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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来人啊!”
守在门外的亲兵闻言,连忙走了进来,对着刘仁轨一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刘仁轨捻着胡须,道:“宋国公要来倭州探亲,你将此事告知李夫人,记住,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失礼!”
亲兵忙道:“小人省得!”
李治虽说是被剥夺了王爵,发配到了倭岛,可是毕竟是太宗的嫡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谁敢怠慢,说是发配,其实和在此修养没什么两样,就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被限制,倭岛和大陆被大海阻隔,所有大型船只又全都被都护府控制着,李治纵然是想要逃走,都没地方可去。
刘仁轨虽然肩负着监视李治的重任,但是对李治始终都是以礼相待,从来不曾怠慢过,平日里也多加照顾,这些亲兵自然就更加不敢对着李治作威作福了。
说到底,李治和李承乾也是亲兄弟,誰知道李承乾什么时候想念弟弟了,到时候,李治困龙升天,他们还能讨得好处去,何必做那得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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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李治,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虽然不再是亲王之尊,可日子却过得逍遥自在,不用再去想那么多事情,不用再担心着什么时候会东窗事发,整日里渔樵耕读,说不出的快意。
不单单如此,李治如今还给自己找了件有意思的事情做,这些年许多百姓移民到了倭岛,人多了,便渐渐聚拢成了村落,李治闲暇无事,便应了私塾先生这个差事,村里十几个孩子,都由他来教导。
到底是天家的子嗣,李治本身的文学修养也十分深厚,用来给村里的顽童开蒙,自然是绰绰有余。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间茅舍之内,孩童们的读书声朗朗响起,李治一袭青衣,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着,他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如今还蓄起了短短的胡须,整个人看着沉稳了不少,眼神之中,少了几分狂热,多了几分恬淡。
等到孩子们的读书声停下,李治淡淡的笑着问道:“这其中的寓意你们可知道了!?”
一个年岁最大的孩子起身道:“知道!此前先生已经教授过了,先生还说,这虽说编纂的浅显,可是其中却蕴含着大道理。”
李治微微点头,道:“说的不错,确实如此,那你们可知道是何人编纂了此书?”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他们如何知道。
李治笑道:“编纂这书的人可了不得,曾有人说过曹子建才高八斗,可是此人分明是将这天下的才气都占了去!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一个学生问道:“难道比先生的学问还要大!?”
李治苦笑一声,道:“我如何敢与此人相比,若是要比的话,此人的才华可比皓月,而我不过是个萤火之光罢了!相差万里!要不然的话”
李治的话没有说完,还有半句被他咽到了肚子里: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败在他的手里!
“那这个人比孔夫子还要有学问吗?”
李治闻言,响起杜睿当年曾说得那些话,不禁哑然失笑,道:“孔夫子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有些才学的穷酸罢了!好了!我们接着往下面读!”
读书声回荡不绝,村中的一些人听着,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都是这些年从内地移民过来的,在这里少的也生活了三四年的光景。
对于李治的身份,他们并不知晓,只知道这是一个有才学,而且还十分心善的富家公子,甚至有人猜测,李治和杜云莲是私奔出来的。
不过这些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家的孩子能从这位善良,宽厚的李公子身上学到大学问,将来不用像他们一样,做个睁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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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奴!该用晚饭了!”
杜云莲的声音传了过来,李治抬头看看外面已经近黄昏时分了,对着众孩童道:“好!今日便到这里,回去每个人将今日所学的新字,都写十遍,明日带来我看!”
“是!先生!”
孩童们虽年纪幼小,但是在李治的调教下,一言一行却格外的守礼,可是谁又能想象得到,这个教导孩童们守礼之人,曾经会作出谋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看着孩童们散去了,李治突然感到一阵寂寥,有事情做的时候,他还能不去想那些事,一旦清闲下来,他的心忍不住又会去想那些烦扰之事了。
转身走出了学堂,朝着家中去了,他住的这个地方距离平安京并不算远,不过却是在深山之中,想要走出去的话,要翻过好几座大山才行,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算多,不过二十几户人家。
到了家门口,李治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独自玩耍的李忠,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楚,同样是凤子龙孙,同样是李唐血脉,李忠如今的日子和他那些叔伯兄弟却是要差的远了。
“父亲!”李忠看见李治,紧跑了几步过来,拽着李治的衣袖,道,“父亲!娘亲将饭食都做好了,你怎的才出来!忠儿都饿了!”
李治笑着在李忠的头上抚弄了一把,笑道:“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李治住的地方远远称不上奢华,不过是五间木质结构的屋子,他虽然因谋反获罪,李承乾倒是当真没有难为他,刘仁轨那边总归按时派人送些粮米,生活应用之物,日子过得倒也不窘迫。
李治刚刚进门,就看见杜云莲从厨房走了出来,此时的杜云莲和往昔也是大不相同了,以往杜云莲贵为王妃,更是杜睿的嫡亲妹妹,荣华富贵自不必说,还因为杜睿和李治都十分宠溺,更是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时过近迁,她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变得温婉了,只是骨子里和杜睿一般无二的那份刚强却依然固我。
虽说刘仁轨那边不时接济,可杜云莲却不想一直受人馈赠生活,平日里也跟着村中的妇人一起织布纺纱赚钱,还在自家的院子里开辟出了一块菜地,自己耕种。
以往是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王妃之尊,如今被生活所磨,她原本细致的皮肤也显得有些粗糙了。以往的绫罗绸缎更是被她扔到了一边,一袭罗裙,素衣,倒是显得更加清秀了些。
看见李治,杜云莲笑道:“稚奴!今日学堂上,那些孩子没给你捣蛋吧!?”
李治淡淡的一笑,道:“这倒不曾!”
李治说着,看向了院中那块菜地,道:“莲姐姐!你以前不曾做过农活,却不想这地倒是照料的颇好!”
杜云莲笑道:“这又什么?以前在杜陵之时,都是三哥教的,那个时候,三哥还经常和村里人一同种田呢!我会种菜这又什么稀奇!”
杜云莲刚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自从离开长安,来到这倭州,杜云莲便刻意的不去提及长安的事情。
李治闻言,面色只是微微一变,也不说话,便进了屋。
留下杜云莲长叹了一声,她虽说是刻意的不去提起长安的人和事,但毕竟是兄妹,自小便与杜睿相依为命,让她当真忘却杜睿,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叫上李忠,母子两个到厨房去端了饭菜,进屋的时候,见李治一副颓然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也不言语,虽说他如今的心思已经淡了,可毕竟曾是亲王的身份,距离那个位置又是那么近,让他不去想,不去怨恨,又谈何容易。
晚饭相当简单,毕竟李治犯下的是谋逆大罪,还曾数度加害李承乾,如今李承乾登基称帝,能不苛待他已经殊为难得了,难道还指望李承乾对他照顾有加吗?
一碟青菜,一碟腊肉,青菜是杜云莲自己种的,腊肉则是刘仁轨派人送来的,一家人就这么沉默的吃了晚饭。
李治放下碗筷,便要去书房,杜云莲则留下收拾,李治还没等出门,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李公子,李夫人可在家!”
杜云莲听得出来的是刘仁轨身边的亲兵,每个月来给他们家送东西的都是此人,杜云莲虽然被杜睿娇纵的很,却识得大体,不单单对刘仁轨心怀感念,对这个亲兵也是一样。
“是张大哥到了!快请进吧!”
亲兵走了进来,对着李治夫妇拱手行礼,杜云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心里想着,此时距离刘仁轨送米粮肉蔬的时候还早,而且这个亲兵两手空空,是做什么来的。
李治也发现了异样,心中不由得一惊,虽说他每日里表面上过的安稳,可是心中却常怀惊惧,毕竟当初他那么对待李承乾,三番两次的使计谋要置李承乾于死地,他也担心李承乾会派人来杀害他。
杜云莲见李治的面色微变,忙伸手抓住了李治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知道只要杜睿还在的话,李承乾就算是顾念着杜睿的感受,也不会对他们夫妻如何的。
“张大哥!不知今日此来,所为何事!?”
亲兵忙道:“李夫人客气了,是刘将军派小人前来,告知夫人一件事!”
“哦!”杜云莲道,“不只是何事?”
亲兵道:“登州处传来消息,宋国公不日将到倭州省亲,前来探望夫人!”
“三哥!”杜云莲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你是说我三哥要来!”
亲兵点头道:“正是宋国公杜大人!”
杜云莲见亲兵言之确切,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当初离开长安之时,与杜睿分别,那个时候,她只觉得此生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杜睿的面了,自打到了倭州,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哥哥,如今听到杜睿居然要来倭州,她激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来作甚?”
李治冷冰冰的一句话,瞬间便将杜云莲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转头看着李治,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痛苦。
杜云莲从小到大,虽说在莱国公府上的时候,被那个同父异母二姐欺负,可自打离了莱国公府,她便像是走进了天堂一样,哥哥杜睿毫无道理的宠溺,姐姐们的关爱,让她一下子过上了公主一样的生活。
而后便是遇到了李治,在这个年代,能遇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并且嫁给他,是一件殊为难得的事情,但是杜云莲做到了。
可以说杜云莲是十分幸运了,她所期盼的一切,上天全都给她了,可是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看着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爱人为敌,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加悲哀的事情吗?
杜睿是李承乾的挚友,而李承乾又是李治登上皇位的竞争对手,杜睿自然也就成了李治成功扳倒李承乾的绊脚石。
李治在长安做过什么,杜云莲一清二楚,她不想说,不是因为她不想出卖自己的丈夫,而是因为她想要逃避。
她并不担心杜睿,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害的了杜睿,她担心的是李治,是这个枕边人,是她所爱的人。
结果证明了她的担心,李治失败了,而后全家一起到了这个远离长安的倭州。
“稚奴!你还在怨恨三哥吗?”
李治面色微变,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听到杜睿这个名字就如此的冲动,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怨恨他,胜者王侯,败者贼,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公平,他赢了,如今贵为国公,我便是凤子龙孙又如何,失败了还不照样是个阶下囚,就像现在一样,庶人李治!这算是我那位皇兄,和你的好三哥给我的恩赐吗?”
李治说着,突然仰头放声大笑,转身逃一样的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