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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ydia家中的几天让薇箴不但感受到美国南方人真实的日常生活,更打破了以前在国内看好莱坞大片的时候形成的很多观念。美国的父母确实从小培养孩子的独立,但是美国人的家庭观念并不像屏幕上体现的那样。她们依然看重家庭,很多儿女过了十八岁还是跟父母居住,有需要的时候她们一样地照顾年迈的父母。因为地处“圣经带”的缘故,很多年轻人对于男女关系远没有电影里演得那样开放。他们对婚前性行为的接受程度可能还不如当今的中国普遍。这也帮助薇箴理解为什么她刚到美国的时候会有美国同学问她中国现在有没有红绿灯这种问题。他们对中国的印象或许也停留在老旧的屏幕里。
感恩节回来整个学校就进入期末备考状态,因为不到一个月就是圣诞假期。没有银妆素裹的雪景,萧瑟的枝头被各样的圣诞彩灯装扮。各家各户的门前早早就挂上了圣诞花环。挂着闪闪装饰的圣诞树矗立在商场、学校的图书馆、大户人家的庭院,提醒着人们这温情的节日即将到来。突然间发现,在美国所有重要的节日都与基督的信仰有关。刚刚过的感恩节、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四月份的复活节,每年都在提醒人上帝的恩惠和赐福,让还不认识神的外邦人也分享到节日的喜乐。就像薇箴即使还不能承认耶稣是救主,但是每天翻开的日历让她无法否认耶稣与她的生活依然息息相关。
寒假期间宿舍不开放。国际学生再次无家可归。很多人选择回国度假,这却是薇箴和安吉连想都不敢想的奢侈。通过安吉伯父的关系,她们找到了在芝加哥一家中餐馆的工作。两人一同踏上未知的旅程。当飞机降落在芝加哥的机场,已是夜幕时分。通过窗户眺望隔着一层玻璃的皑皑白雪,那一刻薇箴和安吉怀着一样的心情,忐忑却庆幸自己并不孤单。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她们来了个熊抱,鼓励彼此为着下学期回到学校的时候能够共买一辆车而奋斗。
出机场的时候,餐馆有工作人员来接她们。音响放着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映衬着车子穿越的芝加哥原野和两侧大片大片被白雪覆盖的玉米田。薇箴不禁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位司机,试图感受他心底的寂寞。那弥漫在封闭空气中的寂寞很轻易地传递,好像车窗摇下时渗透进来的冷风,那凛冽的苍凉让人猝不及防。司机把薇箴和安吉带到餐馆的员工宿舍。她们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并被告知明天早上10点在门口等,他会开车带所有人一起去开工。
薇箴和安吉上了二楼的房间,放下行李之后就仰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呼出坐了一天飞机的疲惫,更感觉自己在做梦。
“安吉,你现在在想什么?”薇箴侧身问安吉。
“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哦。梦中有我们一个月后要买的车子”,安吉笑着说。
“我也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但是车子的梦想却很现实。即使在梦里,每天梦着它醒来也很有动力吧”。
“十八岁就开车,我们又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好像有点奇怪耶”。
“在国内就确实是奇怪。在美国开车不是很正常嘛,况且我们要买的是便宜的二手车,又不是拉风的法拉利,不会有回头率啦”。
安吉嘟嘟嘴,“那倒也是”。
“好啦。我们买车本来就是要谋生,不是用来炫富的。你先去洗澡吧。明天是上班的第一天耶,我们本来就什么都不会,一定要先调整好状态”。
“那我先去洗啦”。
“嗯。 去吧”。说完薇箴给木天打电话报备她的行程。
“你在哪?”薇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椰风寨。”
“这时候去椰风寨应该很冷吧。听起来好像风很大”。
“还好。今天天气不错,来这边走走”。
椰风寨是厦门二十名景之一,隔海与大小金门对望,有很多孩子们爱玩的娱乐设施,包括旋转木马、疯狂转椅、飞龟等等。夏季的椰风寨,那里的沙滩也曾留下过薇箴和木天赤脚的足迹。4点多退潮后大片的沙洲露出海面,细腻的沙滩很适合散步。
走了一会,薇箴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风筝,对木天说:“你答应教我放风筝的”。
“穿着裙子你确定你要放?”木天看薇箴穿的长裙怕不方便。
“嗯啊。你答应过的。”薇箴鼓了鼓腮帮子,这说明她很坚持。
木天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下薇箴鼓起的腮帮子,“好。你小心点。看着哦”。
薇箴乖乖地点点头,把风筝递给他,“给”。
她一脸幸福地在旁边看他拆风筝的线。
趁着风势,木天很快就把风筝放上了天。他一边喊着薇箴的名字一边朝她这个方向跑来,示意让她接手。薇箴接过之后奔跑起来。风筝飞得很高很高,手上的线也越拉越长。因为风向的关系,她跑得离海滩越来越远。突然发现身边的人纷纷地往岸上跑,她还正纳闷呢,看见木天朝自己跑来,一边用手招呼她,薇箴才惊觉原来涨潮了!
薇箴急忙开始收线。木天看见她这样开始急了,“别管风筝了”,然后拽着薇箴的手开始狂奔。跑到岸边的时候他们俩都气喘吁吁,连鞋子都顾不上提。看着身后几秒钟之间就被海水淹没的沙洲,心有余悸。
缓过气的时候薇箴发现风筝断了线,有点沮丧。弯腰拍打脚上的沙粒,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图案很熟悉。薇箴本能地跑过去,果然是她的风筝!她得意地朝木天晃了晃风筝,向他跑去。快靠近他的时候脚掌被小石子扎了一下,好痛!薇箴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到木天身边,一脸委屈的样子。
“你啊”,木天一把将薇箴抱起,走上岸去。薇箴手上拿着风筝,乖乖地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木天在寒冷的冬季是去椰风寨体会那记忆中的温情吗?那吹向他的冷风是否会冰冷他的心?如今的薇箴于他而言就像一只飞在空中的风筝。可是,他始终会是那个一直握着线的人。不论薇箴飞到多远,或高或低,只要他一拉扯,便会影响她的方向;他若收线,她就会回来。
陷在回忆和思考中的薇箴好久没有答话。
“怎么不说话?到芝加哥了吗?”木天问。
“嗯。一路都挺顺利的。跟安吉在一起。明天开始上班。”
“自己凡事小心”,木天嘱咐道。
“我知道”,薇箴轻声应答,“你忙吗,这几天?”
“差不都,都那样。”
“薇箴,我洗好了”,浴室传来安吉的声音。
“知道了,我就来”,薇箴回安吉的话。
“去吧”,那一头传来木天的声音。
“好。你也早点回去吧,别着凉了”,那呼呼的风声让薇箴难受。
“嗯。一会就回去了”。
薇箴开始习惯性地闭上眼睛,想念一个人,想念一张脸。似乎她和木天都开始消费他们共有的回忆。在分别的日子里都靠着昔日在一起的温存来度日。
第十章(2): 餐馆小妹
第二天一早,薇箴和安吉就成了餐馆打工的小妹。昨晚去机场接薇箴和安吉的司机原来是餐馆的大厨,餐馆给他配的车,所以他平日也负责接送员工上下班。貌似除了他和老板之外,其他人对薇箴和安吉的到来并不欢迎,没有人问候她们,也没有人主动跟她们说话。刚到店里的时候她们像两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会,完全不是想象中会几句英语就可以应付的那样。薇箴和安吉还被分配了不同的工作,安吉作带位;薇箴则开始了当waitress的经历。
员工上班的时间比餐馆开门的时间早一个小时,薇箴也终于知道什么是餐馆的side work。既然没有任何经验,薇箴就跟在另外两个waitress边上,学习切水果和柠檬、做甜茶、打冰、包cheese wonton,掰四季豆、擦桌椅、扫地、拖地板。认识各种碳酸饮料,熟悉菜单。一边切水果一边瞄着饮料机,念叨“coke; sprite; Dr Pepper; Mountain Dou; Lemonade; Orange Soda…”,一边用勺子掰四季豆,一边看着菜单自言自语:Sweet and Sour Chicken; Crab Rangoon; wonton soup; Beef with Broccoli; General Tsao’s Chicken; Lo Mein; Kung Pao Chicken…”。准备得差不多,出来等客人光顾的时候薇箴看见安吉手里拿着个带位用的小本子嘴里也是念念有词。原来她在记桌号。店里有三个服务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桌子,也主要负责自己桌子的客人。这关系重大,因为中餐馆的服务生没有固定工资,靠着小费生存。因着相对公平的原则,带位的责任就是在客人依着客人喜好的前提下确保每天带给每个服务生的客人人数一致;至于小费的多少,那就各凭本事了。薇箴也渐渐明白为什么她和安吉不受欢迎了。多了分钱的人,又有谁会开心呢?况且餐馆里面来来去去的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才第一天,安吉就因为带位受了几个白眼。其实也不是她的错,只是那两个先来的服务生一看见安吉把拖家带口的黑人带到他们的桌子,她们的脸色就比烂了的黄花菜还难看。安吉受了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的无辜。薇箴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懂自然要问,那受点气和看人家脸色也就没什么大不了。好在薇箴和安吉都是福州人,店里面的人说什么她们都听得懂。别人要说什么闲话也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即使看见那些人咬耳朵,薇箴和安吉的心态就是当她们在唱歌,只是唱得难听了点。
早上10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这就是典型的中餐馆工作时间,整整十二个小时。重复性的工作,讲来讲去就那几句“How are you today” “More drink” “Are you ready for check” “Thank you”。一周工作六天,一天十二个小时,这些都还可以忍受。但是日复一日见不到天的生活才让人失去盼望。在餐馆工作久了变“凄”(神经病)的概率真不是江湖的传说。
“我的脚好痛!赚钱真的好辛苦啊。”一回到员工宿舍安吉就四脚朝天地躺在了床上。
“过两天站习惯了就不会这么酸了吧。我们工作一天就累成这样,他们干了几十年的怎么熬下来啊。”
“薇箴,我想你的坚持是对的。我们回去之后还是用功读书的好,避免走上餐馆这条不归路”。安吉总喜欢用调侃的语气说话,倒也总能在自嘲中娱乐自己。
“不管怎么样,这个月得撑过去。好歹也就一个月。现在我发现有时候看见一种生活的尽头也是生活的动力。”薇箴边和安吉说话边揉发酸的小腿。
安吉点点头。她们俩无奈地相视而笑。这种时候,她们格外庆幸有彼此相伴一起面对。薇箴和安吉的革命情感也在那度日如年的短短一个月中建立起来。
2400美金,这是寒假三个多星期在餐馆打工的战果,也是薇箴在美国赚到的第一桶金。格外珍惜。
第十章(3): 再见,启程
寒假即将结束,薇箴和安吉回学校读书。一月份的芝加哥依旧大雪纷飞,就像平安夜的那晚薇箴和安吉下班之后趴着窗户听雪,整个世界静寂无声。只有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提醒着隐藏于苍凉时空里的生气。
还是那位餐馆的大厨送薇箴和安吉去机场。店里的人都叫他“甘师傅”。其实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只身来美国奋斗了近十年。妻子和孩子都在国内。偷渡出来,申请政治庇护失败,没有合法身份,因此出来后再没有回去过。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做的饭菜挺好吃。这是他给薇箴的所有印象,大部分还是休息时听见餐馆的人聊八卦而来。
相处近一个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