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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墙板和地板她也没有放过,用手推过,用脚踩过,看来,东西不会放在卧室了。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吱嘎的声音,她刚才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没有锁门,是风吹开了门,还是有人进去了呢?她急忙躲在门的背后,等了几分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迅速离开李家为的卧室。
她的房间的门关得好好的,她心里忐忑着旋开了房门,迅速走到衣橱那里,猛地打开橱门,她担心里面会藏着一个人。还好,什么都没有,她却发现,地上有个纸做的子弹,就像上次一样。
应该是姐姐的信吧,她打开纸条,果然是。上面写道:
姐想你了,教会图书馆一聚。
纸条是射来的,那么刚才那声门响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是风吹开的,没有理由在自己回房的时候,门却关得好好的呀。难道是其他的房门?李家为会不会早就安排了哪个下人来监视自己,而自从他暗自投诚后,还没有来得及撤除岗哨?或者,日本人安插了眼线在这个宅子里,这样想着,白玉梅有点不寒而栗。
要是能把姐姐也拉到军统就好了,这样,她就多个人商量。
玉梅原准备搜寻的下个目标是书房,现在她觉得还是先去见姐姐。
教会图书馆在美租界,只要不是在日本租界,玉梅的心里就一阵轻松。
踏进图书馆大楼,玉梅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各种图书虽然静默不语,安静地排列在书架上,但自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能把人卷进去。
白玉梅来到阅览室,虽然这里空间非常大,但是很安静,似乎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就显得特别的响亮了,好几个人回头来看她,她真想把鞋脱下来拿在手上,光脚走路。
她随便挑了一本书,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姐姐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不用自己找她,她肯定能找得到自己。
让玉梅瞪大了眼睛的是,她居然在自己的斜对面发现了约翰。这里离他们的教堂不远,他来这里很方便。那么,牛宝军也来了吗?
玉梅直直地盯着约翰看,希望对方眼睛的余光能看见自己的异样举动。可是,她保持了好几分钟这个姿态,也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见他在收拾书准备离开,玉梅准备尾随他,在阅览室外相机行事,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玉兰姐姐。
唉,姐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她只好对姐姐做了一个“1”的手势,意思是说自己要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可是,姐姐根本看不明白这个手势,还傻乎乎地望着她。她只好凑近姐姐的耳朵说,我去下厕所。没想到,姐姐说她也去。玉梅简直要晕倒了。真后悔自己找了这个借口。
玉梅的心里懊恼万分,可是,见到姐姐,总要显得热情些、开心些,于是寒暄道:“姐姐,最近好吗?”
“还好。你呢?我每天都在想念着你。”
“我才不信,每天都在想念着你的情郎才对。”
“你这张嘴啊!”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未来的姐夫啊?”
白玉兰想说,他就在阅览室,话到嘴边,却改成了:“你这么漂亮,追你的人肯定很多,你一定要小心挑选,让我把关,女怕嫁错郎,知道不知道?”
这才是自家人说的话,玉梅的心里一阵温暖,除了姐姐还有谁能这样和自己说话?她喜欢姐姐的这种呵护。山口纯一郎、李家为、牛宝军,和自己有关的三个男人在玉梅的眼前晃过,前面两个是工作需要,后面一个虽然是真爱,人家使君有妇,大好青春,如此葬送,玉梅的心中飘过一片乌云。
姐妹俩重回阅览室的时候,陈恳终于看清了白玉梅的样子,简直和白玉兰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孪生姐妹总是让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化过淡妆的白玉梅比素颜的白玉兰看起来更光鲜一点儿,姐姐稳重,妹妹活泼,即使她们不说话,眉宇间的不同风采也分辨得出来。
“玉梅,李家为可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大汉奸,你什么地方不能去,要去他家做家庭教师?人家会认为你也是汉奸,将来日本人走了以后,国人会放过你吗?”玉兰对妹妹说。
她们从洗手间出来,在图书馆大楼附近的一条林荫小道上慢慢走着,姐妹俩说些体己话。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奇怪的是,孪生姐妹比一般的姐妹有着更多的亲近感。
“姐姐,你不会认为我也是汉奸吧?”
“我绝对不相信的,我们白家只出英雄,不会出卖国贼。”
“姐姐。谢谢你的信任。”玉梅将头靠在姐姐的肩头,心里很舒畅。可是,不是汉奸,又在帮汉奸做事情,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了,一种是无辜,一种是潜伏。
姐姐应该相信自己是前者吧。
白玉梅不知道,姐姐的养父年轻的时候是在戏班里干武行的,唱念做打,以及一些拳脚功夫都教给了玉兰,玉兰早在跟踪牛宝军的时候,把妹妹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那天晚上在礼拜堂的黑影就是白玉兰。
“姐姐,你住在哪里呢,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那里又脏又小,你还是别去了,不是姐姐不欢迎你,是我现在的经济条件还不太好。”
“我一定要去嘛。”玉梅说着,从手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塞到姐姐手上,“今天身上没有带多少,这点儿你先拿着。”
“这可不行。”玉兰推辞着。
姐妹俩推搡着,玉梅一阵烟似的跑掉了。
玉兰拿着手里的钱,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这哪里是钱啊,分明是亲人的一片心,不收下可真的不好了。虽然自己的经济并不宽裕,党的经费也严重缺乏,但是,说自己的房子破烂得不能迎接家人,那也是自己的托词罢了。没有组织的允许,那里怎么可以来生人呢?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关系到党组织的安全问题啊。
二十六
白玉梅心情愉悦地来到国际礼拜堂,她要找到约翰,然后见到牛宝军,她实在没有时间去安琪儿电影院放纸条等指令了。
她没有找到约翰。
就在她失望地黯然离去的时候,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故作镇定地回头,只见一个人穿着教父大袍子,天啊,正是牛宝军。
他不是说要撤离这个地方吗?怎么还在呢?玉梅的心里充满了担心和疑问,她谨慎地跟随他来到密室。
她多想扑过去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她没有,她定定地站立在那里,一时间,竟然失语。
一个人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另一个人说,在见到这个人的一刹那,会张口结舌,那么多的话像饺子要通过茶壶的嘴倒出来,十分困难。
“郁金香,你为什么直接到这里来?”牛宝军正色问道。
自从他们好了以后,他似乎对她就没有了当教官和长官时的一贯威严,只有情侣之间的甜蜜,今天,他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玉梅简直无法适应。
“我,我,我……”玉梅又气又急,泪珠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牛宝军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搂着、亲着,难道,他嫌弃自己了吗?玉梅满腹的委屈,又不能直接问他,有哪个男人会直接承认自己嫌弃曾经爱过的女人呢?
“快点儿说,抓紧时间。”牛宝军在催促她了。
把伤心咽进肚里,白玉梅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最近发生了好几件事情,李家为遭到伏击,肩膀受伤,杀手紧追不舍跟到医院来,幸好我们逃掉了。回家后他枪伤感染,高烧不退,现在在日本人的医院里。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把小钥匙,我去他卧室找过了,应该不是那里的。我总觉得李府里面不简单,我去他的卧室可能都被别人看到了,不过我只是猜测而已。”
“把钥匙给我看看。”牛宝军递过一块手绢给她,然后接过了那枚钥匙。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小小的铜钥匙,判断说:“这把钥匙很新,应该是新配的一把,老的那把可能还在他手里。”
“像是箱子的钥匙,也可能是抽屉的。”
“去医院问他,也不可能。我担心他的床头装了监听器。”
“对,”牛宝军点点头,“你应该去医院看看他,不过什么也不要问,千万记得,特别是没有人的时候。”
“我明白了。”
“如果他很快就能出院,你就不要到处瞎找了,如果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出院,再想办法。”
“好。”
“爱情会让人冲昏头脑,照道理,干我们这行的不应该有爱情,我们应该冷血、冷静,你要多想想,自己的周围有没有敌人,有没有可疑的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明白了长官。”玉梅也恢复了属下的口吻。“有件事情我要汇报,我和我的孪生姐姐相认了,已经见了两面。她叫白玉兰。”
“白玉兰?”牛宝军重复道。就是这个双胞胎姐姐叫他那天出了洋相,认错了人,再多说几句话,说不定就泄了密。
“是她主动找你的吗?”
“是的,她用弹弓给我射纸条。”
“你这个姐姐可不简单,她告诉你她的过去了吗?”
“大概说了说,她一直和养父靠卖唱为生,日本人来了以后,他们就不敢再卖唱了,养父干点儿苦力,她帮人家洗洗衣服。生活相当清苦。”
“是吗,可我初次见到她的那天,她穿的那身洋装可值不少钱呢!你不要被她的一面之词蒙住了。”
“姐姐好像不是那种人啊,也许那是借来的呢。”
“你呀,说你什么好呢,你才见她几面,你们失散那么多年了,她是哪条道上的,你一定要搞清楚,一切亲情都要服从党国的利益。”
牛宝军还记得初见白玉兰的那天,她一身洋装纱裙,脸若白瓷,眼如黑葡萄,浓密睫毛上翘着,樱桃红的嘴,整个人洋娃娃一般!这样的美女就好像冰雪融动,花蕊初绽,让人无法不动心。说这样的美女到处收揽脏衣服帮人洗,这真的是太难以置信了,莫非她是一个演员吗?演戏?特工?汉奸特工?共党特工?一时间,牛宝军的脑海里打上了很多问号。
“白玉梅同志,”牛宝军双手钳住了她的肩膀,“你姐姐问题很大,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是一名特工,只是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个阵营的。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她套出什么话来。”
牛宝军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白玉梅,他忽然有点担心,党国对她多年的培养和自己对她的爱,加起来能抵得过亲情和对方信仰的力量吗?他抱紧了玉梅,仿佛怕她会跑掉一样。他今天的一连串冷热不均的举动,倒让玉梅诧异了。
本来,牛宝军对她直接到这里找他有些生气,另外也觉得总是情侣之间的交往也是不妥的。毕竟,工作是工作,自己还是她的上级,于是,一开始说话就采用了严肃的方式,再加上自己有心要去做“汉奸”了,希望可以慢慢地冷淡她,叫她适应。
“有件事情我要汇报,我在山口纯一郎的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器。”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几个礼拜了。”
“那个窃听器的监听范围是150米。而日本军部的周围没有其他什么建筑,很难操作。监听过吗?”
“没有。军部对面有个日本料理馆,是日本人自己开的。”
“知道了。”
牛宝军再次修正了他们的联络方式,有紧急情况找他的时候,玉梅用公用电话打到美国领事馆的大卫那里,然后约地点见面。
“不许再到这里来,知道吗?”牛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