:“别这么说,我和兰卿是自小长大的朋友,况且他又是因为我才会……见外的话就不必再提了,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
梅映雪借着费耀谦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的站直身子,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看向费耀谦,眼神里有一抹说不出来的凄绝,让她像一朵白色的风雨中飘摇的白玉兰,让人心碎。
晶莹的泪珠尚且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濡湿了那一排细密的黑盈,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素言执拗的立在一旁不动。
她就要看着梅映雪如何在她面前和费耀谦旁若无人的演下去。她有这个资格看他俩眉来眼去,不是么?
捉不捉奸,她已经没资格了。吃不吃醋,也没什么意义了,她只剩下最后这点癖好,以显她被压抑的阴暗。
可她显然低估了梅映雪的能力,也太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梅映雪竟然微微转身,朝着她道:“妹妹,能否让我与大爷单独说两句话?”
素言气的吐血啊。她叫她大嫂没错,这梅映雪这一声妹妹叫出来,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有心就是不给他们这个独处的机会,可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越是不同意,费耀谦说不定越要寻找这个机会。
203、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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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勉强一笑,颇为诧异的道:“现在吗?”
她话里有话,梅映雪一时不解,只是狐疑的看着她点点头。
素言故意看了看天色,初晨的太阳暖融和煦的照进来,一室金色。素言自言自语:“哦,离天黑还早着呢,是挺让人心急的。”
费耀谦不自禁的瞥了一眼梅映雪,见她双颊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只是哀恳的看着自己,便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