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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隔壁休息,你不必担心,只是失血过多,有受了些内伤。他又武功在身,恢复起来也不难。”沈归曦眼帘低垂,缓缓说道。
“我想去看看他。”叶薰挣扎着想要起身。昏迷之前,萧若宸满身是血的样子还深刻地印在她脑海里,见不到人她始终无法放心。
“可是……”沈归曦迟疑了一下,却终于拗不过叶薰坚定的眼神,只好弯下腰,动作尽量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走出房门,叶薰才发觉四周一片寂静。这一出处禅房在占地广阔的天龙寺里似乎极为偏僻。院子里花木生的茂盛,肆意绽放着充满生命力的绿意,枝丫繁茂纠结,花朵簇拥纷杂。
走进另一间房门前,透过敞开的窗户,叶薰一眼就望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脸色平静却带着异样的苍白疲惫,与其说是睡觉,更加像是昏迷着。
“前几天赶路的时候你一直昏迷着,他伤势虽重,却一直没有放松,直到今天大夫说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他才刚刚休息。”沈归曦轻声说道。对萧若宸那股执着的意志力,他也忍不住有几分叹服。
叶薰一阵揪心,“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
“他有武功在身,你不必担心。”沈归曦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他的伤势……也没有那么重。大夫也说过那两刀并没有伤到要害,已经包扎妥当了。至于内伤,只要他醒过来就能够运功疗伤了。”
见叶薰恍若未闻,沈归曦体贴地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好不容易能够休息,若是把他惊醒了就得不偿失了。”叶薰轻轻摇头道:“我们回屋里吧。”
沈归曦依言抱着叶薰回头,路上叶薰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他安排的接应人手,就在河西不远处。你昏倒之后,我们立刻驾着马车来了这里。”沈归曦平淡地解释道。
小宸安排了接应的人手?叶薰有些意外,也许是时间太紧张了,他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
“笍水河周围的道路有兵马封锁,而且到处都在搜捕突厥余党,你和他的伤势都不轻,赶路太危险,只好暂时在这里修养了。”沈归曦继续说道。天龙寺是皇家禁地,平日里就守卫森严,等闲的搜查自然不敢冒犯这里。四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搜捕突厥余党?”叶薰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又要打仗了?”在这种敏感时期发生议和队伍受到袭击的事,极有可能让刚刚平息下来的战争再一次爆发。
“没有。”沈归曦摇摇头,“北方陆谨已经发布公文,声称是废太子撒兀甘在上次兵变篡权事败之后,引着残兵潜入中原,袭击突厥使节和二皇子的车队,意图挑拨两国关系,从中谋利。并且表示对二皇子之死甚感哀恸,因此愿意交还凉川,以示歉意。虽然朝廷还没有回复,但议和的事情应该会继续下去。”
撒兀甘制造的袭击?叶薰感觉自己大脑转不过弯来了。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攻击车队的兵马虽然来历不明,但从万总管的现身来看,必然是沈涯所派无疑,绝不可能是撒兀甘的残兵所为。胆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派人袭击突厥使节的车队,沈涯是吃准了陆谨不敢同他翻脸,还是这本就是两人的另一次精诚合作?
夕阳斜照,淡金色的光辉从窗口投射入房内,叶薰抬头看向沈归曦。他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什么,浮动在空气里的光点将五官轮廓勾勒得异常深刻,带着迷离的金色余晖。叶薰心里一动,张了张口,想问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沈归曦为什么能够赶到这里来救他们,按照沈涯的安排,如今的他应该是在军队里吧。
可是一种直觉却阻止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尤其是想到他和万总管之间那场诡异的对战决裂,更让叶薰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仿佛有一个深远的秘密,明明就摆在面前,却难以触及,也不堪提起。
第七章 天龙寺(二)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沈归曦为什么能够赶到这里来救他们,按照沈涯的安排,如今的他应该是在军队里吧。
可是一种直觉却阻止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尤其是想到他和万总管之间那场诡异的对战决裂,更让叶薰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仿佛有一个深远的秘密,明明就摆在面前,却难以触及,也不堪提起。
思虑再三,她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的?”
“就算身在军中,哪一刻能不关注京城的动静。”沈归曦笑道。
对于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叶薰不以为然,这个理由说起来好听,想一想却太牵强了,以沈涯的细心,想要隐瞒一个消息,怎么可能被他知道。而且他这次救了自己,沈涯知道了会怎么想。叶薰心头一沉,轻声问道:“如果沈将军……”
“不必再提这些了。你伤势这么重,先安心养伤就好。”似乎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沈归曦打断她的话,然后细心地替她拉上被子,说道:“等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不用想那么多。”
离开?是啊。他们不可能长期躲藏在天龙寺里。可是离开之后要去哪里?叶薰一瞬间有些茫然了。前些日子一直处于朝夕不保地境况中,能够保全小命就是最高目标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而如今这个目标已经暂时达成了,那么接下来呢?
沈涯如今权倾朝野,篡位只怕是迟早的事情了。沈归曦就这么跟着他们一走了之?
就算他甘心放弃一切,那么萧若宸呢?叶薰有些迷茫,从军队到朝堂,他努力了那么久,总算有了今天的成就,可眨眼间一切都灰飞烟灭。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他可会甘心?
一旦离开,沈涯的权势更胜,而他们则落魄江湖,到时候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复仇了。
没有错过叶薰眼中那一瞬间的彷徨,沈归曦轻叹一声,坐到床边,缓声道:“我会找机会见父亲一面的。”
“你要去见他?!”叶薰闻言一惊。她抬头望着沈归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从他眼中扑捉到的竟然是一丝莫名的伤痛,如同冰火双重,爱恨交织。
“是的,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沈归曦低垂下眼帘,眼去了复杂的视线。神情却带着格外的沉默和绝然,又有些痛楚的觉悟。
“你要和他说什么?又怎么去见他?如今京城我们根本进不去吧。”叶薰着急地问道。她实在不想承受再一次失去的痛苦了。
“放心吧,不是我去见他,是他会来这里的。”沈归曦沉声道,“不久之后就是皇后娘娘的殡葬大礼了。”
叶薰一愣,她这才想起沈皇后的葬仪还没有结束。按照宫中的规矩,皇后的停灵招魂等一系列法事都是在宫里举行,而这些过后,棺木遗体才会送至天龙寺山后的皇陵地宫安葬,算算日子也就是十几天之后了。
十几天之后……
“如果他不妨你走怎么办?”叶薰轻咬着下唇,缓缓问道。就算你能够放弃权势,沈涯绝对不科恩那个放弃,而且他不仅不会放弃权势,只怕也不肯放弃如今这惟一的儿子。
“他会放我走的。我对皇位根本没有丝毫兴趣。更何况……”沈归曦摇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些话语他根本不想再提起。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沈归曦片刻失神之后才抬头看到叶薰满脸的担忧,他连忙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回来的。不是还有大哥在吗?他原本就才华横溢,聪慧敏捷,远胜过我这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弟弟,若是……”沈归曦略一迟疑,才继续说道,“若是父亲他真的要……篡位,大哥才是合适的守成之君,比起我……”
那个名字传入耳中的刹那,叶薰脸色惨白,她不自然地躲避开沈归曦的视线,默默听着,每一个字对她的心脏都是刀剜般剧痛的折磨。
沈归曦一番话说完才发现叶薰嘴唇发青,脸色惨淡,以为她是支撑不住伤痛,连忙扶她躺下,问道:“怎么了,伤处又疼痛?”
叶薰勉强笑道:“没有,就是感觉很冷,很累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我去端米粥,喝完了再睡一觉。”沈归曦轻声道,一边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你安心养病就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也不必管这些是是非非了。”
叶薰闭上眼睛,无声的点点头。
…………………………………………
睡梦中自己似乎走在一条阴暗的小道上,四周都是迷蒙的白雾,阻挡了原本朦胧的月色,阴暗的光线中升腾着重重湿气,接触到肌肤上让她全身发冷。
叶薰漫无目的地沿着下路奔波向前,却感觉脚下越来越泥泞难行,身体也越来越疲倦。自己这是在哪里?又是在向哪里奔波?想到这个问题,叶薰只觉得一阵头疼涌上来,似乎大脑也被这重重的迷雾遮蔽了,无法思考,只知道本能地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前方出现一片黑影,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下,是一座院子。
叶薰惊喜起来,像是疲倦的旅人终于见到了希望的灯光,她快步奔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座房子出奇的眼熟,厚重深青色漆门,两边灰色的粉墙延伸开去,上方悬着匾额在漆黑的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字迹。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觉得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隔着似的,院中的一切都迷茫如雾。
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力量主宰着,叶薰鬼使神差地走入院子,正面的那件房子正亮着灯火,她走进窗户前,向着房间里面望去。
明明是很雅致的房间,里面堆积的竟然是木柴之类的杂物,中间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带着诡异的色调。面容却掩映在重重的帷幕之后,随风变幻不停,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是谁?叶薰凝神仔细看去。
惨白的影子终于映入眼中的那一刻,叶薰忍不住惊声尖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剧烈的动作带动伤口的疼痛,她身形一颤,险些跌落回床上。
急促的喘息了几口气,叶薰才逐渐清醒过来。忍着伤痛,她抬头看向四周,简朴却淡雅的房间陈设逐一映入眼中。
对了,自己是在天龙寺。叶薰冷静下来,刚才只是在做噩梦而已,一切都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只是那个梦……
回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床上的影子,叶薰心脏禁不住一阵抽搐,那是她做梦都不敢去想象的场景。
叶薰按住胸口,竭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喉咙干涩的像是要冒出火来,她挣扎着下了床,走到桌旁,用左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
冰凉的茶水沿着喉咙滑下,她紧绷的神经略微缓和。稳住了呼吸,叶薰的目光扫过房内,自己睡了多久了?而沈归曦出去了吗?否则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定会过来看看的。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明晃晃的月光照着院子,满院的墨绿沉淀下来,似乎白天生机勃勃的绿意也都陷入沉睡了,天地一片静谧。
叶薰推开房门走入院子,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洒落全身,淡淡的凉意将初秋特有的萧瑟弥散在空气里。走到隔壁的屋子前,门果然是虚掩着的,沈归曦出去干什么了?
而另一间屋子,叶薰的目光投向对面,那是萧若宸的房间。
……
第八章 夜露
她走近窗前,透过半掩着的窗户向屋里望去,床上被褥折叠整齐,空无一人。
这处偏僻的院落不过这么几间房子,两人竟然都不在院里,他们去了哪里?叶薰惶惑地看向四周,尤其萧若宸的伤势又这么严重,竟然还不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