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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边走边用脚踩着砖石,说道:“横竖相间,却没有规则。我从这头走到那头,已经有好几次变化。有的砖石并不是一次性铺设而成,而是后期又有人改造过。”
冯进军说道:“这是怎么说呢?”
A说道:“有的砖石明显是被重新截断过,如果只是一两块,也就罢了,但是这里很多砖石都被截断过,每个截断处,就是一个变化。”
冯进军说道:“像一个迷宫?或者一幅图?”
A说道:“很难说,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而为的。这应该是这座宅子以前主人的手笔,而不是国民党的作为。”
冯进军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又继续慢慢地闲逛走去。
房宇还是不远不近地保持着和A的距离,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双脚正踩在四块长条砖石组成的“万”字形上。
一号楼放风结束之时,A跟往常一样,准备给二号楼的刘明义打暗号。
但当A习惯性地向正准备走出二号楼的犯人望去时,心中却剧烈地咯噔了一下——刘明义并不在二号楼的犯人队伍中。
A扫过所有二号楼的犯人,只看到本来和刘明义一前一后的那个老者孙教授和往常的表情不太一样,显得非常的孤独落寞。A试图放慢脚步,但是不行,看守已经咒骂起来,让他快点走。
突生的变数让A的眉头紧锁起来,只是外人看来,并不知道他是为此而担心。
刘明义此时在牢房里也是心急如焚,绕着牢房一遍一遍地走着。他跳起来抓住牢房的小窗户,努力地向外看去,广场就在前方,他能够看到孙教授和其他人。他想喊,但是窗台上的灰尘刺了他一鼻子。刘明义知道喊也没有用,只会让他更麻烦。
刘明义苦恼地坐回到床上,突然,如同A一样左右摇了摇头,嘴里低声地念道:“左左右右左……”
天空也阴霾了起来,黑云翻滚着,一场初春的寒雨就要落下。中午时分,寒雨落下,整个白山馆上空闷雷滚滚,震得山谷中一片巨响,连绵不绝。
白山馆的第三层院子的铁门又被打开了,一行人拖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徐行良压低着帽子,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个穿着囚服的人,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拖着前进,一个一瘸一拐的,另一个则是全身无力的样子,看得出受了很严重的伤。
徐行良一行人穿过放风广场,来到二号楼前。黑鱼早就等候在那里,把铁门打开,让徐行良一行人进去。
徐行良走进二号楼,摘下帽子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吩咐道:“关起来,下午请王玲雨大夫来看看。”随行的特务应了声,其他看守过来帮手,就要将这两个犯人带进去。
二号楼以前是白山馆的主楼,所以一进门有个偌大的客厅,有一条宽大的欧式楼梯,可以直达二层。这和一号楼的布局很不一样。一号楼大厅的一侧关押犯人,而二号楼则是以大厅为分界线,左右上下两侧都是牢房。
徐行良把长风衣脱下来,丢给黑鱼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一侧的办公室,推开门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嘴里骂了句:“又是些打死不开口的家伙!”
黑鱼把徐行良的大衣挂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徐头,昨天发生了点事,这个……”
徐行良瞪了黑鱼一眼,说道:“还要你说吗?我知道了!刚回来就知道了。”
黑鱼委屈地说道:“那个辣椒,真不知道他快不行了。”
徐行良也不看黑鱼,说道:“好了好了,累死了!孙德亮这家伙巴不得给我难堪,就算辣椒死了,他也没什么话说。没事找事!”
黑鱼见徐行良站在自己这边,也立即得意起来,说道:“我听下面的伙计说,孙德亮在医院大发雷霆,好像那个共匪是他亲儿子一般。”
徐行良指着黑鱼的鼻子骂道:“你闭嘴!等我喘口气再收拾你!”
黑鱼赶忙闭嘴,去拿杯子给徐行良倒茶。
徐行良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拽下来,丢在一边,问道:“黑鱼,你小子还干了什么?我吩咐的事情,你安排下去了吗?”黑鱼连忙说道:“都安排好了!我对贾老三他们千叮万嘱,专门挑了几个精明强干的,去北山底下盯着。”
徐行良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事了吧!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
黑鱼已经把茶泡上,递到徐行良的手边,见徐行良的确疲劳得很,才说道:“徐头,还有两件小事。”
徐行良不耐烦地说道:“说吧。”
黑鱼说道:“第一件小事,是我把那个初一要处理掉的刘明义单独关押了,省得他这几天出什么意外,冲了霉头。”
徐行良说道:“哦,关他干什么!那个蠢人!嗯,也好!第二件事呢?”
黑鱼笑了笑,说道:“上次贾老三不是看到那个医生王玲雨和张顺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吗?这次又碰到孙德亮和王玲雨在医院里面偷偷摸摸的。我下面的弟兄说,孙德亮一看就是刚刚和王玲雨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徐行良笑骂道:“真有你的!走吧走吧!我知道了。”黑鱼连连点头,退出房间,临行还不忘巴结一下:“徐头,辛苦了,好好休息。想吃点什么随时吩咐我。”
徐行良挥了挥手,黑鱼也就关门出去了。
徐行良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勃然大怒,一脚将桌子上的茶杯踹飞,骂道:“孙德亮,你敢玩我看上的女人!老子总有一天给你好看!”
这场雨绵绵不绝,下午的放风也取消了。
这让A感觉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尤其漫长,冯进军知道A有心事,也没敢问他,只好陪着他发呆。
夜晚降临,雨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越下越大,伴着天上的闪电,时不时地将黑暗的白山馆照得一片通明。A的挖掘工作又开始了,他憋着一股子劲,连挖带刨,眼看着已经形成一个一掌深的小坑。 夜晚,走廊的看守每半个小时巡视一次,而一号楼外的看守巡视则是每十五分钟路过一次108牢房的窗外。
借着这场雨,A和冯进军不断地向窗外撒着挖出的泥土,直到他们精疲力竭。
冯进军低声说道:“今天进度还可以。”
A回道:“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泥土的运送问题。像这样一挖一撒,衣服夹带,还是太慢了。”
冯进军喘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对此好像很着急。”
A低声说道:“是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进军说道:“你是为了谁才被关进白山馆的吧,带着他一起走?不在一号楼?”
A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雨很快也停了下来,A将地砖盖好。两个人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天也就亮了起来。
郑小眼今天早上来得特别早,他将粪车拖到一号楼传递马桶的窗口下,当他看到一号楼的看守将里面的窗口打开后,他就兴奋起来。
看守正在固定着里面的铁栏杆,这是每天早上的固定工作。这种窗户是两层的,里面有一层厚厚的铁窗,会锁上,犯人来倒马桶前,需要将里面的这层铁窗打开后固定在两边的墙上。郑小眼看到那看守出现,不禁问了声:“长官早啊!”
那看守瞟了一眼郑小眼,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今天也挺早的嘛。”
郑小眼码放着干净的马桶,赔着笑脸问道:“长官,我看一号楼里面来了不少新人啊。”
那看守说道:“关你什么事?”
郑小眼赶忙说道:“就是问问,问问罢了。”
那看守哼了一声,把铁窗固定好,转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冯进军提着马桶出现在窗口。郑小眼眼睛放光,接过冯进军的马桶时,还没等冯进军说话,就说道:“你什么意思?”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故意不将干净的马桶立即递给冯进军。冯进军笑了笑,冲着郑小眼低声说道:“想跑吗?”
郑小眼愣了一下,将干净马桶递上来,却并不塞进窗口,低声说道:“怎么跑?”
冯进军见郑小眼迟迟不将马桶塞进来,抓着铁栏杆嚷道:“老兄,你这个马桶坏了啊。”这明显是嚷给看守听的。
待在那头的看守看了一眼,骂道:“动作快点!”
郑小眼也嚷道:“怎么坏了?”
冯进军低声说道:“你帮我,我一定让你出去!你敢赌吗?”
郑小眼说道:“赌不起!”
冯进军接过郑小眼新递来的马桶,说道:“那你永远在这儿倒马桶吧。”
这句话戳到了郑小眼的痛处,郑小眼刚想再说一句,冯进军已经转身走开了。郑小眼气得踹了墙一脚。
郑小眼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的一生中赌过无数次,只是最近一次,赌输了就关到白山馆来了。冯进军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反而让郑小眼赌性大发。
一号楼放风的时候,A和冯进军踩着有点湿漉漉的地面,慢慢地走着。
冯进军说道:“按你的说法,和那个倒马桶的说了。”
A说道:“你觉得他敢赌吗?”
冯进军说道:“他是个赌徒。只不过,他想知道为什么他也能跑出去。要不他可能不会帮我们的。”
A说道:“你明天可以告诉他,三号楼最顶端原先是有长廊和第二个院子的楼连在一起的。”A说着,向三号楼望去。
果然,在三号楼靠近第二层院子的一侧,有一小截房檐突起,猛一看,只不过是一个侧门出口的挡水房檐罢了。但是仔细看一下,这个侧门下方,有一片高出地面半尺,够两个人可同时通行的石阶,一直通到围墙脚下,才消失了。
冯进军说了声:“果然。这是白山馆原来的建筑,被拆掉了。”
A点了点头,说道:“白山馆和原本的建筑变化比较大。” 冯进军说道:“我们从那里出去?”
A说道:“不是。”
冯进军说道:“那是哪里?”
A说道:“现在不能说。”
冯进军有点郁闷,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A撇了撇嘴,说道:“你相信我就行了。很复杂,现在不能告诉你。”A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冯进军。
冯进军笑了笑,说道:“我了解,这是绝密营救。听从组织安排。”
A也笑了,真心诚意地笑,这让冯进军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他看到A的笑容,眼睛也湿润了。对于冯进军来说,他知道A面临的压力比他要大得多,这种压力并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绝密的计划,不到最后一步,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这是情报员的天职。冯进军看到A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身为情报人员的自豪。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还在慢慢地走着。这场春雨之后,唤醒了一些生命。
A蹲下身来,看着一条石缝,那条石缝中有细细的红色嫩芽。冯进军也注意到了,他也蹲下身来,他们两个像是走累的人蹲下来歇息而已。
A用手指抠了一下石缝,将那幼小的植物捏在手中,说道:“红牙棱。”冯进军看着A手中那细小的红色嫩芽,也欣慰地点了点头。
冯进军正想动手再抠出一点红牙棱,但A制止了冯进军,说道:“找到就好,现在还不到需要的时候,还没有成熟。”
他们两个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此时,刘明义正抓着牢房的栏杆,让自己的头搁在窗口上,尖锐的窗沿已经将他的下巴磨破了好几处。
刘明义看到了A,这个对他左右摇头的人。
刘明义想喊,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看到在铁笼子外巡逻的看守,自己如果对一号楼的人喊叫,无疑会保露自己和A的身份。
一号楼的犯人正在结束放风,二号楼的犯人则被放了出来,在走廊中集合着。
刘明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