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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婚房里到处是红色,还熏着芸香,阴间的鬼根本靠近不了,这样的地方只有罗百山这样的人间阴差才进得来,那个新娘的阳寿今晚已尽,罗百山进去把她的魂魄领出来,交给守在墙外的夜叉就算完成任务了。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满屋的红柱照着他,地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他慢慢的走到那新娘的面前停了下来。那个新娘好像感觉到有人来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紧张的抓紧了大红的裙子。她的手指细细的,被红色的喜服衬得特别的白,那紧张的握紧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觉心生怜惜。不知取了多少人性命的罗百山心里什么地方突然有些柔软,他握住那双小小的手低声说:“你别怕。 ”
“嗯。”盖头后面的新娘怯怯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就像只小猫在叫。年轻的罗百山心里突然有些好奇盖头后面是张什么样的脸,他心想,就看一眼,一眼就好。这么想着他拈着盖头的一角把盖头缓缓掀了起来,床前的红柱照亮了盖头下一个女孩子白净娇小的脸孔,她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有些怯怯的看着罗百山。
罗百山望着那双眼睛心里突然有些慌张,这新娘子要是突然叫出来自己今天可就惹上大麻烦了,他就那么僵在那里和她对视着,那个女孩子看了片刻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突然牵起嘴角轻轻笑了,她带着几分胆怯甜甜的唤他: “老爷。”
罗百山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她是把他错认成阴家老爷了。他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个场圆过去的时候,新娘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握住了罗百山宽大的手掌,她的双眼就像两汪春水一样温柔,她看着他低声说道:“老爷,我是你的人了。”
新娘手上的温度熨帖在罗百山冰凉的手上,他只觉得心里什么地方好像融化了一样汩汩流淌着,这对他而言是种新奇的滋味,令他疑惑又陶醉。他想抚摸她的脸,却不知如何去做。那个新娘轻轻笑了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低低的重复着:“老爷,我是你的人了。”
这句话就像句魔咒一样让罗百山心中生出些恍惚,他用自己长长的大拇指有些生涩的摩挲着新娘那豆腐一样白嫩的脸,红烛在新房里氤氲出一种梦幻般的光芒,罗百山只觉得自己就如一个梦游的人般难以控制自己。他迟疑的把手伸到新娘大红喜服的领口处,新娘闭上眼睛微微仰起了头,她喃喃的说:“我是你的人了。”
一层迷离的神色浮上了罗百山深邃的双眼,他低头吻上了新娘柔软的嘴唇,他俯□子把新娘抱到床上,一边吻着她一边有些生涩的解着新娘身上的喜服,新娘细白的手指和他的大手纠缠在一起。她在拒绝着他,又在偷偷引导着他像拆一件礼物一样松开一个个隐藏的盘扣。
大红的喜服一件件落在了地上,雾一样的红色纱缦被扯了下来,旖旎的新房里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痛楚的呻口吟声,今夜一个女孩儿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妇人。
浅蓝的夜色被红烛温暖的光芒挡在了窗外,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锦被里,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罗百山对男女之事几乎一窍不通,那个新娘这一晚被他折腾的够呛,她就像朵被捣碎的花儿一样无力的偎依在他的怀里。罗百山沉沉的睡着,睡着的罗百山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个新娘却没有睡,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罗百山沉睡的面庞,爱怜的拭去他额头上的汗。
突然熟睡的罗百山像听见什么声音一样猛地惊醒坐了起来,躺在他身旁的新娘被他吓了一跳。罗百山有些惊慌的望着窗外,他看见两只夜叉鬼正贴在窗户上狰狞的看着他,他们挥着手里的铁锁链催促着他。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他得把她的魂带走,不能再耽搁了,阎王叫你三更走,谁敢留你到五更!
新娘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罗百山没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后,麻利的穿上衣服跳下床就要走,可这时他的袖子却被新娘一把拽住了,她吃力的撑起身子仰头望着他说:“罗百山,带我走。”
罗百山听了她的话不由一怔,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她: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新娘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她望着他轻声说:“你叫罗百山对不对?我叫裴珍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我知道你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来往,你总是一个人,每天晚上要很晚才回去,你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而且你没有影子。但你每天清晨都给我家门前那丛蔷薇花浇水,你还给他们松土,施肥,下大雨的时候他用荷叶把他们遮起来,这一切我都偷偷躲在门里看见了。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连续好几天那丛蔷薇都是歪的,那都是我弄的,因为我好几天看不见你,我故意把蔷薇弄歪了等着你来。你刚才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我心甘情愿把身子给你,罗百山,我喜欢你,你带我走吧。”
罗百山的嘴唇嗫嚅着,那句“我带你走”就在他的嘴边徘徊,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能带她走,她只要走出这间房间立刻就会被夜叉带走,即便他能护她这一回,他身上煞气那么重,如此娇弱的她跟着他又能活多久?
罗百山身后响起了两声敲玻璃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屋外的夜叉鬼在焦躁的催促着他,裴珍珍轻声呢喃着:“带我走,带我走吧。”
罗百山犹豫了一下,最终坚决的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裴珍珍绝望的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了她的眼眶。
罗百山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着,终于他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裴珍珍悲恸的哭声在他身后响起。罗百山一走出新房就被夜叉鬼抓了起来,他们扯开他的衣服从他心口削了一块肉下来,他竟不觉得疼,因为那一刻他的心里更疼。
九个月后阴家老爷老来得子,他十七岁的四姨太生下了一个儿子。阴云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他没有追究这个孩子的来历,反而把这个怪异的孩子当自己的亲儿子养起来。这个孩子刚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劝阴家老爷把这个孩子扔了,但阴云宗看了看这孩子猫一样的眼睛说,这样的眼睛说不定是福相呢,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长生。
长生,长生,罗百山口中轻唤着这个名字,他想若是由他来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字,也许他也会起这个名字吧。就算人间有百般愁苦,他也愿自己的儿子能长命百岁,在阴间就算做王又哪有在人间做个人快活。
阴长生最开始被五通附身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知道五通被放出来的后果,他也完全有能力杀了阴长生让那只五通形神俱灭,可是他做不到,他欠他已经太多,这一回他一定要保住他的命,不然他没脸下去见珍珍。
罗百山用手捏了捏自己酸胀的双眼,夜色已经在草叶上凝结成了露水,漫漫长夜不过才过去一半,可他依旧无法入睡,到底什么时候他能安稳的睡一觉呢
、张功曹赴任
张灯笼一回城里就四处找梁九凤,却连个影子都没找着,不知她又上哪儿疯去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腰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他决定先休息一下再去想眼前的事情,他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张灯笼慢慢的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自己来到了一座荒凉的城,这里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色的雾气,不时能看见有人被铁链锁着失魂落魄的在这城里游荡。他随着那些人没有目的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已死了两年的梁老六,他赶紧走上去拍了拍梁老六的肩说:“老六,你咋个在这里,这里是啥子地方?”
梁老六看见他,惊讶的说道:“你咋个还在这里?酆都城里阎罗包老座下正缺一判官,他钦点你去补这个缺,你不赶紧去上任,在这里逛荡做啥子?”
张灯笼听了他的话惊讶的问道:“我咋个没听过这个事?包老要我啥子时候去上任?”
梁老六笑呵呵的说:“快了快了,送你上路的人已经来了。”话音刚落,梁老六就随着那座城化为一股青烟消逝了。
张灯笼猛然从梦里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还睡在家里的躺椅,他细细回忆着梦中的情景,心里不觉有些蹊跷。
这时他突然听见屋子的角落里传来一声野兽低吟一般的声音,他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在房间一角一个像山魈一样的东西正趴在那里,他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像两只小灯泡一样闪着光,他外翻的嘴唇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
张灯笼一眼就认出这是五通,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惧色反而现出一种释然的微笑,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说道:“送我的人果然来了,生而为人,死做判官,斯亦足也。”说罢他猛然一挥手,满屋突然燃起熊熊的绿色鬼火,被鬼火灼烧的五通突然暴起,嘶吼着向张灯笼扑来。
他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躺椅上,把自己白森森的牙齿凑近他的脸前。张灯笼平静的看着掐着自己的五通说道:“我死在你手里是我的劫数,我不怨你,但我死之前,有几句话要对你说,阴长生,你要好好记着。”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五通鬼血红色的眼睛深处突然神色一动,他放开了张灯笼从他身上退了下来,痛苦的嚎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张灯笼站起身看着满地打滚嘶吼的五通说道:“阴长生,你听着,附在你身上的五通是血池地狱里的恶鬼,阎王爷用地府的五万万冥银压着他,但他每三百年就会想办法从血池地狱里逃到人间,若是这一劫过不去,地府的大门就会打开,冥府开禁,鬼魂过年,人间就会变成修罗场。五通若想被放出来,就要把这人间的阴差一个个杀掉,夺取阴差的令牌,再把压着他的冥银从血池地狱里借出来,附在你身上的五通会要了城里三个阴差的命,你会杀了你的亲爹罗百山!”
五通听了他的话从地上爬起来狂吼了一声扑了上来,他死死攥住张灯笼的肩膀,长长的爪子都掐进了他的肉里,血渗到了张灯笼白色的粗布衫子上,张灯笼平静的直视着五通血红色的双眸说道:“阴长生,我们几个老头子都得死,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阻止不了这次的劫难,但你要答应我,等我们都死了,你要接过我们的令牌做这城里的阴差,把人间的恶鬼送回地府里去,把冥界的大门关上,你是罗百山的儿子,你做得到的,阴长生,记住我的话。”
五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直视着张灯笼平静苍老的脸,在他血红色的眼睛里鬼的暴戾和人的痛苦不停交替闪现着。终于他的嘴唇翻卷了起来,他昂起头一声长啸把自己的利爪□了张灯笼的心口里,鲜红的血立刻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到了五通,他挥舞着双手不停的撕扯着张灯笼的身体,这具刚才还带着体温的身体没多久就被他撕成了一堆烂肉。
五通喘着粗气松开了手里那团破棉被一样的肉体,山魈的形象渐渐的退去,阴长生那苍白单薄的身躯渐渐显现出来。他一团乌黑的双眼里不断逸出黑烟,他如梦游一般不受控制的在屋里翻找着什么,在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令牌。但他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就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地上。片刻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了过来,他努力辨认着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看到这间幽暗的小屋里到处扔着灯笼,空气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举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