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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的。倒不是真的怕了明秀,而是路途难行,她在半途阻住了。又缺衣少食,她禁不住……”
“你总是胸怀天下,要建功立业,为民谋福,怎么倒歇的这么心安理得?灾民们都还没安置,柳知府一个人忙的团团转,听说他调谴粮食、棉衣受到了重重阻碍……”
素言说一会,歇一会,一夜不曾合眼。
天大亮了,蕙儿端进来早饭,见素言虽然憔悴,眼睛却是明亮的,不像是疲惫不支的样子。心里担忧,却不敢深劝。
素言也不等她劝,自己先走过来端了一碗粥,又加了一勺糖,端过来坐到费耀谦床边,对蕙儿道:“帮我把大爷扶起来。”
蕙儿将费耀谦扶起来,身后靠上隐枕,立在一旁,看素言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喂着费耀谦吃粥。
她喂的很慢,喂的很仔细,喂的很少,每次都抿那么一小点点送到费耀谦的嘴里。
喂了将近一个时辰,粥都换了好几回了,费耀谦也才不过喝了小半碗。
蕙儿面露喜色,对素言道:“大爷能吃下饭,醒的就会快些,还是夫人聪明,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
素言放下碗,两条胳膊因为总这么悬空举着,酸疼的脱了力,勉强笑笑,道:“中午炖些汤来,清淡些。”他就算人不醒,也得吃些东西,不然怎么受得了?
她现在也只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保他周全罢了。
午后的时候,柳夫人过来坐了坐,问了问费耀谦的情况,又说了说柳大人那边的事,少不得安慰素言开怀,自己多保重。
到临了,话锋一转道:“你莫嫌我多事,我觉得左右费大人也不见好转,不如各样方法都请人来试试。我昨天和我家老爷商量过了,连夜把陈乾请了来。来也来了,你不如叫他试试……”
这个时代请人作法是常事,素言深思半晌,不好拂了柳夫人的意,道:“有劳柳夫人,且把陈先生请进来吧。”
这陈乾三十岁左右,普通的竹布白衫,眉清目秀,自有一种隐逸世外的出尘风雅。如果不知他的身份是巫医,还真让人有种错觉,以为他是文弱书生呢。
两下相见,不及素言问话,陈乾先越礼的上下打量了素言多时,面露惊疑之色,当先道:“可否容在下替夫人请脉?”
素言犹豫了一下,道:“病人不是我。”
“我知道。”陈乾坚持:“我瞧着夫人,似乎与当世不融。”
他倒不是危言耸听,可是神情认真,想来说话之前已经有所顾虑,说出来的话也遮掩了几分。
柳夫人便借故告辞,素言要送,柳夫人道:“病人要紧,费夫人何必客气。”
素言只得叫蕙儿送柳夫人,这边陈乾已经看过了费耀谦。
屋里人都退下,素言和陈乾坐下,素言便伸出腕子。陈乾诊了片刻,收回手,面上惊疑之色越加浓重,看的素言没来由的心虚加心慌。
她不信当世真有这样的高人。莫非他能分辩出这具身体里不是真正的本尊?
陈乾道:“敢问费夫人,两年前你可有不适?”
素言也不跟他绕弯子:“陈先生有话请直说。”
陈乾笑笑,道:“费夫人,只怕你不是当世之人吧。”
238、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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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的心就像是吹进了疾风,一时心湖荡漾,几不能自持。
莫非这世间真有鬼神之说?她的魂灵来了,可是肉身尚在,所以不能与这位本尊融合,故此被这有着高深法术的巫祝之后一眼看穿?
简直,非荒谬二字不能形容。
素言勉强维持的住镇静,问:“陈先生何以见得?”
这便是承认了。
陈乾也不谦虚,道:“想来费夫人听说过陈某的逸事,祖上是先皇身边的巫祝,传到陈某这,已经是十代有余,自然也有些微薄的本事。”
素言顿了顿,问:“那,他呢?”伸手一指床上的费耀谦。既被人看穿,素言就实在没法子把相公、夫君之类的字眼挂在嘴边。看着费耀谦,总觉得恍惚不已,难以确信自己和他究竟发生了这么多纠葛之后又算得上什么。
陈乾道胸有成竹:“适才陈某已经替费大人把过脉,身体无恙,只是一魂一魄俱已离世。”
素言把“不可能”三字咬在舌尖。这话一旦出口,除了否定自己,徒增惶恐外,什么益处都没有。对陈乾,就更是白白的增加了自己对他的不信任,让他对此行不报一点希望,同时也否定了最后的希望。
她既然能魂魂离世,为什么费耀谦不能?
素言将话语换成了别的:“那,现在该当如何?可会对他的生命有碍?又如何才能让他毫发无损的清醒?”
陈乾一个一个的答:“由在下替费大人招魂,想必生命无碍,但需要夫人全力配合。现下,能够唤醒费大人的,只有夫人,因为只有您才可以在两个世界中自由来去。”
陈乾将话说的很直白了。
素言听懂了,还是觉得震惊。震惊于陈乾竟有这样能天地达鬼神的本事,同时也仍然存了一丝疑惑。她所做的梦,不是梦,只是她在两个世界自由来去的表象。
就连这么隐秘的行径,陈乾都能读懂么?那么……
素言问陈乾:“我,会如何?”
她的问话很含糊,陈乾却懂了,道:“夫人所来的世界,对陈某来说是个未知的世界,在下不敢夸口,只能说一试。夫人心意在哪,魂魄自然就在哪。这具本尊已经得了安顿,夫人尽可放心无虞。”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素言反倒豁出去了,对陈乾道:“既如此,请陈先生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准备,我全力配合。”
陈乾对素言顿生好感,当仁不让的道:“别的不需,只需夫人的一点心头血。”
这心头血要如何取?素言虽然疑惑,倒也沉静,旁观陈乾取出一枝银针,在酒上淬了一时,又在火上燎了片刻,坐到素言对面,道:“请夫人伸出无名指。”
相传无名指连着心脏,这里的血就是心头血。
素言依语照坐,眼睁睁的看着陈亁刺破无名指,将鲜红的血液滴到干净的碗里。酒里放着一小碗底清水,那血珠遇水沉下去,缓缓的洇蕴散开,净清水染成了粉红色。
陈亁戴上了一张青铜面具。
素言看了几眼,分辩出那是一只饕餮的形状,形容猛厉,令人见之生怖。他还随身带着法器,也是画满了人物纹饰,看上去年代久远,颜色虽然陈旧,古朴的样式中却似乎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陈亁一手敲着法器,那声音嗡嗡的震人心弦,倒不刺耳,细听倒像是一首另人心弦放松的曲子。
他的另一只手则将酒倒进碗里,用火折子在碗里烧出了一尺多长的火焰,随即含了水将火焰扑灭,用手指蘸了碗中的血水,朝着费耀谦的脸上抹匀,而后回身,突然朝素言脸上喷了几滴。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鼻端。
素言心中倒是油然而生一种对造物主的尊崇之感。
陈亁开始在地上按照八卦方位走起来,同时手舞足蹈,嘴中念念有词。素言侧耳细听,也只听得几个“魂兮归来”的字眼,其余的便都是无意义的低声呓语了。
素言被他舞的眼花缭乱。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忽长忽短,忽快忽慢,远远近近的只绕着她打转。耳边的呓语之声像是被放大,听在耳边嗡嗡的乱成一团,虽然没有意义,却似乎只有一个作用:睡吧,睡吧。
素言心里暗忖:这是最古老的催眠术么?还不等自己给出答案,人就昏沉了过去。
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还是熟悉的小床,那上面躺着昏睡中的女子。这次素言可以走到她的对面,看清了她的样貌和形容。
那是一张瘦弱而苍白的瓜子脸,两条细长微挑的眉毛,像是初春才绽牙的柳叶,不描而黛,却没什么精神,伏伏贴贴和她的人一样沉睡着。
有个声音在耳旁提醒,就像是哑剧中的话外音:那不就是你自己么?
素言恍然。是啊,这可不就是她自己么?如果不是她被撞进医院,被判定脑死,她也不会重生到那一世的米素言身上。
素言呆怔怔的坐在床沿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心中满是悲痛和怜惜。伸出手,素言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你不觉得震惊么?我刚开始是觉得世事太过诡异,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竟和你生的一模一样。”
素言惊吓回头,费耀谦的视线就从床上的人转到了她的脸上。
“那现在呢?”素言总是不死心,想要得出一个答案。
费耀谦挨着素言坐下:“你总是不死心,有时候执拗的像个……”他笑着忍住,没再往下说。
素言知道不是好话,轻哼了一声侧过了脸,不去瞅他:“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就说一句心里话,让我死心了不就了了?”
费耀谦却道:“了?怎么了?你打算怎么了?你想怎么了?你觉得我们之间用这个字就真的能一了百了?”
素言被问的回答不上来,只赌着性子道:“了亦未了,了终有了,总会了的。”
费耀谦很生气,却转瞬间又克制下去,道:“他每天都会来看你。”
素言不名所以,问:“他是谁?”
费耀谦不看素言,却依然带出了对她这种似是而非回答的不满意:“我一向知道你薄情,可是听这话,还是不知道是伤是喜。你竟一点都不记得他了吗?是不是有朝一日,你转过身便不记得我是谁?”
素言道:“我为什么要记得他是谁,又为什么非得记着你?”
费耀谦忽然掉转头直盯到素言的脸上,道:“那要怎么你才肯铭记永不遗忘?。”
素言忽然烦躁起来,道:“永远记着不遗忘又有什么好?从前的好也罢,恶也罢,若是不在一起了,不是生离便是死别,铭记或是遗忘又有什么用?我情愿用所有换一世相守。”
“那倒是好。”费耀谦又高兴起来,道:“我才越发明白,你的苦处。若爱一个人,怎么能忍得下看他和她与别的人在一起?我只是看着他望着你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爱意和痛意,就觉得嫉妒难安,不管你是不是曾经有过回应,现在是不是能回应,我就是觉得不舒服。可是想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对你来说,一直都是煎熬。”
素言垂下头去,不吭声。懂也就懂了,这是一回事,做仍然做了,是另一回事。这会懂得了,未必能做的到。
费耀谦停下话,侧耳细听,回过神对素言道:“时间不多了,在催你我回去。”
素言忽然记起来此番的任务,便道:“那就快走吧。”
费耀谦眼中亮光一闪,道:“你肯跟我回去?”
素言觉得这简直就是废话,道:“难不成你肯为我留下?”
费耀谦竟然毫不犹豫的答道:“是,我愿意为你留在这个陌生的一无所知的世界,我愿意为了你接纳并改变,从而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我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学历,更没有工作经验以及入世的种种技能,可是我还是愿意为你重新学。”
素言愣了愣,道:“你疯了。”
一定是疯了。他满嘴都是现代名词,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脸上的表情都那么不般配。他活该就是生活在过去的那个时代,退则教书育人,进则登堂拜相,满腹经纶,忧国忧民的人。
如果他忽然换成了西装革履,试着做一个现代精英,她和他,就真的没有了代沟没有了距离没有了矛盾,是一对恩爱和美的夫妻么?
纵然这个时代要求必须一夫一妻,法律却依然不能束缚心理以及行动上的出轨。婚姻还是有破碎的时候,感情也有变质的那一天,他就为了她,为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要放弃他的过去他的历史他的从前,彻头彻尾的从零开始么?
素言盯着费耀谦半晌,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
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