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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斗起嘴来,林巧儿不免又是笑着排解打圆场。
不一会儿,斗嘴就变成说说笑笑。
瞧着时候还早,天气又好,三人都舍不得马上分开,叶梦殊力邀二人登上马车,一起兜风冶游。
“不了,你们去吧。”
林巧儿从未搭过马车,有点担心害怕。
“走啦走啦,巧儿姊姊,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同游,不珍惜当下的缘分,太可惜了嘛!”叶梦殊牛皮糖似地缠着林巧儿。
林巧儿叹口气,叶梦殊说中她的心了,何时再有这样的机缘呢?许多人说,女子婚前是一生,婚后又是另一生,也不知未来命运如何?
“想什么?别考虑了,走啦,机会难得。”
蒋孟庭也是极力怂恿,当下收拾好画具,把他那部破脚踏车绑在马车车顶上,再度摆出霸道的皮样,将犹豫不决的林巧儿一推就拱上了马车。
“唷荷!唷荷!”
叶梦殊一声欢呼,挥出马鞭,白铃当即哒哒哒地朝前举蹄。
马车御风而行,环湖道路两畔,一边是垂柳疏斜,一边是白杨树林,春风徐来,花香馥郁,丽日朗空,山气清新,好一派春色风景。
马车上,向来都备有各种叶梦殊爱吃的零嘴、饮料,梅汁等,他们就在马车上吃喝说笑,欣赏沿途春景。
林巧儿忍不住吟咏起诗句来。“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岩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中一段春光淡,看沙鸥舞再三。”
“巧儿姊,你念的什么诗,真好听耶!”
“那是张养浩的‘水仙子’,我借用了,将秋光淡改为春光淡,”林巧儿含羞而笑说,“不好意思,我一忘形就爱吊书袋,说这一堆,很惹人嫌吧!”
“才不呢,真羡慕你好有学问哦,但我虽没学问,却也会作诗喔!”
“你会作诗?哈!那毛毛虫也会织毛线了!”
“哼,毛毛虫醒来就会织毛衣,它吐丝作蛹,把自己裹在里头,等候蜕变成蝶,这不是织毛衣给自己穿是什么?”
“是是是,受教了,不过吐丝作茧自缚的,不是春蚕吗?几时连毛毛虫也改行吐丝了?”
“哎呀,都差不多啦,我要作诗了,别吵啦!”
“是,小辣椒,我洗耳恭听便是。”
“红色春花,化作春泥,更惜花,更护花,不畏风雨,恋醉尘世。”
“颇有新意呢。”林巧儿露出微笑,啜了一小口梅汁,酸甜沁香。
“耶,好像还可以。”贪吃的蒋孟庭自是不会放弃大吃零食的好机会,嘴里吃着鸭掌,话在口中说得含糊。
“不急嘛,人家另有下联呢,还是互相对仗的,”叶梦殊接着又摇头晃脑地说了:“绿色毛虫,蜕变蝴蝶,飞过来,飞过去,不爱吃蜜,爱讲笑话!”
林巧儿一听,一口气顺不过来,被梅汁呛得又笑又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蒋孟庭更是满嘴零食都笑得喷出来。
“哎唷,你好不卫生,好恶心啊!”
三人打打闹闹地,一路玩得好不畅快。
“咦?蒋笑话,你双手都断掌耶!听说断掌的人,命中带煞呢!”
“没错,我幼时煞父母,成年煞妻女,怎么样,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我是煞中之煞,天生就是要克你这种傻蛋的。”
“敢叫我傻蛋?你完了!”
蒋孟庭作势要呵叶梦殊的痒,叶梦殊边笑边讨饶,躲在林巧儿身后,手里的缰绳扯歪了,马车差点翻覆。
蒋孟庭连忙抢过缰绳,总算稳住了马车,从未驾过马车的他,倒是别有天分,像个驭马老手,意气风发,毫无困难,还可以一边闲闲地说着童年趣事。
他说到幼时因家贫无钱买纸笔,就在泥地上作画写字,没想到鸡群竟跑到泥字画上随便踩踏拉屎,他一怒之下,猛追到那几只肇事的祸鸡,公的阉、母的鞭,狠狠修理一顿。
叶梦殊又是笑得吱吱咯咯。
这段往事,林巧儿亦是知晓的,被蒋孟庭又阉又鞭的那几只鸡,正是隔壁家林大婶养的,当时若非林老爹拿钱出来代为赔偿,蒋孟庭必会被林大婶抓去告官,事后也必遭继父痛打一番,她回忆着述说往事。
“竟然有人会为了几只鸡被痛打?人生际遇差别真大,早上出门时,我才为送来的几件舞衣不满意,而大发脾气呢!”
果真是稚气未脱的少女,前一分钟,叶梦殊才笑得花枝乱颤,这会儿忽又因听见蒋孟庭的事多愁善感哀叹起人生来,想到舞衣,红唇也嘟了起来。
“整个南京城这么大,偏就找不到一个好裁缝,气死我了,送来的那些舞衣说有多俗气就有多俗气,我让他们照着国外杂志里的礼服样式去做,竟做也了四不像,气死我了!”叶梦殊连连抱怨,噘起嘴来。
又是舞衣惹祸?这楚霸天究竟何德何能,竟轻易搅动一池春水,搞得到处鸡飞狗跳的?林巧儿摇头失笑。
“这你就有眼无珠了,你眼前应是个最了不起的服装设计师,她设计的衣服人人赞不绝口,瞧,她身上这件衣裳就是她自己设计剪裁缝制的。”
“别替我胡乱吹嘘,待会儿牛皮就被戳破!”
林巧儿睨了蒋孟庭一眼。
“哇,那太棒了,不管不管,好巧儿姊,你一定要为我设计一件最美最美的舞衣,人家为了参加楚霸天的舞会,已经准备了快一个月,还特地去学习跳舞,若没有一件美丽的舞衣,不管舞跳得再好,也是扫兴呀!”
叶梦珠说风就是雨,缠得林巧儿只得点头。
“小蒋你不是直想找人穿你的画当舞衣吗?梦儿不正是最佳人选?”
林巧儿灵机一动,四两拨千斤,既帮了梦殊也替自己解了围,否则以蒋孟庭的赖皮霸性非磨得她答应不可。
“好耶,我要我要!就这样说定了!”
好熟悉的语言模式!叶梦殊的兴奋嚷嚷,与蒋孟庭的皮样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一路畅游,离南京城也愈来愈远,视野逐渐荒凉,人烟罕见。
随着路面愈来愈窄也愈泥泞,车轮辘辘,马车也走得颠颠簸簸。
由于第一次有机会驾马车,蒋孟庭玩得不亦乐乎,抢着缰绳不肯放,叶梦殊也就随他去了。
但他毕竟仍是个生手,寻常大路可能还没问题,但走这山间小径,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果然没多久,马车忽而一个踉跄,朝山边一歪,车轮竟陷进崖壁下的山沟里去。
一天里,马车两次被困住,运气也真是背的太不容易了!
因为之前连日阴雨,土地松软,车轮陷得极深,偏那马车是以白杨木精雕而成,极为沉重,三人下车来,费了好大劲儿,起码推了半个时辰,马车还是文风不动。
至于白铃当,这回也完全不配合,闲闲地忤在原地,一对灵活的畜生眼,仿佛冷眼笑看他们,马嘴还偶尔喷出臭臭的气息,扬起一抹让人抓狂的嘲弄意味。
“臭铃当,烂铃当,臭马!你倒是动呀,往前冲呀你!”
无论叶梦殊如何踢它、踹它,它就是一副任你踢,任你踹,老子就是不动,看你如何的痞样。
叶梦殊气得小脸蛋儿红通通地。
蒋孟庭亦是满头满脸的汗,还一手的泥污。
“如何是好呀?”林巧儿的声音,已经螫有些气息微弱。
她的身子骨向来就差,之前家中债事、婚约接踵而来,今日又出游劳累,帮忙推车时也无撑起伞来,就这样直晒了半个多时辰,虽是春日和煦,但午后阳光对她来说仍是过度炽烈,她不堪曝晒的肌肤已经开始红肿了,人也昏昏沉沉的。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际,这荒郊野外突然远远传来一阵疾马奔驰之声。
蒋孟庭反应快,连忙冲到小路中央企图引起来人注意,叶梦殊反应更快,已然脱下鲜艳的红色外衣当作旗帜,朝着前方猛力挥舞。
“小心!”
马上骑士发现前方情况有异,猛喝一声,努力勒紧缰绳。
马鸣嘶嘶,由于突被紧急勒紧缰绳,它扬起前腿挣扎,幸亏骑士驭术精湛,才未被摔下马来,只见他英勇地站在马蹬上,双目炯亮,满脸的络腮胡在阳光下闪着黑亮的色泽。
而那骑着另一匹马的随从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虽努力勒紧缰绳,煞住了疾骋的马,但半个身子已然歪挂在马背外,很滑稽地挣扎着,然后又很滑稽地从马上摔落下来,跌了个狗吃屎的标准姿势──他爬起来,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
叶梦殊和蒋孟庭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有人发现林巧儿倚坐在马车旁一棵大树下喘息,脸已经肿利像红龟眼。
那随从满脸黄泥,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张牙舞爪兼跳脚地挥拳,嘴里不断咆哮着不知是哪一国的土话,实在很像庙里乩童在作法,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还笑,还笑?小心笑到抽筋!”
那随从总算发现自己情急下又用了闽南家乡话,连忙改用普通话继续骂。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要不是及时煞住了马,你们就变肉酱了,我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等我的主人楚霸──”
“够了!”马上的彪形大汉怒斥,声音亮如洪钟,遏止了那随从。
叶梦殊也差点给震得耳鸣,连忙捂住耳朵。
“啥事拦我去路?”
彪形大汉问得简短,气势不怒而威,蒋孟庭其实有也有点儿被震慑住,但他毕竟非懦弱男子,仍是不卑不亢地说明情况,希望得到帮助。
那彪形大汉会暂时勒马停下,原以为是哪门子英雄好汉来拦路挑战,正想给对方一顿粗饱,发泄发泄浑身气力,此刻一听,竟是这等小事,顿觉好笑,歪了歪嘴角,习惯性地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炒栗子抛进嘴里咀嚼,继而很没卫生的就将皮渣往不远处的地上一吐,翻身下马来。
那一吐皮渣差点就飞到了叶梦殊身上,幸亏她闪得快,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跳,却险些跌进山沟里,多赖蒋孟庭及时抱住了她。
“你,你好恶心呀你!”叶梦殊脱口而出,语气自然不是挺好。
“不爽?”
那满脸络腮胡的剽悍男子牛眼一瞪,吓得叶梦殊往后倒退一步,又躲回蒋孟庭怀里。
“哼,反正游兴也没了,碰巧老子心情好,愿意帮你们一把,你们该谢天谢地了,是不是?兄弟。”那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搭上蒋孟庭的肩,哈哈笑着说:“你的女人是不?这娘儿们挺有勇气,你有眼光。”也不管青红皂白地,就一厢情愿把两人送作堆,羞得叶梦殊满脸通红,蒋孟庭顿觉滑稽,亦是朗声而笑。
那满面络腮胡的男子端地好神力,走过去弯腰看了看陷进沟里的车轮,他的随从与蒋孟庭、叶梦珠才待过来帮忙,却闻他突然暴喝一声,顷刻间竟已独力抬起沟陷中的轮子,而那久久不动的白铃当,这会儿竟也万分配合地使劲朝前一拖,加上大伙儿在后助阵,终于把马车给抢出了沟壑。
“哇!”叶梦殊欢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咦?这姑娘?”
马车一拖开,那剽悍的男子忽而注意到斜倚于树下的林巧儿。
不知何时,林巧儿竟已昏厥。
坦白说,被太阳晒昏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与这剽悍男子还是脱不了关系。
林巧儿虽是见过楚霸天的照片,但那模样是刻意修饰过的,发上胡上都抹油梳顺,还西装笔挺地;而此刻的他,却是跑了一天马,黑发飞乱,模样比相处粗犷数倍;加上适才他朝马车方向走过来时,壮硕的体格带来了大片阴影,让眼皮肿得快张不开的林巧儿祖母昏花,以为有只大熊朝她而来,顿时吓软了身子,继而他抬起轮子时,猛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