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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思虑了片刻,道:“殿下,为今之计,柴绍那里的军粮无论如何也是拖不起的,一旦边军缺粮,闹起兵变来,这天大的干系谁都脱不了,不如这样,先从左屯卫军那里调拨几千石粮米,好歹先应付过去再说。只要对付了柴绍,不要叫他们抓住了把柄,余下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承乾问:“那左屯卫军就肯让出粮草,再说粮食全都拿走了,左屯卫军的人马吃什么?”
江白答道:“左屯卫军的吴庆与臣有旧,臣只要晓以利害,粮草不是问题,至于左屯卫军吃什么,臣再想办法吧。”
李承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不成,左屯卫军是隐太子的旧部,武德九年被我父皇提为天子亲军,为了不让人心怀芥蒂,一向宽恤有加,如何能克扣他们的粮米,依我看不如从东宫六卫处调拨一些粮米过去,应付一下!”
江白忙道:“殿下不可,东宫六卫乃是殿下的亲军,这个时节更应该多加恩恤,要是克扣了他们的口粮,今后又有谁会为殿下效力啊!左屯卫军处,臣自会想办法应付,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李承乾此时也没了办法,想想也只能这样,便叫胡成依着江白说的办,接着又唤过几个心腹来,让他们从今儿个起,什么都别干了,就到市面上收粮食,有多少收多少,都囤到南仓应急。
恒连有些担心地说:“殿下,眼下长安市上的好粮不多呀!净是些浸过水的粮食,容易生霉,这一生霉可容易吃出事儿来呀。”
李承乾有些疯狂的大声道:“那也得收,过几日只怕连这样的货色都没有了!”
很快,胡成的人就到了左屯卫军营后的一座小粮仓,吴庆亲自到场让守仓士兵把里面的几千石存粮悉数交给来人。站在粮仓门口守仓的裨将问吴庆:“大帅,仓里的粮食都运光了,那明天咱们吃什么?”
吴庆眼一瞪,斥道:“你啰唆什么,这儿谁是大帅?”
李承乾这边忙的手忙脚乱,杜睿这边也并不清闲,前几日他就将杜贵派了出去,押送那几批还没有送到的粮食,只是如今漕运不通,走陆路又实在泥泞难行,这几日才走了几十里路,昨日的雨势过大,送粮队伍又被挡在了华亭。
“仲叔!让平生过去,再去催,这粮食如果再不到的话,估计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杜睿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市场上出现的粮食,大多都是李承乾从南仓私自提调出来的,但龙首渠始终无法修复,各地的粮米无法运到长安,此时恐怕太仓和南仓全都要空了,到时候各地的军粮支应不上,闹起哗变来,可就无法收拾了。
杜仲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杜睿这几日急得连觉都睡不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能出去唤过杜平生,让他快马加鞭去迎送粮的队伍。
将事情全都安排好了之后,杜睿也是无力的瘫倒在了胡椅上,此时节,他也不知道这般尽心尽力的辅佐李承乾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李承乾虽然有些好大喜功,办事急于求成,但是总归性子和缓,能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再加上为人仁厚,对待下属也是竭力宽恤,单凭这几点,纵然做不到像太宗一般的英明神武,但是做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和将自家的江山交给了武媚娘的李治,刻薄寡恩的李泰相比,李承乾总归还是要强的多,至少辅佐李承乾,杜睿不用担心将来会出现女主临朝,或者被人过河拆桥的局面。而且这段时日和李承乾交往下来,两人倒也意趣相投,此时再让杜睿转换门庭,他自身也是不愿。
雨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停了下来,杜平生也赶回来禀报,最多再有一天,粮食便能运抵长安,听到这个消息,杜睿方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是事情往往不能像人预料到的那般轻松,就在杜睿刚刚接到回报的同时,他最不期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承庆殿内,太宗坐在榻上,正在批阅文牍,如今龙首渠决堤,物流不同,他这个皇帝也是一筹莫展,再加上绥州刚刚经历战乱,百姓需要抚恤,更是让人头疼,如今太宗也只能盼着李承乾将差事办好,不出什么大乱子才是,否则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想当年前朝时,天下充溢,仓禀库府中的粮食多的吃都吃不完,只是天下大乱,到如今,虽然太宗父子两代人都励精图治,然和前朝开皇年间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想到此处,太宗也是一阵唏嘘,批完一道呈文后,对一旁的王德道:“你现在就去,把这个旨意转给太子,明儿个有十五万石粮食要运往绥州和并州,那可是二十几万人的两个月用度,万万不能大意,让太子从东宫六卫当中抽调人手,亲自押运!”
太宗让东宫六卫押送,也是有深意的,自打李承乾出使突厥归来,他对这个太子也是更加满意,虽然说每天上朝,文武百官都呼号“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是天下又有哪个人能当真万岁的,他这江山总归是要交给太子的,为了给后人打下基础,如今太宗也想着让李承乾多多与边将交好,为将来做铺垫了。
王德小心翼翼的应道:“老奴这就去。”
王德拿着旨意正要出去,却不想迎面和马宣良撞了个满怀。
马宣良也顾不得和王德说话,急匆匆进来道:“圣上,大事不好了,左屯卫军营里出了大乱子,士卒们哗变了。”
“什么!?”太宗闻言一惊,就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突然一阵剧痛,又让他跌坐在地。
第三十九章 哗变
太宗闻言,顿时大惊道:“哗变!左屯卫军为何会哗变?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
左屯卫军是隐太子李建成的旧部,虽然玄武门之变过去了这么长时日,但原先秦王府的旧部于左屯卫军一向不和,时有龌龊,这么些年来,太宗虽然尽力调停,但却于事无补,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此时闻听左屯卫军哗变,太宗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从中挑拨生事。
马宣良道:“我在左屯卫军中的一个旧部,冒死逃出大营,刚把信送到了兵部!”
太宗闻言,这才相信是真的了,吃了一惊,问:“究竟是怎么引起的?”
马宣良回答道:“据说是吃了霉米,死了人,引起众怒。士卒们已经围住了中军大帐,形势十分危急!”
太宗听了,一脸怒气:“这个吴庆,究竟是怎么带的兵!”
马宣良着急地说:“圣上,左屯卫军的老底子是旧东宫六率,吴庆当年也是隐太子的心腹,只怕会有人借题发挥挑起旧怨,现在皇宫和东宫的侍卫加起来不过千把人,而左屯卫军有五千人,请圣上速速调兵平乱。”
太宗看了马宣良一眼,心想:调兵,现在到哪儿去调兵?城里其他各营的禁卫军都到北苑操练去了,这么远的路,等调回兵来,左屯卫军的乱兵岂不已经杀进宫了?
心中虽然着急,但是太宗的嘴上却镇静地说:“这点小事有什么了不起,还用调兵?再说了,朕也不相信左屯卫军会哗变,朕这就去左屯卫军军营。”
说着挣扎着起身要下床,脚刚落地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马宣良慌忙上前,要扶太宗,却被他一把推开,道:“走开,朕让人扶过吗?朕自己能站起来!”
说着,太宗手攀着墙艰难的站起,脚却怎么也往前迈不动步,喊道:“马宣良,牵马来!”
马宣良说:“圣上,臣还是去抬龙辇来吧。”
太宗斥道:“荒唐,朕在军前什么时候坐过轿子?”
马宣良无奈,只能挥泪走出了承庆殿,牵来战马。
太宗以剑拄地,站在宫中甬道前,望着自己心爱的战马,艰难地拄着剑往前走去,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汗水一滴滴滑落,那匹闪电驹走到主人身旁蹲了下来,太宗侧身慢慢的爬到了马背上,马儿站起,太宗一挥鞭,闪电驹向前走了几步。
太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柔的叫喊声:“父皇!”
太宗拉住缰绳回过头来,看到来的是女儿安康就站在承庆殿的回廊前。原来,她在花园里蹴了一阵鞠,累了,正准备来承庆殿找太宗嬉闹一阵儿。谁知过来一看,这一阵子一直卧床不起的父亲居然上了马,这让她着实诧异了一番,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父皇,你都能骑马了,怎么不来跟女儿蹴鞠?”
太宗看着背起小手站在廊下望着自己的女儿,像是骤然间看到了从前的淑妃,不由一愣,使劲眨眨眼睛,才发现只不过是幻觉,便对女儿苦笑一声道:“安康,你不要怪朕,朕骑马是迫不得已呀,等朕的腿好了,一定陪你好好蹴一场!”说完,打马离去。
安康见状,心中也是诧异,问一旁的王德出了什么事儿,王德叹了口气,把左屯卫军发生了哗变的事告诉了安康,嘱她快回寝宫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安康这一惊非同小可,淑妃过世后,她一直由长孙皇后抚养,与太子李承乾的感情胜过同胞,她答应王德这就回寝宫,但出了院子一转身却匆匆向东宫跑去。
东宫里太子李承乾正处在焦头烂额之中,托着脸坐在一张椅子上,满面疲惫之色。恒连苦着脸在一旁向他禀奏着:“殿下,臣派的人找遍各粮铺,折腾了一天,才买下一两千石好米,明儿个就有几个边关重镇的人要来太仓领米了,这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有气无力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这时,安康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一路嚷着:“太子哥哥,出事了!”
李承乾忙站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儿?”
安康一边喘气一边道:“左屯卫军兵丁因为吃了什么霉米闹起了哗变,父皇亲自弹压去了。”
李承乾闻言脸色大变,几乎被击倒,恒连忙扶起了他。
安康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李承乾脸上流着冷汗说道:“这回天可真的要塌下来了。”
安康一再追问,李承乾便把如何听了江白的劝谏,卖空了太仓存粮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李承乾抱着头痛苦地说道:“四十万石粮食呀,几十万边兵等着吃饭,到明天天亮提不到粮食,就会天下大乱的!我真是无路可走了呀!”
安康听了,也是气得直跺脚:“太子哥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还有恒连,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呀!”
李承乾连声骂着自己:“我对不住父皇,我对不住父皇。”
说着,李承乾伸手拔下墙上挂着的剑就要自刎,恒连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安康脸都吓白了。看到太子哥哥这么绝望,安康也心急如焚,突然,她心念一动,想起一个人。
“太子哥哥!为何不去找杜睿想想办法?”
“承明!”李承乾皱着眉,面带为难的说,“此前承明也曾劝我不要倒卖太仓的粮食,我却没有听他的良言,这时再去求他,也不知道承明会不会再管!更何况,他一个少年,如何能弹压得住左屯卫军五千兵丁哗变。”
安康道:“无论行与不行,太子哥哥总要试试才行,这样吧!太子哥哥!你现在火速赶去左屯卫军,父皇的腿疾未愈,骑不得快马,太子哥哥你现在立刻带人赶往左屯卫军,无论如何也要挡住那些兵将,你是大唐太子,他们定不敢对你怎样的,我现在就去求杜睿,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想个办法来救急!”
安康说完,便带着两个侍卫出宫了,近些日子,安康一直偷着出宫,跟着杜睿学习音律,也时常听杜睿给几个妹妹授课,对杜睿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