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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含章这回真是被气狠了,怎么都没想到,他眼中向来最体贴晚辈的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俞锦妍方才嘲讽的笑脸浮现在眼前,莫含章想到她话里话外对沈氏的指控,心底打个突,很快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他母亲这次只是为儿子的前途急坏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她、本性其实并不坏……
莫含章心中思潮涌动,脸上就不很好看,旁人不知道他心底的百味陈杂,只当他这是不舒服了,赵嬷嬷哪怕先头才被他那么一通训斥,可多年的情义还在呢,一件这样,忙忙过来扶:“太太,太太你怎么样了?”
四个蓝气得也是浑身发抖,蓝枝蓝玉在一边守着莫含章落座先休息,嘴皮子最利索的蓝翠跳出来对着沈氏就道:“老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我们太太怎么没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了?府里的下人,不明尊卑,以下犯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难道我们太太还要视若不见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吗?难道由着下人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那才不是小事了,才可以管一管了吗?小的是下人,不知道多少大道理,可以前也曾听人说过,这坏苗头啊,就该一冒出头的时候赶紧给掐灭了,不然等它长大了,可就不好管了。吉祥如意两个丫头今儿对太太无礼都可以算了,那是不是明天其他人对我们太太无礼也可以算了?老夫人,你常说把我们太太当成亲生女儿,这要是姑太太受了这种委屈,你也这样护着两个丫头,说姑太太发做人不该吗?!”
沈氏哪曾叫人这般下脸,还是丫头,拍着桌子大喝:“你一个小小下人,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蓝翠挑着眉,扮着无辜:“老夫人生什么气,难道小的说的哪里不对了吗?要是哪里说错了,您指出来,我认错认罚!”
蓝枝也走出来行了个礼,对着沈氏道:“老夫人方才说秦姨娘劳苦功高,这点,小的却不能认同。且不说秦姨娘一个妾,本来就是纳回来伺候大爷的,照顾大爷,那是他的本分。就如小的这些人,伺候好主子,那是本分应当的,说什么功劳苦劳?倒是我们太太,自打嫁入莫家,上对老夫人已逝的老太爷,下对大爷二爷姑太太,什么时候不是尽心尽力?妾乃立女,我们太太才是老夫人的儿媳妇,如今这万物一般的妾室,居然还敢对着正房太太摆脸色了……老夫人莫怪我们太太开始发作得狠,实在是当日侯府里,从来没有这种事,却不晓得,在莫家,姨娘跟太太叫板是正常的事,这才斤斤计较,失了身份。老夫人也莫生气,我们太太最是孝顺您不过,先头不知道犯了错,这会儿您既开口保秦姨娘,觉得我们太太不能管教妾室,我们太太一定会遵从您的意思,把人放了的!”
要说蓝翠刚才还是明火执仗的来,蓝翠这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刀刀戳人伤口,还不好明说的,沈氏指甲都嵌进肉里去了,疼的手都缩紧了:“我,我什么时候说,你们太太不能管教姨娘了?”这话传出去,莫家头上可得顶个嫡庶不分的罪名了。
蓝枝奇怪地看着她:“不是老太太说的,秦姨娘劳苦功劳,边境伺候大爷,回来伺候您,功劳不算,苦劳也多,就算做错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合该算了……这不就是说,随便秦姨娘做什么,我们太太都该视若不见吗?”
沈氏大怒:“你敢曲解我的话!”
舒月朝也不高兴,看着莫含章:“嫂子,你看看你的丫头把母亲气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管管?”
莫含章今儿遭受的打击也太多了,对着外人的俞锦妍他还能勉强控制,毕竟大家为敌多年,也习惯了,可这会儿叫最信任的沈氏给背后捅了一刀,赶在他心头最乱的时候露出她温和面具下狰狞丑陋的一面,莫含章没受刺激过度闹起来已然是极力克制了,蓝翠蓝枝给他出口气,他又怎么可能会拦着?
不说她们的举动正和他心意,就是不是,看在蓝枝蓝翠这样忠心耿耿的份上,他也不会拦着。否则,以后谁还敢效忠他?
听着舒月朝激动的怒喝,莫含章眼皮子一抬,惨白无血色的脸上扯开一抹恶意的笑:“管管?管什么?她们烦什么错了?难道她们说的都不是事实吗?”
沈氏一听这话,登时暴跳如雷,跳脚骂道:“事实?什么事实!我就说了那么句话,你就这么紧紧抓住不放啊?你说说你,天底下做媳妇的,有几个是像你这样的,啊?我是你婆婆,我说你几句,你非要这么跟我顶着来?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我这做婆婆的在你这里,半点脸面都没有是不是?”
沈氏越说越激动,食指都要戳到莫含章的眼前了,坐在莫含章这里,都能看见沈氏嘴里唾沫横飞,清晰可见她眼底的血丝。
“你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婆婆啊?想随便几句话哄着就哄着,想怎么摆脸色就摆脸色。”沈氏看着,像是恨不能把莫含章生吞活剥了,“我儿回来才多久啊,你把人拿捏得死死的也就算了,他也就秦雪那么一个姨娘了,你还容不下,故意找茬发落,我就说了那么两句呢,你就让这么两个丫头来气我?俞锦妍,你就这么当媳妇的啊?!”
说着说着,眼底水光涌动,莫含章还没反应过来呢,沈氏帕子遮在了眼睛上,已然抹起了眼泪,呜呜大哭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儿子好好的前程说没就没了,现在还要被媳妇身边的丫头这么气……老太爷,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早,你合该也把我带下去了啊……”
退后几步,跌坐在椅子里,哀声嘶嚎起来。
舒月朝赶忙过去拍着她的背,苦着脸安慰道:“母亲你快别哭了,您这样,看得我也要哭了,嫂子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一边不满得看着莫含章:“嫂子,你看你做的事,还不赶紧过来给母亲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莫含章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沈氏在那里哭天抢地的,那股子郁气,别提多难受了,咬着牙道:“母亲,我怎么就没把你放眼里了?每日请安,每日问好,我什么时候落下来过?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春晖堂这边选过了再分往各处,要有好东西来,也都是先紧着您……平日你说什么,我顶撞过半句没有?合着在您眼里,我平日做的这些,都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每日请安问好,嘘寒问暖,莫含章自打重生回魂,只要能走,就一天没落下过,那是真心实意对人好,一心一意为沈氏着想——他一直以为沈氏也该感念到他的真心,没想到,人家气起来,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婆婆?莫含章想想,自己都觉得委屈。还说什么老太爷,死不死的,这不是拿着长辈的辈分压人吗?!
要是沈氏以前也这样气极了就口不择言地骂,怪道俞锦妍会冷了心了。
莫含章难得体谅了俞锦妍一回,看着哭得厉害的沈氏,心里烦躁如一团乱麻:“母亲你也别哭了,您今儿找我来,可不只是为了秦姨娘的事吗?不就是觉得我先头骗了你,说是能帮大爷找个好差事,结果却落了个六品府丞,您觉得我哄了你……可话说回来,当时我说的时候就说过,我大哥那是在帮着疏通,帮着走动,何曾讲就定下来了?今儿任命下来,我跟您一样惊讶,里头的事,我也不知道。哪是故意骗您?要早知道这结局,我当初,再怎么也不会说那些事的!”
现在说起来,要是当时自己一个字不说,沈氏的希望也不会提那么高,如今这会儿摔下来,也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莫含章想着,又有了几分愧意,软和下声音道:“事情没定下来我就乱说话,叫您误会了,是我不对,我也是无心的,还请母亲你原谅!”
可沈氏哪里听得进去?被他顶撞已然满满不忿,他这会儿又给露出了退色,沈氏要不穷追猛打,她就不是沈氏了!
装着什么都没听到,沈氏拉着舒月朝,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上接不接下气的。
莫含章听着她尖锐的哭声,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胀痛的厉害。
赵嬷嬷瞧着莫含章,再忍不住,站出身来道:“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挂吊针了,还有点不舒服,进度被我拖得有点慢,要是明天好点,看加更结束这一段,莫含章会慢慢发现自己母亲的真面目的嗯,请盗文的亲们手下留情,最少晚三章更新,这里先谢过了啊!
第四十六章
面对着沈氏硬的不成来软的,说不过人就开始哭天抢地。也亏得她放得□段来,在儿媳妇面前扮可怜。拿眼泪压人——真亏她想得出来!
莫含章额头青筋狂跳,牙根紧咬。这上头的人要不是他生身之母,他早就闹起来啊。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威胁他呢,他难道就是被人吓大的?自己做的事,那一件一件,都是有道理可循的,可不像沈氏,完全胡搅蛮缠!
这上面的人要不是他生母……
莫含章两眼瞪着上首哭得直喘不过气,拿帕子死命擦眼泪哭诉子孙不孝的沈氏,真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子不言母丑,沈氏这样,叫他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沈氏曾经在他这边经营的所有美好慈母形象,悄然崩毁了一角。以前对着沈氏的阴阳怪气,莫含章或许尚能劝慰自己是会错意了,可面对如今她这般j□j裸的无赖行径,莫含章如何能在自欺欺人?
直到此时此刻,莫含章终于无奈承认,自己的母亲,或许,并不如自己曾经以为的那般美好?
莫含章看着豁出去大闹一场给坚持要给他没脸的沈氏,要生气,人是自己生母,可要不生气,沈氏这番做法,实在叫他没脸。颓然坐在椅子上,莫含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他处置过出逃的士兵,跟人也唇枪舌剑过,更曾拎着刀枪剑戟,把那些不服气的人打的心服口服……可对付一个撒泼哭闹的女人?还是他的母亲?莫含章真没遇上过这种事!
这时候,就体现出赵嬷嬷这样主子太太的奶娘的重要性了。
比起一般下人,奶娘因为奶过主子,伺候得的时间长,人前人后,就要更多几分脸面。后期赵嬷嬷,本来就是俞锦妍之母乳娘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府里管事,赶上俞锦妍出生,又给俞锦妍当了奶娘,几年前俞锦妍又给她全家放了奴籍,赵嬷嬷自己舍不得她,才又给签了活契在身边伺候,这样伺候了俞家两代人的身份,可不是府里随便谁都能比拟的。满府里,赵嬷嬷谁也不怵,敢欺负她家太太?呸,她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
看着沈氏刷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赵嬷嬷再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道:“老太太,你可别太过分了,我们太太还怀着身子呢,你现在就为了区区点小事,这样对我们太太。哈,我活到这么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怀了身子的当家太太,处置个姨娘小妾,还要被婆母这样对待……难道在老夫人心里,我们太太还比不得个小妾了?”
沈氏先头就被莫含章身边的蓝翠蓝枝给冷嘲热讽了一顿,这会儿赵嬷嬷也跳出来指责她,她哪里受得了,手指发颤指着赵嬷嬷,这次是真的又气又急,更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扫地下了,也不用帕子上的姜汁来刺激,眼睛自己就涨红了,颤声看着赵嬷嬷:“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舒月朝两眼瞪着莫含章:“嫂子,你就叫赵嬷嬷这么顶撞母亲?”
莫含章看着这婆媳两,莫名就浮现起当年俞锦妍的冷嘲:“你道你那好母亲慈爱宽厚,你那弟妹贤良淑德,只怕没想过,这样两个和善的人,心里恨不能生吃了我才好。当然,就你那眼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