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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安,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换好衣服从盥洗室出来,室友已经拿好笔纸站在我面前,样子很兴奋,“既然不是你的男朋友,那么我去追求也没关系吧?”
我不禁好笑,倒也挺实际地提醒她,“他可能马上就会回中国。”
“距离不是问题。”室友摆摆手,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还真不像开玩笑了,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号码。”
室友看了我一眼,皱眉叫道,“对哦!上次奥德莉使坏偷翻你手机的时候就只看到姑姑和你哥这两个号码。”她有点不大高兴了,喃喃自语着,“难得看上一个的。”
“我出去了。”没有多说什么。
“穿着黑色西装的王子啊……”合上门的时候听到室友这么说了一句。
黑色西装?我皱眉,但也未在意。
跟叶蔺的晚餐,我带他去了离第五大学不远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这家餐厅的菜还不错。”我说。
“常来?”
“以前在这打过工。”喝了口饮料,我问,“你是等法国时装周结束再走吗?”
“不,我在这只呆两天。”映着昏暗灯光的脸显得有些深沉。
“这几天比较忙,否则我会带你去逛一下巴黎的。”我实话实说。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静默。
最终是他先开口,“我要结婚了。”
“恩,”我搅了搅盘里的意大利面条,“那恭喜你。”
“简安桀,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这句恭喜。”叶蔺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着一股倔强。
“但是,叶蔺,我能给的就只有这句恭喜了。”平静地述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是不是措失了所有机会?六年前,六年里。”叶蔺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彻底的颓然。
也许吧,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会把你当成一个闯进自己生命里六年的精灵,褪去所有的灰色地带,对你,只保留那纯净的六年,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的时候,会心一笑,如此便已心满意足。
跟叶蔺分别后独自徒步回学校,晚上七点校园里走动的人不算多,我挑了平时走的小路往宿舍过去,在经过科教楼时我的脚步猛然顿住。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或者,在错的时候遇上最错的人,我想我是属于后者的。此时,席郗辰就意外地站在我面前,自持冷漠,看不出表情。
我完全不想见到这个人,我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起。
他是我不堪记忆的一部分,每一次狼狈的离开,他见证的是我所有的屈辱。
甚至——他还是那些屈辱的始作俑者之一。
我从他身边走过,完全的漠视。
“你见过叶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疑。
我有些愤怒地抬起头,“是。我想我在法国的行踪不必再向席先生报备了吧?”他让我有莫名的压力。
“你和他……”语气中除了疑惑还有讥讽。
“叶蔺要结婚了,而我,也打算离开法国。”
“你要去哪里?”
“我说过,我的行踪不必向席先生报备了。”我不甘示弱。
“简安桀!”席郗辰拉住我的胳膊,有些愤恨地,但又似乎很无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芬兰。”我希望用目的地尽快结束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话。他叹口气,不再多问,只说了句,“一路顺风。”
我逃脱他的手,飞快地跑回宿舍。不再回头去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起来,我开始陆续收拾行李。尽管姑姑说会亲自过来接,但我想六年住下来七七八八的东西实在不少,真要一辆车也装不回去,所以乘还有时间就先把一些不需要带过去的东西整理出来,没用的扔掉,尚且有用的捐给教会。
东西整理了大约二十分钟,一晃眼瞟到衣柜最底层摆放着一件衣服,很陌生。纯黑色的西装外套,没有任何花纹或条纹,牌子极好应该挺贵。
模糊的记忆,滂沱的大雨,灰暗的街道,怎么也想不起回去的路,站在雨里一个小时终于体力不支晕然倒地,那个时候隐约记得有人把我抱起,然后去了医院。
这件衣服应该就是那个人留下的,盖在我身上却忘了拿回去——正打算重新将衣服放进衣柜,意外发现衣服的右边口袋似乎塞放着什么,基于好奇心自顾翻了出来,一些欧元以及两张信用卡。那个人会不会太粗心了点?还有一张被折叠整齐的画纸,想了想还是将它打开了——沙特莱广场,夏天的午后,喷泉,鸽子,行人,露天咖啡馆。长椅上居然是我的侧脸。
画纸的最下方留着几排潇洒俊逸的字体。
“五月十八日,阴,沙特莱广场。她一直坐在那里,三个小时。
我希望她不认识我,那么我便可以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至少不是我,她应该不会马上走开——”
最后是一个有些模糊的签名。
Chapter24接下来几天很忙,心理学教授伯纳德博士一直规劝我能够留在勒雷?笛卡尔大学继续深造,我自然是再三拒绝,答应姑姑的事总不好反悔。
中午倒是抽空跑去大宫殿展厅看了一场画展,这种忙里偷闲的事情以前也没少做,昨天听说会展的作品有莫奈的早期油画,更是想念了一个晚上。从展览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由原路返回,这一带分布着一些高级咖啡厅和正统酒吧,以前克莉丝汀喜欢喝酒,我也跟着来过几次,这一刻也不知怎地看着眼前的酒吧字样竟然很想进去买醉,即使此刻自己的心境很平静也很分明,即使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能喝酒的。
这个时间段酒吧人烟稀少,除了几名调酒师和服务员,还有一两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跟我一样白天进来买醉的顾客,坐上高架椅点了杯龙舌兰,这种酒容易醉,也容易清醒。
“中国人?日本人?”为我调酒的调酒师是一名棕发蓝眸的外国男子。
“中国人。”
“嘿!我们的老板也是中国人。”
我未搭腔,这种事情并不希奇。
“Jeff,来自墨西哥。”调酒师并不在意我的冷淡,热情地向我作自我介绍。
“Anastasia。”在国外我很少用简安桀三个字。
“献给美丽的Anastasia。”Jeff将一杯即兴调出的墨西哥龙舌兰推到我面前,“你有一双动人的眼眸,很动人。”
“谢谢。”
“不喜欢?”过了良久Jeff见我没有喝酒的打算不禁发问。
“不,不是。”我淡淡一笑,“我不会喝酒。”
“哦老天!小姐你不会喝酒也进酒吧。”Jeff的表情很夸张也很逗趣。
我笑,“是啊,所以我现在打算出去了。”其实前一刻会进来也只是随心而为,并不是真的想喝酒,只是想知道醉酒的感觉,说起来也算是无聊之举。
“我想我可以帮你调一杯没有酒精的酒。”Jeff提出意见。
“那就不是酒了。”
“有道理。Anastasia……”他像忽然像想起什么,“Anastasia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哈!记得我们老板有一次喝醉酒……”
“我想Anastasia这个名字会用的人不在少数。”外国人的名字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
“呃,倒也是。”Jeff表示同意。
“谢谢你的酒。”抿了一口算是基本的礼貌,将钱放在柜台上起身出去。
“Anastasia小姐,下次你来我请你喝果汁!”Jeff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下次?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教堂的钟声响起,惊起广场上一群白鸽,目光顺着它们,掠过哥特特有的尖顶,直到远方天际。
“你喝酒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一张用公众的眼光来评判再出色不过的脸。
我低了低头,抬起脚步朝着来时的路走。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平静的。
什么叫做任性,不想再理睬叫作任性,那么他跑来这里的行为又叫做什么?隔岸观火还是落井下石?
“为什么你每次都只会落荒而逃?”
即使自己再怎么不在意,他的这一句话还是成功触痛了我,他是一个狡猾的人,他很了解怎么样让我难受。
“滚。”
“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我会走,轮不到你来说。”他冷酷说了一句。
我转过身望着他,“席郗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来这里,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讽刺他,“你别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也别自以为是,因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他神色疏离,抿紧的唇角逸出更冷淡的声音,“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不再害怕我了。”
“是,你是该庆幸!”不想再跟他多废话,我转身便走。
“我会在法国留三天。”身后低沉的声音传来,“也许比你的前任情人还要多呆上一天。”
“你想做什么?”我皱眉。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阴郁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明显的自嘲。
我转身看住他,“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我提醒你,你最好别做一些让人觉得肮脏的事,别让我觉得你无耻。”
“你认为我会在乎你对我的看法。”他语带轻蔑。
我一向不在意他,却常常被他的态度搅得必须要去正视他,“席郗辰,有些事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已经不再打扰你们,所以烦你也别再来打搅我,你要搞清楚,我跟你根本连认识都算不上。”
“你不用一再强调我在你眼里的地位。”他走过来站定在我面前,神情里多了一股我看不清楚的隐忍,“我比谁都清楚,你对我不屑一顾。”
他的接近让我心生警惕,下意识防范起来。
“你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他说,温文尔雅的姿态蒙上一层清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能看着你慢慢践踏我的一切——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因为我的一切已经所剩无几。”
玻璃窗外的天色暗沉一片,不大不小的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宿舍楼外的梧桐树叶上,几丝冷风吹进来把写字台上的语法课本吹得沙沙作响,房间里漆黑一片。
“嗨!你睡了吗?”阿蜜莉雅今天在我回来之前就回来了,很难得。
“没有。”
“嘿嘿,难得你会搭理我。”她翻身从床上坐起,弄出很大的声响,“下午我在一家酒吧看到你了。”
我叹了口气。
“你去那里作什么?恩?作什么?”她的口气开始兴奋起来,也有些不怀好意。
我经过几年的离家生活,对于这些心怀叵测早已相当熟悉,也学会不在意。
我没回答只听她又笑着说,“那个酒吧我经常去,我认识Jeff。下次我带你去,喝酒可以打折,噢,我今天去帮Jeff打扫了他的屋子,你要知道,墨西哥人可以把马厩当成睡房,但是我不能容忍,因为有的时候我也会睡在那里。”她说着躺回床上又笑了起来。
我爬下床开了台灯,把沙沙作响的语法课本放进抽屉,睡不着打算再看点书,翻出芬兰语的常用词汇,老实说去那里用英语也是可以交流的,但是那边的教授上课又固执地只用自己国家的母语,所以不得不再入一门语言。想起自己以前学法语的时候,每天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连去食堂吃饭都在恍恍惚惚背单词……
“喂,你开台灯我怎么睡觉。”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玩着手机,“等你睡的时候我会关的。”
“好,那我现在就要睡了。”她把手机丢开看着我。
我没跟她计较,跟这些人计较起来会歇斯底里,我关了灯坐在窗口吹凉风。
“嘿,其实我挺喜欢你的。”阿蜜莉雅说,“你永远都不会跟我们争东西。”过了一会,我以为她睡着了,倒是听到她又笑着说,“你认识Jeff酒吧的老板吗?”
“不认识。”
“是吗?我以为你认识他,他看到你便追了出去。哦对了,我记得Jeff唤他叫Elvis Xi,真可惜你不认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