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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渐起,撩起男子衣摆,她畏寒一样将自己埋得更深更深,头发在身后凌乱起来,吹散在空中,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窦沉夜他们站在房里,香炉还在袅袅生着烟,他们隔着一片云雾看着院内紧紧拥抱的男女,雪落下来覆盖在他们肩头,又慢慢滑落下去。
他想起很早以前第一次见她,想起她还是儿童时候的样子,想起她笑的没心没肺弯起眉眼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那么快乐,可辗转这二十几年过去,他们得到的都太少了。
霍小筏吐血也只是在一瞬之间的事,刺目的鲜血从她口里源源不断涌出来,身子就跟着软了下去。慕容胤阳猛地一惊,打横将她抱起,飞速朝房里掠去。
冷凤魑刚想转眼看沉夜,就感觉眼前青衣一闪,那个伫立在窗边的男子已进不见了。
地上凌乱的几行脚印,所有人都匆匆往那个房里赶去,生怕去晚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子了一般。
慕容胤阳将霍小筏抱回房里,室内温暖的气息让她身子忍不住一颤,眼睛又慢慢睁开了。他站在床边,想回身去拿什么东西,被她猛地一把抓住,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个仓促那么焦急,只是死死地拉着他,道:“大冰块,不要走。”
慕容胤阳转回身来,半跪在床边凝望着她,反握住她的手,呼吸不过来一样,温柔道:“我答应你,我不走。那你也答应我,不要走。”
霍小筏觉得意识都在被一分一毫抽空,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含泪点着头,一遍一遍,重复道:“我不走。大冰块,我不想走。”
他们其实都明白那个走是什么意思,慕容胤阳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将头都埋进他们相握的手上。
景如影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幅场景,就想踏步往里面走,被身边的人伸手一拦,她转过头去看,看见窦沉夜深得发黑的眼睛,在一片雪白的天色里显得沉重痛楚。他只是拦着她,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霍小筏张了张口,看见门外的人,突然笑着道:“我想要金陵桥头那座雕像的耳环。”她的眼神很欢快,孩子一样的神情提出这样荒谬的请求,对着门外的窦沉夜和景如影道:“我想要,很想很想。失忆那会儿就一直很想要,只是那个时候沉夜不许给我。现在你们去弄来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那样耍赖的语气,就像是很早以前的那个语调一样,有点任性有点蛮横,又带了点小心翼翼。景如影听着心里难过,却还是点点头,拉着窦沉夜他们就要往外走。霍小筏又道:“大冰块也去吧,别把那个雕像的耳朵弄下来了,我就要那只耳环。”
这是件很难的事,只拿耳环不伤耳朵,需要极细的手艺和极高的武功。她在最后这样虚弱的时候想要的东西,他们就是拼死也会给她拿来。慕容胤阳站起身,道了句:“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就和急忙朝桥头赶去。
所有人都像是在害怕什么,觉得多一个人就能更快一点,飞速往那个地方掠去。只有景络留了下来,给霍小筏熬着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实应该没花太多时间,只是他们觉得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快,又像是过了一生之久。等取了耳环,脚下轻功飞快,又朝着慕容府赶过去,等众人终于赶回了霍小筏所在的院子时,却看见站在一地风雪里的景络,白雪打了他一身,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后转过头去,苍凉地望着他们。
所有人心里都一沉,还没开口问,就听见一旁哭哭啼啼窝在房檐外一角的碧桃说:霍小筏过世了。
窦沉夜一惊,手里的石雕耳环几乎都要拿不住,身边人的声音他都仿佛听不见了,手一直颤抖着推开房门。房里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霍小筏脸上还挂了安心的笑容,眉眼微微弯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眼睛轻轻合着。慕容胤阳半跪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紧紧攅住她的手,死死地握着。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却有什么一直流下来打湿了大半边墨色的领口。
窦沉夜退后了一步,几乎站不稳。他张了张口,就有泪水从眼里刷刷地流了下来。
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之前,霍小筏看着推门而入的慕容胤阳,还弯着眉眼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
慕容胤阳脸上的神色有点僵,走到床边半跪下来,摇摇头。
霍小筏拿手去抚摸他的脸,一遍一遍很轻柔:“明明是我让你们走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叫师父唤你回来了。大冰块……我其实很怕,这个时候我很怕你不在我身边,我很怕。”
慕容胤阳想露出一个笑容来,脸上却紧绷绷的,笑得很难看,却还是温柔道:“你会没事的,别瞎想。”
霍小筏闻言,轻轻笑了笑:“这几日我做梦,总会梦到当年我们成婚的时候,赤剑门里一片都是喜庆的红色,我特别喜欢那个凤冠,喜欢得不得了,觉得戴上那个肯定会很好看。”
“我们成婚的事就在筹备了,等这个冬天过去,你就嫁给我好不好。虽然晚了十年,但是没关系,再晚我都等你。”
霍小筏“啊…”了一声,意识已经有点恍惚。
等这个冬天过去……
等着冬天过去,他们就成婚……
她稍微握紧他的手:“你说说看,若是有来生,我们还有可能再相遇吗?”
慕容胤阳死死盯着她:“先不说来生,这一世我们还要过完呢,还有几十年,等到我们七老八十了,儿孙满堂,我们就去隐居,去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霍小筏笑了笑:“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她微微有些出神:“是呀,生个儿子,你一定要亲自教他武功,闲时可是和他下棋论事,教他骑马射箭。等猎时一到,你还可以带他去外围打猎。若是生了女儿,一定要和我一样机灵。你会给她骑高高,陪她放风筝。她要是想学武功,就让伴月教她鞭法。再过个二十年,等到他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就让我们的女儿找一个全天下最好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人成亲。”
这些话是他们当年最温存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一晃好多年就过去了。慕容胤阳听着心痛,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霍小筏还是笑着:“下一世我一定不会改名字,我也一定不会忘了你,我会一直等你来找我。你要带我去洛阳,带我去看当年没能看成的洛阳牡丹节。朝赐节的时候你只能和我一个人过,我们先去洛阳,可以的话我想去大漠看一看,我们浪迹天涯行走江湖,我会给你生好几个孩子。可你一定要找到我,好不好?”说道最后她眼里都有泪光,可是却还是始终保持着微笑。
她说:“我会一直等你。”
慕容胤阳紧紧握住她的手,笑的比哭还难看,他长到这么大几乎没有爱过什么人,娘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现在也只剩下她了而已。可是就连她,他都仿佛再也抓不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几乎白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人,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求人。而今他却狠狠抓住她的手,眼里有哀求有痛楚,低低道:“小筏,答应我,算我求你了,不要走。”
耳边是他声声挽留,霍小筏却只是觉得眼皮很重,她很想答应他,很想和他再去完成当年没来得及实现的诺言。但是她真的好累了,她的意识都在远去,可她依然是微笑着的,握着他的手却缓缓松开:“大冰块……”
腊梅初开,一朵一朵静静开满了庭院。
霍小筏还是倚在那里,静静地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嘴边还挂着安心的微笑。
一直到外头的天渐渐黑了下去,腊梅都被隐藏在一片黑暗里,慕容胤阳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的身子变得冰凉,他却依然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就好像只要他这么一直紧紧握着,床上这个女子就会睁开眼睛,像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样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慕容府的人从来没有见冰冷决然的大公子这样哭过,紧紧抱着那个即将成为他们大少奶奶的女子,眼泪一点一点打下来,落在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就像是女子也正在哭一样。
霍小筏被下葬在她第一次来时住的那座云裳阁的院落里,慕容胤阳穿着白褂子,亲手在墓上刻上“吾妻霍小筏之墓”的字样。他用手里的血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一直写到那血液潺潺地流下来,就像他脸上的泪一样。
她是穿着他为她订做的嫁衣下葬的,那红艳的颜色一直刺痛了众人的双眼。慕容胤阳亲手为她戴上的凤冠,一直等到她的棺木看不见了,他还一直站在墓前,望着她下葬的地方。
依稀又到了他们将要大婚的日子,他却依然没有等到她。
而这一次,他再也等不到了。
他想起那一年在赤剑门,她赌气地看着台上优雅起舞的南宫锦瑟,对着身侧的丫鬟说道:“去给我拿一把琵琶过来。”时候的样子。
她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接过琴师递来的琵琶,悠悠地上了台。偏头想了片刻,十指匆匆划过静谧的琴弦,婉转惆怅的琵琶曲调走指间溢出。似翩纤轻燕掠堂而过,令闻者如清风拂面。她静静开口唱着:
“屋檐上冒着烟
对烟囱说再见
这一去就是永远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
春去匆匆”
而当年那个悠扬婉转的曲调和那种风华绝代的风姿都仿佛还历历在目,她始终不发一言地凝望着他,千言万语都仿佛写在了那双眸子里。
只是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当年的那惊艳的惊鸿一瞥,现在想起来,也只觉得恍如隔世。
后来过了好多年,慕容府的下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大公子笑过。他在霍小筏死后的第三年娶了秦遇紫,隔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叫作慕容清筏。
邻香是今年新进的慕容府做丫鬟,她一进来就听在这里做的久的丫鬟们说过那座叫云裳阁的院子,是任何人都不允许踏入半步的禁地。她一直以为那里封存了什么大公子不好的记忆,可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依稀像是醉了酒的大公子,脚步蹒跚地走进了那座院子里,直到天明才出来。她甚至看见那么冷冽冠绝天下的大公子,出来时脸上还带了泪痕。
她偷偷地在门外偷看过云裳阁里面,里面像是很多年没有人住过,院内都长满了荒草。在荒草中央,好像有一座墓碑,上面用鲜红的字写了几个字。只是时间太久,那上面的字都已经渐渐有点模糊,或者是她隔得太远,不能看清是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叫霍什么的。
除了大公子,有的时候景公子、景二小姐,还有伴月小姐,和一位叫窦沉夜的公子,都时常会来这座院子的门口坐坐。那位叫窦沉夜的公子有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嘴里会不知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有时会笑。有一次她甚至还看见了远嫁的云星小姐,不过她最后就像是禁不住逃了一样,跌跌撞撞就跑走了。
她一直弄不明白,里面究竟葬了谁,会让这些人这么多年后还一直记挂着。
她还见过大公子房里有一幅画,画内的女子一袭水红色长衫,容貌有几分像云星小姐,却比云星小姐多了几分顽皮的神色。悠闲地坐在贵妃榻上,眉眼都带着笑,静静凝望着画外的人。
她时常会看见大公