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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是不是碰疼的,冯春芽只觉得胸口很痛,垂着头低声道:“如磬叔,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待他回应,径自提步跑了开去。
冯宝儿见她跑了,急得连忙去追道:“姐,姐,等等我!”跟了两步,他又忙回转身来,将手中盛枣子的小筐往刘珩手里一塞,才再次高呼而去。
刘珩怔然地望着手中的小筐,微微蹙起眉头:他不能忽视刚才绵软入怀的那一刻,自己身体所起反应——冯春芽的身子丰润结实充满了活力,与杨柳风的柔软娇弱截然不同,可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看上这个妮子,即使她那点小心思从未能逃过他的眼睛,但浑圆熨贴上臂膀所导致的身体失控,却扰乱了他的心神。
轻叹一声,刘珩提起刚才丢在一旁的米粉袋子,缓步向家走去:他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的反应,何况,为了杨柳风的身孕他也确实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欲望,可却依旧无法容忍刚才的那一瞬。
若是往昔他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好笑:以前在江南,他虽属意于杨柳风,却也从未停止过风月场上的猎艳包宠——心已经给了她,至于身,男人似乎并无什么贞操好守。
只是,今日,莫名的愧疚之感始终萦绕不去。
纠结间,已是来到自家的柴扉之前。
秋阳微斜,小院寂寂,想起屋中那个身子日见疲惫沉重的人儿,刘珩竟骤然失去了迈步的勇气:她为了诞育他的子嗣而日日承受着如此辛苦的历程,而他却……可以吗?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无意”便权作对自己的交代?这算不算是背叛?
正凝思中,堂屋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杨柳风拖着慵懒的身子垂首提裙迈出门槛。
刘珩忙收拢纷乱的思绪走入院中道:“该多睡一会,怎么又起来了?”——随着胎儿日益成长,杨柳风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困乏,但只要他在家,她总是强打着精神陪他说话。
“睡多了怪闷的,所以出来走走。”杨柳风浅笑吟吟格外柔美动人,羽睫一闪,转眸道:“拿了件衣服出去,怎么倒背了那么多东西回来?”
刘珩边走向堂屋内边道:“你那衣服,瑞娃直说喜欢,穿上死活就不肯脱下来了。这一袋是五婶自家磨的米粉,说是两种不同的米合在一起磨的,做花糕是最好不过,”说着,已进了屋,把袋子和小筐放到桌子上道:“这一筐枣子是宝儿摘了给你的,路上碰见,就让我带回来了。”
杨柳风隔着袋子摸了摸,笑道:“风儿好多年没做过花糕了,可不知道还做得好不?”
刘珩怜爱地自后环住杨柳风的身子,凑在她耳畔道:“有什么是风儿不会的?”
温热的气息撩过玉颈,她微赧地偏过首去捧起装着枣子的小筐道:“珩又取笑风儿。”说着,便要挣扎着走开。
“去哪?”刘珩拥过伊人不许她脱身道:“有什么事叫我做就是了。”——佟大娘一直念着大夫说杨柳风身子弱、胎像不稳,因此什么活都拦着不许她做,倒是教会了刘珩很多家务。
刘珩本是自小被人伺候惯了的,故而并不很懂照顾人,刚来的那几天,有一回,佟大娘看见杨柳风在院中井边提水,刘珩却坐在桌旁饮茶,立时火冒三丈地冲进门里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他这才知道有孕之人的诸多避忌,既心疼杨柳风事事隐忍要强,又自觉未能照顾妥当,因此,虽是吃瘪却并不恼怒。佟大娘也不过心直口快说过也就罢了,倒是杨柳风心疼不安地局促而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风儿坐过去吃枣子。”杨柳风说着,还待挣扎,刘珩已是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将她抱上膝头道:“凳子上凉,就坐在这里吃。”
杨柳风依旧欲待起身,却是被他搂住了不得动弹,只得小声道:“风儿现在很重了。”
“一点都不重,风儿该多吃些才好。”刘珩疼爱地拥着她,手已是不自觉地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道:“前几天佟大娘还说:快五个月的身子看起来跟人家三四个月的差不多呢。”
杨柳风已是拈起颗枣子咬了一口道:“大夫说胎儿过大也不利生产。”
黝红的枣儿圆润饱满,竟令刘珩不自觉地联想起那张羞怯逃离的脸蛋,心头的愧意再度浮上来,黯然垂首无声。
杨柳风却似毫无所觉,只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轻笑一声道:“珩,你看这两个像什么?”
刘珩闻声抬眸,见她已将一对并蒂枣儿递至眼前,却是其中的一只枣子旁边鼓出一大块来,仿若有孕的妇人,他不觉会心展颜。
“这个……像不像咱们一家子?”杨柳风悠悠低语。
“一家子”三个字热热地烙上心头,刘珩不觉喃喃地重复道:“一家子……”
“嗯。”杨柳风指着枣子道:“这个是珩,这个是风儿。”又点了点那枣子上隆起的一小块道:“这个是咱们的孩子。”
如此暖人之辞,令刘珩心头缠绵一炽,收紧了怀抱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微涩地道:“风儿,我爱你,只爱你一个,相信我。”
杨柳风温存地依在他怀中柔声道:“风儿从来没有怀疑过。”
温软的语声令刘珩的心恢复了宁定甜暖,握过她拈着枣儿的柔荑送到粉唇之畔,怜宠地道:“吃吧。”
杨柳风却是含笑摇头道:“风儿不吃,留着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咱们三个一起吃。”
“那岂非都要烂了?”刘珩不觉失笑。
“不会的,晒干了可以放很长时间。”杨柳风看向怀中盛着枣子的小筐道:“况且,这么多原本也是一口气吃不完的。”
刘珩挑眉道:“风儿还会晒枣子么?”
杨柳风微微窘促地道:“前几天看佟大娘在晒,略问了问,若真的动手,还是要再问明白了才好。”
刘珩听着,笑了,看向那一对枣儿,眸色已是沉醉。
第53章 第十八章 重阳谐乐费疑神(上)
枣子不多,翻晒起来也简单,因此佟大娘并未阻拦,反倒悉心指点着杨柳风。
充满幸福期待的日子也在一个个黝红可爱的枣儿收进摊出中悠闲而逝,转眼已是九月。
乡野之家的重阳倒似比京畿州府这些大地方的更隆重些:进了九月开始,村里的男子就不再入山狩猎,而是忙着舂米、磨面、修补房舍,女人们也是格外忙碌,赶着在节前缝衣纳鞋、准备吃食……
看着一派生机红火,杨柳风也不免起了兴致,不知哪里弄来两段竹子,便要削制竹签子,刘珩生恐她伤了手,忙抢过去,只按着她说的削出大小粗细相仿的半尺来长的签子。
杨柳风见他做得上手,便也不相争,自去请佟大娘趁冯二保进城采买时帮着捎带些栗子、松子之类的干果,佟大娘又送了好些花花绿绿的彩纸。于是,连着几日,杨柳风除了平时的休息、翻晒枣子,便是坐在桌边小心地将这些彩纸剪成一个个精致的镂空小旗子,有鱼跃龙门的、有喜上梅梢的、有鸳鸯戏水的……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之后,再将这些花样各异的剪纸粘在刘珩削好的小签子上。
看着满满一桌色彩缤纷的小旗子,刘珩不觉失笑道:“风儿要在重九的时候起社演纸影戏么?”
“才不是呢!”杨柳风拈起一支小旗儿,水眸中满是烁烁的憧憬道:“风儿小的时候最羡慕人家的孩子过重阳可以吃插着旗儿的花糕了。”
“哦?”刘珩诧异道:“花糕上插旗子?这个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柳风抬眸微一愣怔,随即笑道:“是了,富贵人家吃的是金钱花糕,上面都以金箔为饰,哪里会用这些粗鄙之物来点缀呢?”
刘珩望向摇摇的纸旗轻喟道:“如此看来富贵之家的孩子倒是少了很多乐趣。”
“咱们的孩子不会。”杨柳风忽然垂首怜爱地看向隆起的小腹。
缱绻一笑,刘珩接过她手中的旗子放回桌上,下一刻已抱起伊人向内室走去,柔声道:“早些睡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子。”……
次日已是重阳的正日子,杨柳风难得地拖着沉重的身子早起,将五婶给的米粉倒出一半来与白糖拌匀做成面坯蒸熟,抹上一层豆沙,又将剩下的一半同着舂好的栗子面和白糖拌出金黄的面坯撒上晒好的枣儿、松子、杏仁等和各色的干果丝再蒸一遍,就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大花糕,再细细地将大糕切出大小相似的菱形,每块糕上各插一面小纸旗。
天光大亮的时候,忙碌了一个早晨的人儿终于相拥着坐到一桌热气腾腾的花糕之前,彩旗林立,香甜满室,刘珩怔望许久,才如梦呓地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
杨柳风依在他怀中,含笑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你说,若是咱们的孩儿,会喜欢哪一块呢?”
刘珩将下颌轻支在她的肩上,目光掠过每一面精美各异的小旗,恍惚间似见一个小小的孩童半跪在桌前的凳上正自苦恼踌躇,忍不住失神轻笑出声道:“依我看,他必是哪一块都想要。”
杨柳风闻言亦是失笑道:“那珩喜欢哪一块呢?”
轻吻了一下玉颈,刘珩在杨柳风耳畔低语道:“每一块都喜欢。”见她微微娇羞地侧首,又笑道:“不过,这么多糕恐怕要吃上好几天,不如给缙英他们送些去。”
杨柳风笑着拿起一块糕转过身道:“缙英他们的风儿已经留出来了,这些是等会给送糕来的孩子们的。”
“哦?风儿如何知道孩子们会送糕来?”刘珩心头已略有端倪,却仍忍不住要逗着她说话。
“乡野百姓的风俗,重九之日孩子们就捧着自家做的花糕送到亲友邻居家中,那收到花糕的人家也要拿出自己做的回赠。”杨柳风笑了笑道:“只不知此地是否还有斗糕的习俗。”
“斗糕?”刘珩诧异道:“斗茶、斗草也就罢了,从未听说过有斗糕的。”
“北地的有些村落盛行重九斗糕,到了这一日,各家的媳妇都要把自己亲手做的糕送到村中有德望的长辈那里,然后由这些老人们按照色泽、口味和样式来评判,选出这一年的魁首,那拔了头筹的这一家媳妇便是这一年里村中公认的巧妇,非但夫家有脸,娘家也跟着一同沾光呢。”杨柳风说着将手中的糕递到刘珩面前道:“尝尝看可还入口?”
刘珩笑着捧过柔荑,就着她手中咬了一口,只觉绵软香甜充盈齿颊,遂笑道:“依我之见,便是有斗糕之赛,今年也大可不必,风儿必为翘楚之选。”
杨柳风垂首笑道:“在珩的眼中风儿必是好的。”
忙了一个早上,刘珩确实也是饿了,接过她手中的糕边吃边道:“原就是好的。”
说笑间,柴扉已被扣响。
“风儿婶子,风儿婶子!”一个清脆的童音在门外响起。
刘珩起身出去打开院门,冯瑞娃手里捧着两块插了纸旗的花糕已是一阵风地跑了进来,到了堂屋门口,看见那一桌子彩旗纷飞的精美糕点,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怔怔停了脚步。
“瑞娃这么早就来了。”杨柳风缓步走到他身边,疼爱地抚着那圆圆的大脑袋。
“嗯,爷爷叫我送花糕来。”冯瑞娃咽了咽口水,嘴里虽答着话,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地盯着桌上,连手里的糕也忘了递上前。
杨柳风含笑接过他手中的糕点道:“风儿婶子也做了花糕,瑞娃喜欢哪一块就自己拿着吃吧。”
一得此言,冯瑞娃立时欢喜地高声应着,跑到桌畔。
刘珩索性大开了柴门,回进屋来坐在杨柳风的的身畔,觑着绕了桌子转过三圈仍未拿定主意的小人儿,与杨柳风相视而笑,存心要看他选哪一个。
冯瑞娃把一个食指含在嘴里,左看右看,见每个旗子都是精巧不同,不觉一脸的为难,犹豫了良久,竟然轻叹了一声,爬上凳子,灵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